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出征

2024-09-29 07:54:28 作者: 矽山

  趙恆回到將軍府的時候,日落風沉。

  他已經有幾日沒回來,連著好幾天不是呆在軍營里操練兵法,就是滿京都城找落跑宮女。

  這會子回來過一夜,明日就又要出征了。

  管家替他張羅要帶走的衣物,見他端著酒瓶不時在院中榆樹下踱步。

  好半晌後,他終於放下酒瓶,皂靴踩在一抔榆樹花上,轉過身來,問道,

  「西閣那邊,人可有什麼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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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他知道這話問了等於白問,孟萍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每一天都過成同一天。

  每日除了誦經就是閉目靜坐。

  自我囚困在那一隅寢室中,絕不會踏出西閣半步。

  管家躬著腰替他收起酒具,回道,「也沒什麼變化,就是聽貼身的丫鬟說,孟姑娘近日不怎麼睡覺,誦經的時間更長了。」

  等趙恆出現在西閣的時候,院中的大門虛掩著,並無落鎖。

  清冷月光照出滿院的亂影和揮之不去的花香。

  她不出西閣,西閣卻一直被打理成四季花海的模樣。

  這是趙恆命人特地打理的。

  月上樹梢頭,若是以往,她可能已經熄燈就寢了。

  但今晚房中依然亮著燈盞。

  似乎知道有人要來,房門也是虛掩著的。

  推門而入,博山爐內的殘香沁人心脾。

  趙恆常年駐紮軍營,並不習慣薰香,連養心殿的香他聞得久了也覺得氣悶。

  但偏偏這一室的薰香,他愛聞。

  每回都是尚未久聞,就被人趕了出去。

  「坐吧,我就猜你今日會過來。」

  孟萍的態度比以往居然熱絡了很多,她甚至起身為他斟了杯茶。

  茶是溫的,說明她已經備了許久。

  趙恆受寵若驚,一杯茶下去,原本喝的酒也不醒了不少。

  「原本在外頭散步來著,走著走著,就走到你這西閣來了........」他有些懊惱自己的口不擇言,說的都是廢話,「見你院門沒關,就過來討杯茶喝。呵。」

  孟萍淡淡扯了個笑,這已經是難得。

  「如此........明日出征了?」她轉向了正題。

  「嗯。明兒一早就走。我就是回來看看府裡頭還有什麼事需要交代的,順便看看,看看你,需不需要添置點什麼,呵。」

  在她面前,他已經習慣性的自我療慰。

  「哦........不必費心。」

  雙方陷入靜默,壁上有兩影相對,門口有涼風吹送入內。

  他起身合門,「關上吧,小心著涼。」

  轉身回來之際,但見案桌上已經放有一物。

  在燈盞下發散盈盈之光。

  狀似手鐲之類的東西,等上前細看,的確是支玉手鐲。

  「你.......這是何意?」

  孟萍答得乾脆,「司馬燁當年送我的。」

  「你要我做什麼?」

  「你此番去討伐他,大啟有幾成把握?我知道這都是軍中機密,你無需跟我說那麼多,就說你有幾成把握?」

  她的眼睛被燭火照出熠熠星辰。

  「十成!皇上已經都算好了謀略,司馬燁定輸。孟萍,他當年對你造成多少羞辱,我定替你加倍還給他。」

  孟萍眼中並未對他的話起一絲波瀾。

  「他若到時沒得出路,你就替我把這手鐲親手還給他吧。」

  趙恆輕捻玉鐲,長有薄繭的手指在上面磋磨,他低著頭便能看到她撲閃的睫毛處被燭火照出了重影,顯得格外平和。

  於是他又想到是不是她就是想要有個這樣的儀式感,把手鐲還給了那個傷他的人,從此跟他一刀兩斷,了卻殘情?

  然後他又想到是不是這就代表著她願意重新打開一個新的起點,就算不願接受他也罷,最起碼不再將自己拘泥於一室,踏出西閣重新做回原來的孟萍?

  這麼想著,他鄭重地接過手鐲,對她說,「我定當替你交還於此賊。」

  他其實還想說,你若喜歡,這樣的玉鐲我送你百八十個都行,但終究開不了這個口。

  孟萍完成使命般鬆了口氣,回以他一個客氣的感激的笑。

  「謝謝你,如此........我要誦經就寢了。」

  ·

  話說上官恩燃這邊的逃路算不上多順利。

  京都城內畢竟是天子腳下,歲月靜好,繁華依舊。她是個此前一日都不曾在宮外生活的人,即便只是在城中逃奔了一日,便也能粗淺地感受到城中的百姓被護得很好。

  然而出了城不久,僅僅過了幾鄉幾村後,情況就大大不同起來了。

  官道上明顯靜寥了許多。

  問虎頭,虎頭說大啟之前的承德朝,世道混亂,皇帝根本就只顧自己享樂,不管百姓死活的。

  就以林樹立的打鐵鋪來說,承德年間一家人連口飯都難掙到,哪有什麼機會把鐵具賣到外鄉外縣?

  「所以說啊,虧得上當今萬歲爺賢能,才把京都城拉扯成這般好光景。現在就是特殊了點,南嶺那邊在戰亂嘛,大家又怕回到承德年那時候的光景,被搶被盜,能不出來走動就不出來走動。」

  一番話,把上官恩燃說得無地自容。

  她有時問自己,若是司馬無辰沒舉兵奪位,若是皇父現在還坐在太極殿上那把雕金刻龍的御椅上,現如今的百姓,到底會是何種光景?

  她不敢想像。

  以前她是不會想到這些層面的,以前她就是覺得皇父雖然懦弱,但既然命中注定他是天子,誰反他誰就是壞的人。

  但她沒想到被她定義壞的人,是可以為百姓做那麼多事情的。

  跟司馬無辰有了交集後,親身感受他是如何勤政如何一步一步策謀策略穩政局,她就開始會想到這些層面了。

  這些層面對她來說還很模糊,但一旦有了這點意識後,她開始以一個超脫個人仇怨的角度去看待司馬無臣一些冷酷行為。

  最終她又懊惱地得出司馬無辰做過的那些事無非是物競天擇,為民請路的結論。

  她是上官家的女兒,她為自己居然會這麼想感到羞恥。

  總之一路走來,行經之處,見到的和聽到的,每個人說出那些最平常最真實的話,都令她時不時有這樣的感慨。

  既然南嶺有戰事,上官恩燃自然覺得自己就沒必要跟著虎頭去涉險。

  在途中一處驛站,兩人本來是打算就此分開的。

  她打算一路北上,到偏僻點的鄉顯去碰碰運氣。

  虎頭一路對她多有照顧,她看出來一路上虎頭雖然沒說,但自己的口糧都是他省下自己那份騰挪給她的。

  逃出宮的時候匆忙,身上也沒帶什麼銀兩,好在身上還尚有一根太后跟前當差時賞賜的珠釵,便送給了他。

  虎頭原本不肯收,幾經推辭見上官恩燃真心想送他,便憨笑收了。

  上官恩燃若是知道這根朱釵是後來自己被追兵抓到的重要線索,自然是要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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