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隔空交鋒
2024-09-26 17:13:25
作者: 尉遲攻
「總不能真就只是義務幫警方破案吧,」囡囡說著自己都搖頭,「圖什麼?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我可不信會有這麼純粹的『慈善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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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闌煦沉默了幾秒。
回想貫水囡剛才一系列的舉動,這個小姑娘恐怕只是想試探一下態度,在不確定她都「知道」些什麼的情況下,隱瞞與無視,反而對自己不利。
於是他平靜地甩出一個反問,「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告訴我又怎麼了,就好奇問問,也不行嘛。」
囡囡嘟起嘴巴。儘管小姑娘讓自己看起來仿佛只是單純的好奇,一雙眸子卻亮得嚇人,無意識地緊盯年輕人的眼睛。顯而易見,她正迫切想從他那裡聽到些什麼。
——她似乎什麼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已經看清了囡囡的「底牌」,陰闌煦便不想再繼續參與這場猜心一般的博弈。
「你該走了。」他冷淡回應。
對方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棋輸一著,但不太甘心:
「沒得商量了嗎?哎呀你不要多想,不是試探你,我打聽特別行動組,只是為了更進一步了解王久武這個人,畢竟他可能會跟……你懂我意思吧?」
含混不清的煙霧彈對陰闌煦沒用,可不知怎的,當囡囡嘗試性丟出這句話的時候,與她極其相似的一張臉突然躍入年輕人腦海,「貫山屏」,於是這句話傳進他耳中就多了另一層含義。
那令陰闌煦心生不快。
他本想直接言明叫囡囡立刻離開,不過轉念一想,未免有些浪費,畢竟以他的現狀,能與這個小姑娘單獨接觸,機會實屬難得。
「信息溝通應當是雙向的,」年輕人決定好好利用她的這次突然「來訪」,「你想從我這裡獲得信息,你必須先告訴我些什麼。」
「你想知道什麼?」小姑娘立刻警覺,甚至下意識後退一步。
「比如,誰叫你來的,」陰闌煦跟進一步,俯視著她,占據主導地位之人薄唇翕動,「如果我沒猜錯,和上次是同一個人——挑在我正好離開的時候潛進我的實驗室,隨後又給出了『密集書庫案』的重要線索——你認為我會覺得這只是巧合嗎?」
緊閉的窗簾令房間內昏暗似將夜,陰天的微弱陽光躲在灰藍的布料之後,窺到貫水囡呼吸變得急促。
小姑娘翻出無辜的眼神,試圖假裝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無用功。「所以,『那個人』是誰?」
「是啊,誰呢?」
囡囡下意識別開視線,不去看陰闌煦那雙仿佛可以看穿人心的眼睛,淺色的虹膜像一面尚未打磨完全的銅鏡,照出她緊張侷促的表情。
但是,突然。
小姑娘冷靜了下來,那抹超越年齡的成熟淺笑再次浮現在她可愛的臉上。
再厚重的窗簾也無法阻止白日在昏暗中透出一片光影。
陰闌煦立刻反思自己何處疏漏,不過囡囡已經開始講給他聽:
「你剛才說『信息溝通應該是雙向的』,我贊成,所以我打算用別的東西換我問題的答案了,絕對誠意——這間屋子裡其實不只你我,還有第三個人,對吧?」
……好在那個頭腦簡單的傢伙不至於一激便中,沒有聽到這句後主動跳出來。年輕人暗自慶幸。
但娃娃明明藏得很好,好到連陰闌煦都拿不準他是否早已離開,漂亮男孩似乎同他身上的香水味一道、消散進空氣,那股甜膩的氣息,也該只有陰闌煦能聞到才是。
囡囡是怎麼發現的?
還是只不過詐一句?
「你放心,我不會把你屋裡藏人的事告訴王叔叔的——所以你也會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是不是呀?」
那雙眸子微微眯起,與她父親一樣的墨色點睛,仿佛天生便是另一雙清淺瞳仁的克星。
年輕人決定不冒風險。
自然,他也不會透露過多:
「瘋子才能理解瘋子的思維,變態才能識破變態的鐘情。」
囡囡挑眉,一時沒消化過來這句話和她的問題有什麼關係,但陰闌煦已經抿緊唇角,恐怕不會再開口,小姑娘也只能收下這個「慷慨」的答案。
不過她有在心裡偷笑,為自己的一箭雙鵰,剛才在客廳地板上瞥到一根金色長髮,原本只是想賭一把並非王久武的某個朋友所留,但陰闌煦對此的反應,同時驗證了她以前的猜測:他和那個別動組員並非上下級,或許,甚至不是同事關係。
這算是個好消息。
見好就收地,見已達成此行目的,小姑娘出了臥室,回到客廳收拾好了書包,不打算給那個比自己年長十幾歲的人創造反擊的機會。陰闌煦沉默地站在她身後,保持著一段距離,目送她朝大門走去。
像是感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又多了幾分戒備,貫水囡在門口停了停,返身又跑回年輕人身邊:
「我有話要跟你說——低一點嘛,體貼一下只有一米三的小客人。」
她拉了拉對方衣角,示意他彎腰。陰闌煦皺眉,不過囡囡看起來沒有攻擊性,於是他依言蹲了下來,同這個早慧的小姑娘對視,看進那雙透著狡黠的墨色眸子。
卻沒想到,囡囡雙手捧住這人臉頰,突然親了他一口。
「別擔心,」她湊近陰闌煦耳側,「至少我不會成為你的敵人。」
朝他眨了眨眼,小姑娘背著書包跑了出去。
……
十幾秒之後年輕人才僵硬地站起身,用袖子擦拭剛才被親到的位置。
別擔心,「因為」至少我不會成為你的敵人。
——比起安慰或親近,那一口更像是拳擊手在賽前的互相諷刺。
連同微涼觸感一同留下的,還有他難得被激起的些許怒氣。
他承認貫水囡「天資聰穎」,但畢竟只是年齡個位數的孩子,背後的「那個人」,恐怕才是這番試探的主使,居然遙控著一個小姑娘,同他往來交鋒,隔空對他挑釁。
一條火舌舔過陰闌煦的咽喉,怒意所起,更多卻是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對那個人一無所知。
誰?為什麼?想做什麼?
習慣了一切盡在掌握的年輕人,少有地品嘗到了失去從容的滋味,如同被燃燒的焦炭塞滿眼耳口鼻。他在暗處,那個人,竟更在暗處。
心緒正亂的時候,從王久武的臥室中又傳來了惱人的雜音。
陰闌煦返回那個房間,正看到娃娃推開書桌前的椅子,探身鑽進了桌下,上衣下褲之間,一截嫩白的腰肢。
「你怎麼還在?」
聽到他的聲音娃娃便連忙退了出來,動作太急,甚至撞到了頭。漂亮男孩轉成跪坐,一隻手扶著書桌,另一隻手揉著剛才磕痛的位置,扭過身望向站在門口的陰闌煦,為此仰起的脖頸繃出誘人的線條,小小的喉結露出高領的上沿。
「啊,我……竊聽器。」他指了指書桌下面。
陰闌煦記起囡囡往桌下摸了一把的動作。
「不過沒有激活,依我的經驗,只是個『誘餌』,」娃娃接著站起,撣了撣身上,走去年輕人身邊,壓著聲音,「故意安在半藏不露的位置,好讓那個姓王的發現後拆掉,騙他認為如此一來問題便已解決。」
陰闌煦環視了下四周。這間臥室表面看與之前無異,真正啟用的竊聽器卻不知被藏在了哪兒,等著以自己「同伴」的死麻痹屋主,然後高枕無憂地監聽信息。
「是那個小丫頭裝的嗎,我剛才躲的位置聽不清你們聊天,」不知道自己成了「談判籌碼」的人接著說道,「但您似乎有些苦惱……需要我做什麼嗎?她真是個小孩還只是看起來是小孩,到底什麼來頭?」
「派駐東埠其中一個稽察員的女兒。」陰闌煦只回應了後一個問題。
「哈?所以是她爸叫她來的嗎?這可真是有趣,狗咬狗,稽察員想下作別動組的人。」漂亮男孩嗤笑。
「不是她父親。」
畢竟以稽察員的身份足以直接接近別動組員。
陰闌煦捏捏眉心,不打算解釋給娃娃聽。
果然對方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自己想了一會兒,很快搖了搖頭。反正他說的一定是對的,何況我管誰派誰來打探那個姓王的幹嘛,娃娃心想,也就不再思考這個事,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那個小丫頭叫什麼?」
「貫水囡。」
「名字也夠敷衍的,輩分後加個代表是女兒的字——」
娃娃頓住。
貫水囡?
貫……?
……
正遭人惦記的小姑娘已經出了東埠警局停車場的側門,朝公交站走去。
她在手機鍵盤上敲出一串怪異的數字組合,居然還能撥出去,鈴響三聲後,接通了。
「是我,我今天翹課來了一趟王久武的宿舍,對門沒有住人,他也不在,但屋裡除了我和陰闌煦外,還有一個人,」講到這兒小姑娘偷偷吐了吐舌頭,只說了不告訴王叔叔,又沒說不告訴別人,「看來陰闌煦與外界的聯繫其實並沒有被完全切斷,不知道這條你用不用得上。」
瞟了一眼馬路上呼嘯而過的車輛,囡囡把手機換到左手:
「我照你說的丟了幾個竊聽器進去,不過宿舍里沒什麼特殊或機密的東西,很簡陋,要我說太簡陋了,怎麼形容呢,我感覺,似乎是故意的,就像王久武在刻意壓抑個人需求一樣。他確實有些古怪,你多防備著點兒。」
城市繁華喧鬧的聲響最能掩蓋個體的話語,小姑娘也就沒怎麼費心控制音量。
「不過你交代我做這做那,原因呢?你準備什麼時候告訴我?」
對面沒有回應,只有紙張相互摩擦出的窸窣聲。
等了一小會兒,囡囡選擇放棄,「好吧好吧,不願意說算了,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東西就行。啊對,我打算過會兒坐車去公園,在那兒待到放學時間。」
聽到手指輕敲桌面的一聲脆響後,她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