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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公安局看守所提訊室內，鄭岩、葉文婕、慕容曦再次見到余遠航，發現他更消瘦了，皮膚倒是白淨了不少，許是關在看守所里甚少見太陽。他的兩條腿在有些寬大的囚服里直晃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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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鄭岩三人，余遠航像是見到了救星，他感覺他的命運現在掌握在鄭岩他們幾個人手裡，能否查清事實，能否輕判，能否再見到老父親和老母親，能否給父親母親盡孝送終，就全靠這幾個檢察官了!

  所以當余遠航看到身著筆挺檢察制服、胸佩檢徽、一身正氣的幾位檢察官時，他還未開口，眼淚就差點落下來，他有種衝動，想要給他們下跪，求求他們趕緊查清案件事實，其實他還是想早點從這兒出去的，因為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他最最牽掛的父親母親。他自己死了命不足惜，可是他不能讓年事已高的父母親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無限悲戚！

  在一番例行告知步驟後，鄭岩直奔主題，問：「余遠航，你咬定有黑社會收費，那麼誰是黑社會，又是怎麼收保護費的？」

  余遠航歪著腦袋，眼睛看著右上方的牆壁，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輕輕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葉文婕思索了幾秒鐘，她猜測余遠航是不是有什麼顧慮，於是她將軍道：「余遠航，你該不會是怕黑社會吧？如果經過我們調查，這黑社會收保護費的事兒屬實，或許你就能保住性命；如果經我們調查不屬實，就要罪加一等。」

  鄭岩也想著激余遠航一把，就用鼓勵的眼神望著他，對他說：「說吧！這個時候，你還不說，更待何時？」

  可是余遠航的反應卻讓鄭岩他們仨哭笑不得，他握緊拳頭，皺著眉說：「三位檢察官，我不是有什麼顧慮，我顧慮的是，我是真的不知道那幫黑社會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哪裡人！」

  鄭岩鼻孔里哼了一下，輕笑道：「那你讓我們怎麼調查？」

  余遠航又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突然他眼睛亮了起來：「對了，我想起來了，他們綽號叫『北城二虎』。」

  鄭岩問：「北城二虎」？

  余遠航的臉上呈現一副激動的神色，他為能想起來這關鍵的一點線索而高興，似乎都忘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的事兒，他連連點頭說：「是，是叫『北城二虎』！」

  鄭岩心裡也挺有些高興，不管這個線索能不能用，但至少說明他們和公安機關可以就此著手做點什麼了，仿佛大海迷航突然在漆黑的海面上發現了一點亮光。

  他繼續問：「余遠航，據你的辯護律師說，你曾經被冒充城管的黑社會敲詐勒索，他們要拉走你的烤箱，被你持刀制止了？」

  余遠航一想起這事就特別來氣，他瞬間變了臉色，臉上一副特別仇恨和憤怒地神色，只見他咬牙切齒地說：「是！我剛剛出攤還沒有兩天，他們就來了，要收保護費，我沒有交，他們就要拉走我的烤箱……」

  余遠航記得那是他在工農路擺攤的第二天傍晚，他剛架起各種傢伙什，然後拿著刀子切割羊肉，又用扇子扇著爐火，把這些準備工作做好後，他就開始不停吆喝了：「羊肉串，羊肉串，熱乎乎香噴噴的羊肉串嘞！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嘞……」

  喊了沒幾聲，一輛昌河麵包車開了過來，上面下來兩個穿城管制服的年輕人。

  個子矮的那個徑直走到他的攤位前，手一揮，語氣頗生硬地命令道：「烤羊肉串的，別烤了，把攤子收了！」

  余遠航看了看這矮個子，納悶又據理力爭道：「我犯什麼錯了？憑什麼讓我把攤子收了？！」

  矮個子看了余遠航一眼，沒想到居然有人敢跟他橫，他覺得自己的尊嚴被挑釁了，於是他冷笑著大聲呵斥道：「嘿，我說哪裡來的野小子，才來不知道規矩是吧？不識相！告訴你，你這攤子占道了！」

  余遠航看了看自己的攤位，又看了看左右兩邊別人的攤位，理直氣壯地質問道：「我占道了？那他們的呢？就不占道了？為什麼偏偏只要我收攤？」

  矮個子又冷笑了一聲，用玩味的眼光看著他，說：「他們占道，因為他們交占道費了！你沒交占道費，你就不能占道經營！」

  余遠航聽了非常憤怒，他有些氣急敗壞地問：「你們……你們這是什麼理兒？！」

  正當他還要跟那矮個子理論時，攤位就在他旁邊的賣茶葉蛋的老婦人上前笑著對那矮個子說：「他是新來的，還不懂規矩，你們多擔待點兒！」

  說完，老婦人踮起腳尖，湊近在余遠航耳朵邊上悄聲說：「交吧！這夥人是黑社會的，惹不起！交了保護費，就沒有人找你麻煩了。」

  余遠航十分驚訝地望望老婦人，說：「什麼？！」

  老婦人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輕輕嘆口氣，回到自己的攤位前埋頭整理起茶葉蛋來，好讓它們賣相更好看些。

  余遠航轉過頭來對著矮個子和他身後不遠處那高個子，有些義憤填膺地說：「說吧，你們到底是黑社會還是城管，是收占道費還是收保護費？」

  矮個子湊上前去，皮笑肉不笑地說：「咋的了？我看你小子是想找茬呀！」

  高個子上前來拉了矮個子一把，把他拉開，然後走到余遠航面前，俯視著他，眼睛緊盯著他，陰笑著威脅道：「不明白吧？不管是黑社會還是城管，也不管是占道費還是保護費，總之，今天你必須拿錢來，不然，你這攤子，就地沒收！」

  說完高個子就一直冷笑著盯著余遠航，一副看耍猴的樣子。

  余遠航乜了高個子一眼，也冷笑道：「對不起，我從沒有交保護費的習慣！」

  他這態度和話語可是大大出乎高個子和矮個子意料之外，要知道這條街的所有小商販可都是見了他們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誰不都是敬他們二人幾分？怎麼著來了這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就敢這麼橫，這麼囂張直接地當眾挑釁他們的威嚴和尊嚴！這讓他們如何在其他小商販們面前立足，今後還怎麼「管理」其他這些小商販？

  高個子氣不打一處來，對那矮個子吆喝道：「好呀！這小子牛呀！來，把他的烤箱拉走，讓他到城管大隊交了罰款再說！」

  說完，矮個子就上前死命要拉余遠航的烤箱……余遠航突然拿起放在爐火旁的刀子，他緊緊地握住那把切肉刀的刀柄，那刀刃在街燈下閃著寒光。他逼視著那高個子和矮個子，怒不可遏地大喝道：「告訴你們，今天，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要血，有一盆。誰敢動我的烤箱，老子今天就和他拼了！」

  高個子見這架勢，嚇得後退了兩步，他可幾乎從沒見過這種陣勢，以前遇到的那些小商販，他倆說一，他們不敢說二，他倆說初一，他們就不敢說十五。哪裡見過這種硬茬？

  高個子顫聲問：「你……你想幹啥？你是不是想暴力抗法？……我告訴你，你這是妨礙執行公務！」

  余遠航把刀在鐵棍子上咔咔削了兩下，大聲罵道：「放你娘的屁！少給我在這兒充大頭蒜！不要命的你就來！老子就是不交保護費！」

  老婦人見這陣勢，生怕余遠航會吃虧，她放下手裡的長柄鋁製湯勺，起身上前兩步，望望余遠航，又笑著望望嚇得有點瑟縮發抖的高個子和矮個子，勸解道：「大家有話好商量，有話好商量！千萬不要舞刀弄槍的，傷著誰可都是不得了的！」

  高個子看了看此刻眼睛血紅、額頭青筋暴露的余遠航，又看了看周圍聚集看熱鬧的人群，為了維護面子，他指著余遠航撂狠話：「好，算你小子有種，你等著，這事不算完！」

  余遠航聞言做出一副要來砍他的樣子，嚇得他趕緊又後退了好幾步，還打了個趔趄，差點撞到路邊的電線桿，他心裡那個氣惱呀，恨不得立即滅了眼前這個臭小子！他趕緊衝著矮個子揮了一下手，顫聲說：「走，咱們向隊長匯報去！」

  說完，二人跳上昌河麵包車，風馳電掣地離開了余遠航的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