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JBN 醫療器械公司代表陳林，一走進紀委監委接待室就迫不及待地說：「我要舉報！」

  值班人員問他：「舉報什麼？」

  

  陳林說：「舉報第三人民醫院副院長郭達富，在醫院招標中收取高額回扣。」

  值班人員問他有什麼證據，沒有。陳林說自己是做醫療器械的，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郭達富的貪腐很多人都知道。只要紀委監委認真去查，就一定能查出來。值班人員對陳林提供的口頭間接證據進行了登記，又讓他留下了聯繫方式和真實姓名，以便今後跟他取得聯繫。陳林一聽要留下真實姓名，就有些猶豫。值班人員看他有心理負擔，就告訴他說：「我們不接受不具實名的舉報，何況你還沒有具體的證據。假如你誣告了別人，我們怎麼找你？」

  陳林一聽就急了，賭咒發誓地說：「我決不是誣告他！假如你們向他泄露了是我舉報了他，他報復我怎麼辦？」

  值班人員說：「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們會為舉報人保密的。這是我們的工作制度。假如你對你的舉報有十分把握，就請你留下你的真實姓名。」

  陳林一再叮囑值班人員，千萬不能泄露自己的真實姓名，然後才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給值班人員看，並在舉報材料上留下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值班人員告訴他，承辦辦案人員會在最近找他繼續了解情況。

  很快，陳林實名舉報第三人民醫院副院長郭達富，在醫院招標中收取高額回扣的材料，就轉到了鄭海生手上。

  鄭海生看完舉報材料後，立即約見了陳林。

  陳林立刻就來到了鄭海生的辦公室。

  鄭海生請他落座後問：「你有什麼線索能提供嗎？」

  陳林氣憤地說：「我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我了解這個行當的規則。第三人民醫院上一次那筆八百萬的採購合同，經手人一般可以拿到百分之十的回扣。郭達富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我與郭達富交往了很久，他們醫院的這個項目，我跟了快一年，一直以為這單子他會給我做。可就在一周前，他卻最終確定由CYS 公司來做。CYS 公司本來就不是我們這個地區的銷售商，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拿到項目？！而且，我們公司和CYS 公司，代理的都是同一家國外公司的設備，優惠條件是一樣的。郭達富為什麼會突然決定購買CYS 公司的設備？明眼人都能想到，除非他收受的好處超過百分之十，甚至更多。」

  鄭海生打斷他說：「等等，你這都是推測，有沒有什麼確實的證據？」

  陳林說：「具體證據我沒有。不過醫藥行業的潛規則，行內人都很清楚。」

  鄭海生說：「你這個舉報既沒有具體事實，也沒有直接證據，我們怎麼查？」

  陳林一聽急了，說：「我敢以我的腦袋擔保，郭達富絕對收了譚立龍的錢！我要是誣告，我願意坐牢！」

  鄭海生和林楓互看了一眼，沒說什麼。他們知道，在陳林身上不會再得到更多有用的線索了。

  陳林走了以後，鄭海生向夏志傑作了匯報。夏志傑說：「現在中央對醫療衛生系統關係民生的問題高度重視，對此類案件抓得很緊，我看應該馬上著手去查，我們決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線索。」

  案件被定名為「3·18 專案」。

  鄭海生根據夏志傑的指示，立刻翻出陳林留下的CYS 公司商務代表譚立龍的電話，給他打電話請他來了解情況。譚立龍說自己在外地，鄭海生讓他立即回來，到紀委監委接受調查。第三天，譚立龍來到了紀委監委。

  鄭海生開門見山地問他：「譚先生，有人到我們紀委監委舉報，說貴公司為了拿到第三人民醫院一筆八百萬項目的採購合同，給項目負責人郭達富支付了高額回扣。」

  譚立龍一聽立刻緊張起來，說話也開始結結巴巴：「沒……沒有的事情。

  這是有人造謠胡說。」

  鄭海生說：「不會吧？舉報人知道誣告是要坐牢的。我們還是想請你把事情經過講一講。你是怎麼跟郭達富認識的？」

  譚立龍頭上的汗立即就下來了。他說：「我們是朋友介紹認識的。」

  鄭海生立即問：「什麼時間？」

  譚立龍說：「春節前。」

  鄭海生說：「你們做醫療器械都有自己的片區是吧？」

  譚立龍說：「是的。」

  鄭海生問：「據說濱海市不是你的業務範圍，那你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做業務？」

  譚立龍說：「我們是做生意的，哪兒有利潤，哪兒好做，就到哪兒去做。

  你們也知道，現在不管是做生意，還是辦事兒，有關係就容易嘛。」

  鄭海生說：「郭達富沒有向你索要回扣嗎？」

  譚立龍說：「沒有。」

  鄭海生問：「你跟郭達富認識多久了？」

  譚立龍說：「我們認識有十多年了吧。」

  鄭海生問：「那你對他們家很熟悉了是吧？」

  譚立龍說：「對，很熟悉。」

  鄭海生問：「那你知道他妻子叫什麼名字嗎？」

  譚立龍一下被問住了。

  鄭海生又問：「他有幾個孩子？都多大了？」

  譚立龍說：「我們雖然認識時間很長了，但是我還真沒有到他家裡去過。」

  鄭海生說：「你剛說過，你跟他春節前才認識，當然不會知道他妻子的名字了，更不會知道他有幾個孩子。譚立龍，我們希望你端正態度，好好配合紀檢監察機關調查。」

  譚立龍一看自己說漏了，就只好說：「辦案人員，我可沒有向他行賄。

  我全說了吧，這個事情我也老覺得心裡堵得慌。」

  譚立龍立刻就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把怎麼跟郭達富認識的，怎麼剛認識兩個月就做成了一筆大生意全交代了出來。

  原來，譚立龍聽說濱海市第三人民醫院準備進一批醫療設備，於是就千方百計打聽到醫院主管此事的是副院長郭達富。他又托朋友把郭達富請出來，在濱海銀杏大酒店安排了一場飯局，並在飯局後給郭達富送了一條五千多元的項鍊。之後，譚立龍就提出了想跟醫院做這批醫療器械的要求，郭達富當時沒有表態。譚立龍又請郭達富吃了幾次飯，又給他送上了兩萬元的紅包，郭達富說他可以先把報價單拿出來。

  譚立龍說：「我知道，我錯了。可是他主動向我索要的，否則就不跟我們公司簽合同。」

  鄭海生問譚立龍：「你給了郭達富多少回扣？」

  譚立龍抱怨說：「姓郭的太他媽黑了，藉口說為了確保醫院所採購的設備質量，要向我們CYS 公司收取二十萬美金的質押金。我一下子上哪兒去弄二十萬美金呀，東拼西湊，這個朋友換點，那個朋友借點，才給他湊齊。

  哎，我這一年算是白幹了。」

  譚立龍出了紀委監委後左思右想，覺得自己應該先給郭達富打個電話，說說這事兒，於是就坐在車上給郭達富打電話。他說不知道是誰舉報說，自己跟郭達富來往過於密切，醫院從自己這兒進的醫療器械有作弊的嫌疑。

  郭達富問他：「紀委監委怎麼就找到你了？」

  譚立龍說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有人沒拿上這一單生意心裡嫉妒。

  郭達富問他：「你沒有胡說八道吧？」

  譚立龍說：「怎麼會呢，咱們什麼關係！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郭達富掛了譚立龍的電話，點上一支煙，陷入苦思冥想之中。他在想到底是誰幹的。他隱隱覺得可能是陳林乾的，因為這單生意本來說好是要給他做的，最後讓譚立龍搶走了，他肯定心裡不平衡。他想給陳林打個電話，最後想想又覺得沒必要就沒打。

  他知道紀委監委很快就會找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