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死而無憾

2024-10-09 14:53:22 作者: 赤溪

  「走什麼走!從我跟你來莽荒的那一天我就知道,遲早會死的!若是我想走,我一開始就不會來這兒!」納蘭馨啜泣著說道。

  程翹走後,她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每說一句話就眼淚鼻涕一把流。

  她拿自己的衣袖在臉上亂擦,淚水卻和臉上的脂粉混在一起,將她的臉弄得更花更髒。

  謝盞秋走過去,為她遞上了一方手帕。

  納蘭馨心中還在置氣,沒好氣地說道:「你不是懷疑我有問題嗎,給我手帕幹什麼,就不怕我暗算你。」

  

  謝盞秋垂著頭,扯了扯她的衣袖:「……是我不對,你莫要放在心上。」

  納蘭馨瞥了她一眼。

  「本公主心胸寬廣,才不是那樣計較的人,我就是覺得你不信我,讓我很傷心。」

  謝盞秋抿了抿唇。

  她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話語很傷人,但是在沒找出內奸之前,她不敢信任任何一個人。

  謝盞秋放低姿態道:「方才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我保證,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我都相信你,好不好?」

  納蘭馨又看了看她。

  見謝盞秋態度誠懇,她心中才寬慰了幾分。

  「下不為例!」

  納蘭馨『惡狠狠』扯過她手裡的帕子,在自己臉上擦了擦。

  趙冼嵐說道:「雖說我們營地之中的內奸已經抓住了,但這有用的訊息文啟林早就知道了。如果他真的要攻打莽荒,我們攔不住。我們現在是不是該先想一些應對之策?」

  「大家不用這麼擔心吧?我們不是還有姒暖嗎?」唐釋心說道。

  她的一句話成功將大家的視線拖到姒暖身上。

  作為幾百年前殺人如麻的凶神惡童,就算文啟林等人殺進來,他們也得過姒暖這一關。

  姒暖本事滔天,殺幾個狗賊不在話下!

  若放在從前,被這麼多人期待且崇拜地看著,姒暖一定會驕傲地站出來表示:「沒錯,老子就是你們的天!」

  然後再雙手叉著腰,大搖大擺地在所有人面前走上一圈,讓他們對自己恭敬一點。

  可是此刻的姒暖只剩下沉默。

  她不知道在想什麼,整個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就連剛才程翹的離開,仿佛都沒有觸動到她。

  或許她連程翹已經走了都沒反應過來。

  「姒暖……」

  「姒暖?」

  唐釋心接連叫了她兩聲,姒暖才從思緒中回神。

  「你給大家吃一顆定心丸唄。」唐釋心說。

  姒暖聞言默了默。

  她咬著唇,卻是許久不吱聲。

  不是她不想救大家,而是她如今也無法確保自己日後是否還能像從前一樣無敵。

  如果按照程翹所說,她體內的力量是地靈。

  那麼自己和地靈同氣連枝,如果地靈的力量被完全壓制,她的這一身渾厚靈力或許也會跟著消散……

  她現在的身體不適就是最好的證明。

  「姒暖的靈力到時候或許也用不了。」見她難以啟齒,樓雲溪乾脆替她回答。

  眾人一陣吃驚。

  「為何啊?她不是凶神惡童嗎?」

  「對啊,她不是神嗎?」

  神的力量怎麼可能會輕易受限?

  樓雲溪無可奈何道:「又或許她從來不是真正的神,凶神惡童只是旁人強加給她的一重身份。她原本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稚子,正是因為這樣強大的力量她才得以活下來。」

  凶神惡童……

  這名頭早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人強加給她的。

  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神。

  只是那樣的話傳得多了,自然旁人也就害怕起來,真以為她已經行兇作惡到成神的地步。

  樓雲溪說:「可如今她身上的力量與莽荒的地靈相連接,如果地靈被鎮壓,姒暖也將不再有那樣強的力量。我們還是得靠自己。」

  趙冼嵐的臉色已經白了。

  「這豈不是絕境……」

  這頭大家低沉的心境還未消散,那邊風淨月就急急忙忙地從帳篷里走了出來。

  她拿著一條浸濕的帕子邊走邊擦手,即便已經擦了好幾次,她手上依然帶著許多血印。

  風淨月走到樓雲溪近前,低聲道:「人不行了。」

  樓雲溪身體一顫。

  「師姐。」

  「你知道的,我救人從來都會盡力。」風淨月說。

  如果不是真的無計可施了,她也不會來跟樓雲溪說這些。

  「他身上的傷太重了。你送來的時候雖然護住了他的心脈,但他的肺腑早已受損。外表的傷不足掛齒,只是這肺部已經破裂,像是遭過巨石碾壓。」

  樓雲溪忽然想起他們看到的那個大火球。

  就是那東西奪去了他的性命。

  「你盡力了,我也盡力了。如果不是你那續命的三針,他應該都撐不到回這裡。」風淨月說道:「有什麼想問他的,趁著現在人還清醒,你快些去問吧。」

  樓雲溪的鼻尖泛起一陣酸意,「我知道了。」

  大家隨著她一塊走向受傷之人的帳篷。

  樓雲溪撩開簾帳,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就涌了出來。

  床上之人不停地往外咳著血,他的面目已經變得青紫,的確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似是沒想到樓雲溪與墨見川都會過來,床上的傷患眼底透出幾分訝異。

  「主,主子。」他看著墨見川。

  作為一個隨從,能在自己走之前被主人送一程,他死而無憾了。

  「有什麼你一直想辦,但未完成的事嗎?」墨見川沉聲問,「你告訴我,我都替你辦妥。」

  傷患嘴邊扯開一抹笑容。

  「回主子,沒有了。」

  「你的家人呢?」墨見川問。

  「都不在了。」他答,「正好,可以去見他們了。」

  墨見川心頭一緊。

  「那親友呢?」

  「我…咳咳咳……沒有親友。」

  墨見川聽完他的話,心上仿佛壓了一塊石頭。

  沒有家人,沒有親友。

  他竟然如此孤苦,如今還要喪命莽荒。

  墨見川道:「是我對不住你……」

  傷患望著他,掙扎道:「主子或許不記得了,那年皇城大雪紛飛,我們犯了錯的隨從被七皇子罰跪一天一夜。主子心善給我們發了一件棉衣,才讓我們熬過了那一天。」

  墨見川怔了怔。

  他的確……不記得了。

  可他們還是跟著自己來了。

  「能跟著主子走一趟莽荒,屬下,死而……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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