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頭破血流

  劉氏對於這個夫人的懼怕程度不亞於見鬼，慌不擇路地拽著沐卿言的胳膊，示意她跪下行禮。

  沐卿言輕輕拍了拍劉氏的手，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向她走近的女人。

  這就是沐思燕和沐憐兒兩姐妹的生母，大將軍府如今的女主人。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女人該有三十六歲了，肌膚卻白皙如雪，顯得格外清秀年輕。

  怪不得當初娘親剛過世，沐衡顧不得風國『妻無過，死而三年不立』的舊俗，硬是不到半月就把她扶正了。

  想來若不是這個女人的枕邊風作祟，沐卿言這個正室嫡出之女，也不會淪落到連庶女都不如的地步。

  給這種人行禮？

  那得看對方的拳頭能不能把她打服了！

  「不過是教訓一些不成體統的下人罷了，何需夫人親自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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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卿言這一句「夫人」，瞬間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遠。

  按照以往，她再怎麼著都會喚她一聲母親。

  可如今的沐卿言想起過去受的窩囊氣，哪裡叫得出口！

  徐采木聞言面色一沉，還沒等她開口，橙姨已經率先破口大罵：

  「沐卿言，你放肆！莫名其妙地打人不說，見了夫人還不行禮？」

  「你莫不是剛剛在河裡泡了一下，腦子進水了？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將軍府主子，你一個奴才，有什麼資格對我大呼小叫？」

  沐卿言頓了頓，嗤笑一聲：「莫非，你這目中無主的處事風格都是夫人指點的？不然我實在想不通你哪來的膽子！」

  橙姨被懟得臉色鐵青，只好委屈地轉頭看向自家主子：「夫人，夫人，奴婢說不過這大小姐，您可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

  徐采木聽了沐卿言這一番話，眼裡早就閃著寒冰，

  「沐卿言，你倒還知道自己的是沐府的主子？動不動就毆打下人，你看你還有一個大家閨秀的樣子麼？」

  說話間，她已經搖晃著婀娜的身姿走到了沐卿言的身邊，嚴詞厲色道：

  「在府里任性也就罷了，現在還跑到外頭作威作福，丟盡將軍府的臉面，你還不給我跪下？」

  劉氏一聽徐采木的話，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夫人，不要怪罪姑娘，這一切都是老奴造成的，和姑娘沒有任何關係，你要責罰，就責罰老奴好了……」

  劉氏頭微低著，一隻手顫顫巍巍地拉了拉沐卿言的衣袖，再次示意沐卿言服軟。

  看著劉氏被這個繼母嚇傻的樣子，沐卿言忍不住想起了當年的事情。

  她娘過世沒多久，人走茶涼，將軍府內的一些人就開始按捺不住了！

  先是說她一個人用不著那麼多下人伺候，把所有丫鬟小廝都給打發了。

  隨後又三天兩頭的誣陷她偷竊，冠以各種莫須有的罪名，就為了有個由頭抽打她！

  美其名曰要替她已逝的母親管教她。

  劉媽是個膽小懦弱的人，可每當這種時候，她都會跳出來，幫她擋下那抽打在身上棍棒。

  沐卿言最討厭的就是膽小怕事的人，唯獨劉媽的膽小讓她覺得心疼！

  她一把將劉媽拽了起來，「快起來，我們又沒有做錯什麼，誰會責罰我們？」

  沐卿言將劉媽拉到身後護著，才堪堪看向徐采木：

  「我在外面做了什麼，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有沒有給將軍府丟人，那也是由我爹來定奪，不勞夫人費心！」

  「至於那些奴才們，狗膽包天，僭越到主子頭上去，我好歹也是將軍府的千金，難道還不能好好管教管教？」

  徐采木勃然變色：「才幾天沒見，你竟變得如此囂張！雖然我不是你的生母，但從輩分上來說，你也得恭恭敬敬地喊我一聲母親，今日你不孝至此，明日豈不是連當今皇上都不放在眼裡？」

  這不忠不孝的罪名，徐采木硬生生地扣在了沐卿言的頭上。

  可沐卿言卻不吃這一套：「何必說這麼多廢話？我爹又不在，你就不用假惺惺了！把你那準備好的棍子亮出來吧！」

  說起這棍子，每次只要和這個繼母見面，它都得扮演極其重要的角色，今日肯定也不例外。

  徐采木氣得眉心一跳一跳的，她不住地點著頭，「好啊，既然你不識抬舉，那我今天就代你爹管教管教你，來人！」

  一聲令下，她身後丫頭果然手持木棍，氣勢洶洶地走了上來，將它遞給了徐采木。

  這當家主母的風範，沐卿言可是看得夠多了！

  還沒等徐采木走到沐卿言跟前，一塊石頭悄無聲息地砸在了她的膝蓋上。

  「哎呦……」徐采木慘叫一聲，疼得齜牙咧嘴，膝窩一彎，蹲倒在地。

  在場眾人見狀皆嚇了一跳，忙不迭地跑過去攙扶。

  沐卿言雙手環胸，看著這一幕：「夫人就是急著要教訓我，也犯不著這麼激動！」

  徐采木在將軍府豪橫多年，就是沐卿言的母親在世、她還是二房的時候，她也不曾吃過這種虧，如今如何能忍下這口氣。

  掄起棍子就要朝沐卿言打去。

  沐卿言手指一動，另一塊石頭打在了徐采木的腕上。

  「啊……」徐采木又是一聲慘叫，手上的劇痛讓她握著棍子的手一松，「嘭」的一聲，棍子落在了她自己的頭上。

  說時遲，那時快，沐卿言將一顆不起眼的小石頭彈射到她的頭上，在外力的衝擊之下，頓時頭破血流。

  一番折騰下來，就好似徐采木的頭被自己那拿不穩的棍子砸出血一般。

  「夫人，您慢些！」沐卿言作勢要去攙扶。

  徐采木臉色漲得通紅，「小賤人，剛才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她清楚地感受到了有什麼東西拍打在身上，除了站在她面前的沐卿言，還有誰敢這麼做？

  「夫人，您也太粗心了，說好要教訓我的，我就站在這兒等著呢，你卻先把自己砸得頭破血流的，這可如何是好？」

  徐采木臉色鐵青，氣不打一處來，徑直衝向沐卿言，「伶牙俐齒，信不信我把你這張嘴給撕爛了！」

  沐卿言詭異一笑，側身避過，雙腿隨意一蹬。

  「撲通」一聲，徐采木隨即步了橙姨的後塵，直接掉入了不遠處的河水中！

  岸上的人慌成一團！

  「夫人！」

  「夫人掉進水裡了，快把她救上來！」

  ……

  各種聲音此起彼伏，丫頭們一邊喊著救人，一邊嘗試將徐采木從水裡撈出來。

  橙姨氣得臉都綠了，「沐卿言，你簡直喪心病狂，對我們無辜的下人非打即罵便罷了，竟還敢把夫人踢下水去！」

  「眾目睽睽之下你可別胡說八道，夫人自己摔倒，撞破了頭，覺得丟了臉面又硬生生向我撲來，這才掉進河裡，跟我有什麼關係？」

  沐卿言攤手道：「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橙姨，你這麼精明的一個人，不會是、想攔住我的去路吧？」

  最後一句，沐卿言說得極輕極慢，像是在詢問，卻讓人毛骨悚然。

  橙姨本就被濕透的衣衫捂出一絲涼意，被這麼一問，頓時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我、我一定會向將軍稟報此事，你可不要太囂張了！」

  「是該如此！」沐卿言把右手食指放在下巴摸了摸，「不過我想你也知道，我是我爹的女兒，他不會因為你的一句話就殺了我。」

  「而你不一樣，我就是現在把你殺了，最多也就是挨一頓罵，可我沒打算這麼做，因為我很期待，你究竟會向我爹稟報些什麼！？」

  說完，沐卿言留下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橙姨早已足下虛軟。

  沐卿言牽著劉氏的手離去，在路過橙姨身邊的時候，狠狠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橙姨攥緊了拳頭，有心要阻攔，但一想起不久前被兩次推下河，嚇得動都不敢動……

  路上，劉氏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大小姐，剛剛是不是你動手了？夫人只是被手上滑落的棍子砸到，力道不大，最多也就是紅腫，怎麼會有血流出來？」

  旋即，她又自顧自地搖頭替沐卿言解釋：「不會的，大小姐不會動手的，這一定是個誤會。」

  「沒錯，就是我！」沐卿言坦然承認。

  劉氏的臉漸漸變了顏色，「什麼？這這這……萬一被將軍發現了怎麼辦？」

  「你放心，在我爹的印象里，他這位夫人溫柔善良、從不打人，更別說她還背著他用棍子教訓他女兒了，你說，這夫人精明如斯，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我爹呢？」

  沐卿言看向劉氏，雙眸里含著化不開的冰霜。

  「這就叫有苦說不出啊！」

  劉氏心裡一怔，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竄入心頭，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小丫頭果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難道真如下人們所說，是被人設計扔進了張恆那老傢伙的房內被嚇破了膽，這才變了性子？

  但一想到這樣的大小姐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劉氏輕嘆一聲，也就釋然了。

  另一邊，柳府。

  柳煙兒有氣無處撒,踢桌子摔板凳的，最後憤怒地將桌上的果盤杯碟橫掃落地。

  「氣死我了！沐卿言，她必死無疑！！」

  「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羞辱過，眾目睽睽之下，讓我的臉往哪裡擱？！」

  旁邊的侍女小心翼翼地開口，語調里滿是愧疚不安：「小姐，別生氣了，這事兒只是一個意外……

  我本以為，教訓一下劉氏這樣的下人，既能提高我們柳家在京城裡的威望，又能警告那個醜丫頭別再和沐二小姐爭奪四皇子，一箭雙鵰。哪知道她一改往日的脾氣，竟然敢在大白天對我們出手，真是豈有此理！」

  說完，侍女恭恭敬敬地扶柳煙兒坐下，「這件事，老爺夫人已經知道了，我們明天就去將軍府，讓將軍府給小姐一個交代！」

  柳煙兒攥緊了拳頭，「解釋？我不需要解釋！我要將今天我所受的屈辱，千倍、百倍的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