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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不同

2024-09-29 10:10:50 作者: 咬菜根

  賣花里村,是祖洲百村之一,不似那幾個有名的村落,古聖先賢之鄉;也不同其他各村,玉樹瓊花之畝。村里只有橘花和橘子,各家各戶皆有橘林,當下橘子豐收,各戶都忙著採摘,好換了銀錢過冬。不過除了秦嫻二人,其他人也並非都是如此。

  村頭橘樹下,一老頭盤坐在磨盤之上,腳邊放滿了麻紙,老者不停地在每張紙上刷著漿糊,再捲起,又用滿是老繭的雙手將紙筒小心翼翼地粘合在早就紮好的竹骨上,一個紙人便紮好了,雖說沒有眉目,但卻比平常見得要大上許多。

  只這半天功夫,磨盤邊便已是擺滿了,大大小小足有十幾個。老人只顧扎著紙人,不知何時身旁站著一青袍年輕道人,盯著老人端詳了一會,掏出腰間冊子翻開,並說道:「陰功不可日日積,七十一上惹煩惱。」見老人充耳不聞,繼續道:「陰陽之隔,福災不相互,實為難遂意,老人家不要再扎了,安穩生活便好,勿念其他。」

  老人停下手中活,抬頭用渾濁而又通紅的雙眼看著年輕道人,似是許久不曾開口,沙啞道:「小師傅可知什麼打鬼最是疼?」

  年輕道人先是一愣,隨即道:「道蘊法器皆可,但要說垂手可得,那便是柳枝,『一柳一寸』,十擊即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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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眼露精光,道了聲謝,連忙起身,許是坐得太久,起身踉蹌險些墜下石磨,幸好被年輕道人扶住,將老人扶下石磨,年輕道人問道:「老人家可是去摘柳枝?」

  老人略微頷首,年輕道人道:「可這祖洲奇花異株無數,卻唯獨沒有柳,您去哪裡摘?」

  老人口中喃喃道:「有的……有的……」便辭了年輕道人步履蹣跚的朝著野橘林後的鼎山行去。

  ……

  秦嫻二人一路打鬧,路過秦嫻家橘林時,正有一婦人在林中摘橘,身形瘦弱,不施粉黛,雖說嘴角帶笑,卻也難掩眼角心事,使人心生憐意,身後滿滿一木板車的橘子,更是讓人覺其辛苦。

  莫七迦道:「紅姨在收橘子,我們去幫忙?」

  秦嫻看了眼,並未答話,轉身就走。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嫻兒,屋頭有飯,記得吃。」秦嫻身形一頓,便又加快了步子,一轉眼消失在了林邊。

  紅姨便是秦嫻母親。秦嫻四歲隨母親乘商船來到祖洲賣花里村,初到時,各村聞聽母子二人並非採買,而是要落腳此處,各村不知為何都不接納,孤兒寡母只得在橘山下搭了簡易草棚住下。饒是如此卻也不行,時常遭到村人驅趕,秦母倒還好,秦嫻年紀尚小,禁不起折騰,入冬便大病一場,好不容易撿回條命,如今身子虛弱,故而打架全靠一股不怕死的勁兒。

  後來秦母去了趟栗子村跪了一宿,第二日,賣花里村獻老頭便找上秦母,為其在村尾尋了一院屋舍安置,雖破舊卻也擋風遮雨,不過村人對母子的敵意並未消減,直到學堂張先生出面做保,方才正常生活。

  再後來秦母跟隔壁鄧婆學媒四處奔走,鄧婆走後,秦母逐漸成了附近最有名的媒婆,人人都喚聲「紅娘」,只是經年的奔波各村,對秦嫻疏於照顧,雖說這些年掙下些許謝媒錢,也置了幾畝橘林,但秦嫻卻是整日遊手好閒,與她也無話可說,每念及此,秦母眉頭便是緊蹙。

  莫七迦有時也不明白,秦嫻為什麼對自己母親如此態度,在自己看來,紅姨善良溫柔,對秦嫻又好,要是自己娘親,怕是做夢都會笑醒,只是這話與秦嫻說不得。那隻好轉移秦嫻注意力,便道:「我們先去哪裡?」

  秦嫻道:「去穀子村。」

  這邊年輕道人將書冊塞回腰間,一邊幫老人將散落的紙人歸攏放好,一邊口中無奈道:「來這裡已經幾日無『米』入冊,再這樣下去回去該遭師傅責備了,需儘快找到『香米』。」收拾完紙人,正欲離開卻見秦嫻二人與扎紙老人錯身而過,往這邊走來。

  莫七迦指著磨盤邊的年輕道人,叫道:「看,是那個道士。」不用莫七迦提醒,秦嫻也看到了,便氣沖沖地尋上前去。不等秦嫻開口,年輕道人率先抱禮,並道:「小兄弟你我有緣,又見面了。」

  「誰同你有緣,說,是不是你給我施了邪法?」秦嫻道。

  「小兄弟何出此言吶?況且小道也不會什麼邪法。」年輕道人無辜道。

  「不是你這牛鼻子還有誰,前腳咒完老子,今日小爺便諸事不順,還敢說跟你沒關係?」秦嫻一手揪住年輕道人衣領道。雖說年輕道人年長一些,但秦嫻打小便比同齡高些,以至於現在身材修長,如今這般姿勢惡狠狠地責問也是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年輕道人也不惱,只是輕笑道:「看來小兄弟是沒聽貧道所言。」

  秦嫻舉拳欲打,年輕道人忙攤開雙手,道:「我可不會打架,小兄弟莫要衝動!」秦嫻不理會,待拳頭快要落到年輕道人面頰時,被莫七迦從身後抱住,並聽其說道:「秦哥兒且慢,咱不正要尋些奇物嘛,看這外來道人有無,當是抵過了。」

  秦嫻略一思量覺得莫七迦說得有道理,外來人定有些他們沒見過的稀罕物,倒是可以藉機敲詐一筆,秦嫻對莫七迦讚賞道:「我發現你今天出奇的聰慧,開竅許多啊。」

  莫七迦撓頭道:「哪裡哪裡,不可與秦哥兒比。」

  秦嫻放開揪住年輕道人的手,拍拍其胸膛,並幫其整理衣襟。不懷好意地笑著喚來莫七迦一同對年輕道人上下其手。

  年輕道人滿臉不可置信,竟有人搶劫道士,天可憐見,世道、人心皆不古矣!

  摸索了半天,除了腰間書冊,這個道人身上竟然什麼都沒有,秦嫻壓抑著怒氣道:「東西呢?」

  年輕道人回過神,道:「什麼東西?」

  「你身上除了那本破書什麼都沒帶?」

  「我派修道之人戒財色,辟五穀,所以身無長物。」年輕但是一臉自豪道。

  「那傳言道士的法器等也沒有?」莫七迦追問道。

  「沒有……」

  秦嫻二人對年輕道人拳腳相加,年輕道人雙手繞耳抱頭,護住面部,一個勁道:「別打臉……別打臉……」,二人打累了,坐在磨盤上稍作休息,秦嫻喘著粗氣,看著此刻全然不似先前出塵之姿,滿身灰塵的道人,道:「叫你咒小爺。」

  年輕道人盤腿坐起,神色依舊平靜,從地上摸起一根短繩,將散亂的長髮束起。接著雙目緊閉,身軀輕顫,不多時睜開眼,臉上掛著笑意道:「小兄弟想尋些異寶?」

  秦嫻斜眼道:「怎麼你又有了?」

  「貧道沒有。」年輕道人搖頭道。

  秦嫻以為年輕道人戲耍自己,就要起身「伺候」,卻聽得道人話鋒一轉道:「不……不過貧道知道誰有,我可以幫小兄弟找。」見秦嫻放下再次抬起的拳頭,年輕道人鬆了口氣。

  秦嫻道:「說來聽聽,敢誆老子,叫你橫屍祖洲。」

  年輕道人道:「你們也知道最近幾日祖洲各村突然多了許多外鄉人,他們之中不乏大族貴胄,身上異寶自然不在少數。」

  秦嫻皮笑肉不笑:「呵……道長好計謀啊,小七,給我打!」莫七迦道一聲好,作勢就打,年輕道人抱頭喊道:「這是何意?」不待秦嫻開口,莫七迦搶先道:「你出的是餿主意,那些個大族貴胄雖說珍寶無數,可卻每人身邊都跟著數個高手,以我二人身手根本不可能得手,況且我們又不是……」

  「小七,夠了」,秦嫻打斷莫七迦,並下意識摸著屁股,對著年輕道人道:「聽見了吧,你說你該不該打!」

  「非也,非也,今時不同往日。」年輕道人道。

  「怎麼個不同法?」莫七迦問道。

  年輕道人一手托下巴,一手指向晴空道:「天不同!」

  秦嫻與莫七迦皆仰頭望去什麼也沒有,年輕道人接著道:「今年來祖洲的人多於往年,可對?」

  秦嫻一臉不耐煩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年輕道人見秦嫻急了,忙坐正道:「因為今年大勍書院要『搬聖入廟』,大勍書院曉得吧?」

  秦嫻二人搖頭,莫七迦也不站著了,盤腿坐在年輕道人身旁,一臉期待,他最喜歡聽故事。

  「好吧,簡而言之就是有大事發生,而做這件事會封禁這方天地,一切道法皆為虛妄,修行之人也墮下境界,成為普通人,所以你們所說的高手其實跟你們一般無二,就算是武道宗師也只是比你們身體強健罷了,這麼說你們明白嗎?」年輕道人解釋道。

  秦嫻若有所思,後問道:「是今天麼?」

  年輕道人道:「不是。」

  秦嫻:「我……」。

  ……

  又是一陣親切的「問候」之後,秦嫻道:「臭道士,我今天就要用,有沒有辦法?」

  年輕道人面露難色,秦嫻見狀起身對莫七迦道:「算了,帶他同去,這傢伙有點眼力,幫咱掌掌眼也行。」

  「好。」莫七迦應道。

  年輕道人心裡五味雜陳,本以為這趟祖洲能多賺些功格,卻不想不但寸功未建,如今還得幫地痞行事,不由得心裡哀嚎道:「數年修行毀於一旦啊,三清無量,這一劫我不度行不行啊!」

  思緒間像是想到什麼,突然眼露精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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