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你果然守信

  半晌後，沐卿言才躊躇著走出營帳。

  秋日下過雨的傍晚，微冷。

  天空是一種空虛而蒼涼的灰白色，沐卿言眨了眨眼，有些鬱悶。

  回頭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一段時間的營帳，便若有所思地邁開步伐去尋了王副將。

  因為天氣原因，今日的新兵改上『文化』課，授課者自然是陶平，原本這位先生並不輕易動嘴皮子，但是最近閒來無事，也就被王副將叫動了。

  沐卿言到的時候，王副將正倚在帳外聽著陶平教授他的大智慧。

  她上前一步：「見過王副將。」

  看見這個對大將軍都不行禮的女人忽然對自己這般客氣，王副將險些沒站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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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急忙道：「沐參將？」

  「王副將，我找您有點事，方便移步？」

  「這邊來！」王副將想也沒想便主動引路。

  現在時候也不早了，一路上沐卿言的嘴巴也沒有閒著，直接就道明了自己的來意。

  王副將聽完，起初眉頭還是擰著的，但是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不過是小事一樁。

  「田曉這姑娘我倒是見過幾回，可惜了……盛副將的方式確實不妥，但咱們也說不著人家什麼……」

  沐卿言別開頭，看向遠處：「是啊……軍營，軍法，能說什麼呢？」

  王副將豫了一下，道：「那就趁天色還未暗下來，咱們走吧！」

  沐卿言整理好情緒，就抬腿跟著王副將前行。

  王副將雖然不大去管這些瑣事，但是帶人出軍營，他還是有這個特權的。

  沒有拒絕沐卿言是因為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後，發現田曉這小姑娘的死和沐卿言有點關聯，人家心中有愧，想要祭拜一番也是情有可原。

  一路上兩人也閒聊了起來。

  「沐參將，你的格局讓我很是佩服，如果你能在軍中多磨練幾年，相信將來會比盛副將還要出彩！」

  沐卿言無奈一笑：「沒有如果，已經來不及了！」

  這鎖雲軍要奪得天下是遲早的事，但絕不會需要幾年。

  那個腐敗的朝廷，早已搖搖欲墜。

  王副將忽然陷入了沉思，半晌又道：「想想也真是不可思議，前統帥帶領鎖雲軍時，我們連當時最弱的一隻起義軍都打不過啊，可自從大將軍接手後，鎖雲軍用計謀以少勝多，兼併了很多敵軍，成長飛快……」

  沐卿言認真地聽著王副將講述謹弋的過往，似乎這樣就算參與了他過去的幾年，心中莫名地欣慰。

  他的骨子裡，一定是最不希望風國內亂的吧？

  要不然為何失憶了，卻不安安靜靜地娶妻生子，非要走上戰場呢？

  想到這裡，沐卿言忍不住發問：「王副將，大將軍是怎麼認祖歸宗的？」

  「這說來就話長了……」王副將頓了頓，看了一眼沐卿言，似乎在猶豫能不能說。

  沐卿言的身份確實有令人不安的成分在，但睿王死了，她與朝廷又是水火不容，如今也不算是多大的威脅。

  更何況他早就聽聞大將軍與她已經定了終身，有人都開始稱呼她將軍夫人了……

  在腦海里分析一遍，王副將解除了對沐卿言的危機，才繼續說下去。

  「當年我們戎狄一族想要就地建國，金統帥年紀輕輕的就成了接頭人，居無定所，在邊疆三城遊走，幹著隱蔽的任務，他有一懷孕的髮妻在一次任務中與他走散，但是風國的朝廷一度打壓，他一時沒有時間去尋……」

  「多年後，邊疆的站上睿王忽然領兵直接滅戎狄一族以絕後患，金統帥僥倖逃過一劫，但是戎狄一族被滅了個大概，金氏除了金統帥自己和侄子金昌元以外全被滅了，連同金統帥的五個兒子和三個女兒全部身首異處！」

  「後來金統帥也趁著風國內亂揭竿起義，招兵買馬，直到大將軍回來認祖歸宗，金統帥才察覺自己有後，十分開心」

  ……

  沐卿言聽得津津有味，王副將忽然話鋒一轉，說起她來：「這些年來，我除了大將軍，最佩服的就是沐參將你了。」

  「這從何說起？」沐卿言有些心虛。

  她可沒有謹弋那種本事，只想夫君孩子熱炕頭罷了。

  「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願意輕易將自己的財產拿出來安置北方流民吧，何況沐參將不僅個女子，又被朝廷通緝，在一切都充滿不確定的時候，這筆錢可以讓你和孩子一世無憂，可你還是願意拿出來……」

  「……」沐卿言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根據陶平所說，現在整個軍營接收道的信息都是鎖雲軍將接收睿王的財產用於安置北方流民，而實際上謹弋的安排是為了杜絕鎖雲軍的奢侈和軍中的腐敗現象，將要直接動用鎖雲軍財產來解決這件事。

  沐卿知道，紙始終是包不住火的。

  若是讓人知道，此次事件睿王根本分毫未出，只怕鎖雲軍會不服，直接撕毀那軍令狀。

  事實上，她不得不承認，謹弋的處理是很明智的。

  從陶平出的安置計劃和他的解釋中可以看出，謹弋從不寄希望於意外之財。

  陶平說，如果沐卿言沒有提出用睿王的財產才解決流民的事就能將鎖雲軍擊垮的話，那鎖雲軍也不過如此……

  可沐卿言是真心想要替謹弋分憂得……

  這筆巨額財產，墨君夜本人根本不屑一顧，她自己也花不了這麼多……

  「其實，這件事還得是陶先生，他列出的那些安置計劃，根本就不是我這種腦子想得到的……」沐卿言謙虛道。

  「說起陶先生，他倒也是個奇人，當年還是大將軍和盛副將二人屈尊去他家中請了好幾次，才讓他出山的！」

  「哦？還有這等事？不知道陶先生是哪裡人？」

  「據說，是南國邊境無國界地帶的人」

  沐卿言微微一愣，那不就是以前神醫谷所在的那一帶了？

  那個地方雖然位於南國邊境，但並不歸屬南國管轄，由於神醫谷布下毒障，所以那一塊人並不多。

  「不是我多嘴，沐參將你完全可以繼續在軍中謀職，畢竟你如今跟睿王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而跟將軍……咳咳……冒犯了！」

  「沒事，我與他不過是……好了，不說這個！」沐卿言臉微微一紅，有些尷尬。

  王副將笑著點了點頭，就把這個話題揭過去了。

  「那盧威如今怎麼樣了？」沐卿言忽然問道。

  「他主動革職回鄉了，這小子雖然急功近利，但是不得不說，也算得上是個好苗子，只是在軍中犯了這樣的大忌，實在也沒有臉再待在軍中！」

  「……」

  面對這種事，沐卿言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對錯。

  到了田曉的墳前，沐卿言回頭對王副將道了一聲：「能否讓我和她單獨說會兒話？」

  這也算是合情合理的請求，王副將自然不會拒絕她，聞言，便扭頭走遠了一些。

  雨水的沖刷讓那壘起來的小山頭塌了不少，顯得更為孤寂和慘澹。

  沐卿言花了點時間，將那墓壘高一些，又拿來好些石塊固定住。

  插在前邊的木牌上面寫著『田曉』二字，再無其他。

  沐卿言感慨一聲，原本她不應該剋死異鄉的，她心中又泛起了絲絲愧疚。

  條件限制，她這次只搞來了三隻香，點燃後，便安靜地跪在她墳前，心中百轉千折。

  「你果然守信，走吧！」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清冷的聲音。

  沐卿言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泥：「你，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