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姑娘

  歐陽緊盯夏語凝的側臉，在人看過來的時候，又低下了頭。

  「皇后娘娘可是要末將隱瞞謹世子之事？」他懷揣著不明情緒，試探道：「皇后娘娘不讓皇上來這邊關，可也是因為他？」

  夏語凝微微一怔，旋即輕笑，「歐陽將軍倒也是個知人心的，容嚴是我知己，他如今諸般磨難莫不是因為本宮牽累，本宮必須保他。」

  歐陽手指一緊，刀柄上染血的篆刻幾乎陷入肉里，許久，他道：「當時聽見軒轅小兒說話的人有很多，皇上大軍前來，必然詢問多日戰事，此事很難瞞過去。」

  「我知道，」夏語凝也知道這個請求有些為難，畢竟有欺君犯上的風險，「正因為我知道，所以能夠幫我的人不多，歐陽將軍，本宮無法許下什麼承諾，只期後日相報，您若覺得十分為難……本宮也不強求。」

  歐陽臉色隱隱不妙，「皇后娘娘對皇上疾言厲色，對謹世子和顏悅色甚至竭力相護，臣斗膽一問，您不怕皇上……在意嗎？」

  皇上若不在意，又怎麼會下令韓古誅殺容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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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時，歐陽才明白蕭昊乾為何對容嚴如此無情，原來不是他無情，而是他用情太深。

  他也……難免嫉妒。

  夏語凝深深地看他一眼，「歐陽將軍，此話說來你可能覺得大逆不道，但即便是你口中的皇帝站在我面前要殺容嚴，我也是用生命保護過他的。以前可以，現在可以，今後也可以。」

  她鄭重其事道：「無論如何，我一定要保住他，哪怕……哪怕他日戰局之上，必須有一個選擇。」

  歐陽震驚地抬起頭，臉色逐漸鐵青，「皇后娘娘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夏語凝聲音一沉，「我知道我在保護一個曾經保護過我很多次的朋友，我知道我在為一個甘心為我曲折傲骨、受盡折磨的知己報以瓊瑤！我知道他付我真心，我就要付給他真心！」

  「那皇上呢？！」歐陽忍不住出聲。

  夏語凝默了一下，緩緩垂下了眼帘，「我喜歡他，我……愛他，可我不會再跟他在一起了。從我離開京城的時候，從我的孩子因為他的疏忽而夭折、容嚴因為他的算計而被追殺迫害開始，就不可能了。」

  「他是皇上！」歐陽臉色陰暗，「他所作所為，就必須是皇上！」

  「所以啊，我並不想當皇后。」夏語凝明白，「皇位是禁錮，皇宮是囚籠，他的一舉一動都有規矩，他的身邊人也不得不守規矩，可我做不到，我也怕我的張狂跳脫……將來給他招惹麻煩，倒不如一別兩寬。」

  歐陽啞然無聲，一語不發地盯著他。

  夏語凝卻瞭然一笑，「看來歐陽將軍一心忠君，既如此，歐陽將軍自便就是，只當今日的對話不曾出現，我不曾找過你，你也不曾聽過這些罷了。」

  她轉身，就要離去。

  歐陽嘶啞的聲音忽地響起，「……可以。」

  夏語凝一頓，驚訝地回頭，「將軍為何改變主意？」

  歐陽靜靜看她良久，飛揚特立、美麗多才的女子從一開始就以她的氣勢和驚艷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知道他們沒有可能，所以他一直站在門外。

  如今，他知道她心中介意的是什麼，難捨的是什麼，即便……即便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可他還是想要為她做些什麼。

  可他不能這麼說，這麼說，好像顯得自己在得寸進尺，在挾恩索求，她是這麼一個坦坦蕩蕩的女子，他也不願讓她看清了自己。

  他也不想以將軍身份對皇后說話，而更像以一個過客似的朋友身份，給予她力所能及的幫助。

  所以他說：「……你初來邊境，以迷毒之法助我守城，減我兄弟傷亡，此事一恩。你救死扶傷，挽回諸多性命，此是二恩。你語斗軒轅，除去大敵，立下大功，減我邊境莫大危機，此乃三恩。」

  這些都只是她順手而為，夏語凝不曾想過這些是恩，因為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她撿起了自己還未廢去的皇后身份。

  可歐陽卻不這麼想。

  「三個恩，三個忙，這只是第一個而已。大丈夫頂天立地，有恩必報有仇必償，黃姑娘尚且能夠襟懷坦白光明磊落，而我歐陽身為血性男兒七尺丈夫，又豈有推拒之理？」

  歐陽笑了起來，陰沉的臉好似雨過天晴，笑得給外淳樸沉穩，目光如炬，心悅誠服，「這是歐陽作為朋友還給黃姑娘的，只希望黃姑娘能夠永遠記得我這個朋友。」

  黃姑娘嗎？

  仿佛柳暗花明，春暖花開，夏語凝轉過身，抱拳輕笑，「黃姑娘記住了，永生難忘，我的朋友！」

  兩人相視一笑，忍俊不禁。

  真好，夏語凝想，無論最後結果如何，至少她交到了一個讓人敬佩的朋友。

  ……

  三日後，淮南王來到了南蠻邊境。

  那時候，剛好是南蠻與西晉又一次攻城戰結束之時，他們繞道而來，五千眾兵馬暢通無阻一路急奔，竟然剛好出現在戰場之外，不得不說，淮南王讓所有人都震驚了。

  可淮南王似乎比他們還要震驚，他帶著妻兒與心腹在山坡上看著那在城頭山廝殺的紅衣女郎時，整個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蕭秋再三擦了擦自己眼睛，咽了口唾沫，「我類個去，那是皇后吧？那的的確確就是皇后吧？！」

  淮南王妃搶過遠鏡一看，正好看見夏語凝對底下那年輕的小將軍大罵不休，時而還一轉頭看殺一個南蠻人，時而又冷笑著大漢「孫子，你又來看你奶奶了啊」。

  「……」淮南王妃不敢置信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本要高興的，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強壓下興奮，只是淡淡嘆道：「唉，那個時候死了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啊。」

  蕭秋興奮的情緒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倏地沉了下去，面色急劇變化，餘光瞥了眼身邊還什麼都沒有發現的吳將軍。

  那吳將軍正提著白用的領子，白用一路行來，早就氣盡力空，這會跟條死狗一樣備受嘲諷。

  蕭秋跟幾名心腹副將對視一眼，齊齊看向淮南王。

  淮南王看著臉色冷漠，但眼中那淡淡的喜悅和放鬆卻叫所有人心下一定，只是嘴上仍舊不饒人，「哼！沒死就該好好躲著，一個女人也敢跑到城牆上來殺人！」

  淮南王妃冷哼，不咸不淡道：「可不是嘛，女人就是麻煩，這麼多年，真是辛苦你忍耐了，夫君~」

  淮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