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再生一個

  男人哭了很久。

  沈聽瀾一直靜靜聽著，沒發出任何聲音。

  她從未想過，他會哭這麼久。

  過了幾個小時。

  他終是停止了，來到她身邊的凳子上坐下。

  她閉上眼，假裝沉睡。

  不消一會，他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手。

  

  長指有一下沒一下摩挲著她的手背。

  她下意識往回撤，不想被他碰。

  下一秒。

  他驚喜的聲音響起，「瀾兒？」

  她睫毛顫了顫。

  「瀾兒，你醒了是不是？」

  他更緊握住她的手。

  她還是不想睜眼。

  「瀾兒·····」

  他的聲音沙啞沉重，帶著明顯的哽咽。

  終於，她還是緩緩睜眼，看向他。

  下一瞬，他立刻起身逼了過來。

  半跪半伏在她身邊，「瀾兒！」

  近距離，她終於看清了他的臉和眼。

  滿臉的淚痕。

  滿眼的紅血絲。

  眼中還有淚花閃爍。

  鼻尖和薄唇都紅紅的。

  他的神情和眼色是那麼狼狽，那麼憔悴，卻也那麼無助和絕望。

  是的，她看到了無助和絕望。

  他也會有無助和絕望的時候嗎？

  「瀾兒，你說話，好嗎？」

  她只是看著他，淡淡的，沉靜的。

  她以前的性子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從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安靜下來的時候。

  以前她很羨慕妍妍，那才是女人的典範。

  她曾經試著做個淑女，但失敗了。

  做不到。

  她太幸福了，從小到大沒經受過任何挫折，一直在愛里長大，造就了她小孩子的性格和脾氣。

  原來，不是她學不會淑女，是沒有極致的痛苦讓她自然而然去改變。

  心死了，也就再也活潑不起來了。

  「瀾兒，你別嚇我，說句話，好不好？」

  見她一直不開口，他便要起身，「我去叫醫生來！」

  「陸·····」

  他立刻僵住身子，驚喜地看著她，「瀾兒。」

  「我現在····不想見到醫生。」

  她很清楚，醫生來了會做什麼，一大堆檢查，還會說許多關於孩子死去以及她得休養保護子宮的話語等等。

  她不想聽。

  只想安靜一會兒。

  「好，你不想見就不見了！」

  他又伏過來，雙手交叉，夾著她的手，沙啞卻無比溫柔說：「瀾兒，喝點溫水，好嗎？」

  她微微搖頭。

  「那你想吃點什麼？我讓人送來。瀾兒，你沉睡好久了，應該餓了。」

  沈聽瀾還是搖頭，「現在不想吃。」

  「不吃怎麼能行呢？」

  「明天再說吧。」

  「瀾兒·····」他的眼睛更紅了，像是要有鮮血滴出來，他的臉慢慢貼上她的手背。

  她看著他的側臉，眼淚從他漂亮的下眼瞼滾落······

  這時，她才發現他的手背，血肉模糊。

  且結痂了。

  怎麼，手受傷了嗎？

  從前要是發現他受傷，她比誰都著急。

  而現在，她不會問為什麼的。

  他是死是活，還和她有何干？

  「陸京聞·····」

  她有氣無力，每說一個字，小腹就牽動的疼。

  「瀾兒，我在！」他又看向她。

  那滿目的深情，看上去無比真摯。

  可惜，她不會再信了。

  「放開我，不要碰我。」

  「瀾兒·····」他的眼淚持續滾落，「不要，我不要放開你的手，永遠都不要了！」

  「何必呢？」

  「對，不放開，永遠都不放開，到死都不放開！」

  她看了他一會，沒什麼氣力和他爭這個，索性問道：「孩子·····」

  真的沒了嗎？

  她要確定。

  坦白說，她有些後悔去撞蛋糕車。

  他不愛孩子沒關係，作為母親，她不該不愛自己的孩子。

  聽到「孩子」二字，男人的臉色急劇驟變，薄唇翕合，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似乎難以啟齒。

  「說吧，我要知道最終的結果。」

  「瀾兒·····」他喉結滾了又滾，許久才道：「我們····再要個孩子，好不好？」

  她心如止水。

  就知道會是這個答案。

  孩子真得死了。

  她和他第一個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死了。

  被她親手殺死了。

  「瀾兒，等你身子好起來，我們就回京瀾苑，我發誓，再還給你一個孩子，至少一個，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

  沈聽瀾看著男人淚流滿面的模樣。

  此刻的他，是脆弱的，愧疚的，想竭力補償她的。

  可是有什麼用呢？

  過去七年，她無時無刻不想著給他生個寶寶。

  她那麼愛他，就算是怕疼，也要生。

  她一直幻想著生一對龍鳳胎。

  男寶像他，女寶像她。

  可是，他是怎麼對她的呢？

  他說：不著急要孩子，先以事業為重。

  於是，她就等啊等，等啊等·····

  從大學畢業等到快三十歲，望眼欲穿，終於等到了他點頭。

  那時，他說會戒菸，會養精蓄銳，爭取三個月後生一個健康的寶寶。

  她多開心啊。

  每天都盼望著三個月後的排卵期。

  為此，她早睡早起，不愛吃的食物也逼著自己吃，只為了有個好體魄。

  女人在生理上天生弱勢。

  她很清楚，35歲之前不生孩子，以後生育會冒著極大的風險，身體的負荷太大了，生的寶寶也不會很健康。

  嚴格來說，30歲之前才是生育的最佳年齡。

  她一腔熱血，等來了什麼呢？

  等來了他的算計，pua，各種演戲裝被害者，讓她被別的男人摟摟抱抱，以及他毫不猶豫的離婚。

  現在想來，她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答應可以要孩子了。

  因為，他已經算好了時間，要和她離婚了，表面答應她也無妨。

  那一夜，她以為自己和任無雪不乾不淨，覺得萬般對不起他，傷害了他。

  她自責愧疚，恨不得扇自己一百個耳光。

  而他在做什麼？

  在浴室里裝無辜，裝可憐，裝傷心。

  還用手指洗她的那裡。

  真的·····好疼啊。

  她不光身體疼，心也疼得要死。

  可即使這樣，她也還是先安慰他，不想他傷心。

  如今想來，真是噁心又可笑啊。

  他不值。

  真的不值。

  她得承認，二十二年的純情愛戀，餵了狗。

  還搭上了孩子的命。

  她對不起寶寶。

  或許，這就是命。

  她和寶寶沒緣分。

  寶寶知道她和陸京聞情斷了，自己也願意走，只為還她一個清靜。

  由此，她和陸京聞，再也沒了牽扯。

  「瀾兒，對不起。」

  男人的道歉，拉回了她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