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愛是貪婪

  「簡單來講，就是我們家覺得我好像沒有結婚，所以就想讓別家，來看看娶我吧……」趙雪瑩低下頭。

  「咳咳咳咳。」慕彥欽被水嗆到，一陣咳嗽。

  「你也覺得很離譜吧？」趙雪瑩也知道這很丟人，但是沒辦法，這就是那天發生的事情，要麼不說，既然要說，她就會說出實話。

  都成年人了，都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與其說謊，到時候辛辛苦苦去遮掩，還不如直接老老實實，把實話說出來。

  「我只是，嗆到了。」好吧，慕彥欽給人的感覺反而更像在說謊。

  「其實你家對我不滿意挺正常的，在和你在一起之前，我根本不敢想像，為了吃一頓飯，去外省，我們的生活水平和家庭教養，都是天差地別。」趙雪瑩不否認這件事。

  「其實，每一家都不一樣，我家確實在有些事上，也挺離譜的。」慕彥欽含笑，「我有時候都覺得，我爸我媽他們很離譜。」

  「精緻得很離譜？」趙雪瑩抿唇笑。

  「挑剔得很離譜。」慕彥欽揉揉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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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那天，我還鬧蠻大的，還報了警，把蘇麗他們都送警察局去了。」趙雪瑩對著慕彥欽說出來之後，才覺得自己做得有點過了。

  「嗯。」慕彥欽應聲。

  「所以蘇麗肯定生氣了，這次不知道回家怎麼告狀了。」趙雪瑩也很尷尬，她自己家裡的事，鬧成這樣，肯定叫不少人看笑話了，最難堪的，還是鬧到了慕彥欽面前。

  這才結婚多久啊，就發現自己娶了個這樣不消停的妻子，要是慕彥欽家裡人知道了，肯定對她更加不滿吧。

  「嗯。」慕彥欽點點頭。

  「你會不會覺得很失望？」趙雪瑩很不好意思，可是，這就是事實，她就是這樣的人，就是出生於那樣一個家庭。

  「如果要說到失望的話，我爸媽才是讓我最失望的人。」慕彥欽笑著開口。

  「啊？」趙雪瑩很吃驚。

  「我媽總是不愛出門，她不喜歡所有人多的場合，在我很多人生很重要的時刻，她的態度都是，啊，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去就好，她要在家睡覺。」慕彥欽說的是實話。

  每個小孩都會希望得到父母的認可，但是慕彥欽這樣的，你可以說，他得到了父母很多認可，很多愛，很多陪伴，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遺憾。

  「我還以為……」趙雪瑩也很意外，明明看上去慕彥欽的家人很愛他啊。

  「我媽不太愛做計劃，她總是等到事情的最後一秒，才會想起來去做，更有甚者，她會在那之前好好睡一覺，我記得我高考的時候，我讓她幫我填志願，然後等到高考報志願結束了，她才告訴我他睡過頭了。」

  「！！！」趙雪瑩瞪大了眼，「你高考報志願，她睡過頭了？她是睡了幾天幾夜嗎？」

  「反正我當年高考的時候，根本沒有填志願。」慕彥欽聳聳肩。

  「你沒有跟她生氣嗎？」趙雪瑩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因為她說，為什麼要讓她做這些事，我自己想報什麼學校，自己報就好了。」

  「……你一定很難過吧。」趙雪瑩沒有想到，會有父母對自己孩子的事，那麼漫不經心的。

  「習慣了，我媽和我爸，都是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事情的人。」慕彥欽說得很淡漠。

  「可是你高考這麼大的事情，他們都不在意的嗎？」趙雪瑩很震驚，在她看來，對於任何人來說，高考都是一生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重要哦，我媽從小到大沒有問過我考試多少分。」慕彥欽一臉淡然，他是真的習慣了。

  「……我不知道該不該羨慕。」趙雪瑩是經常被追著問成績的人，逢年過節總是被一群家裡親戚拷問，偶爾還要被拉出來表演。

  「只能說，每個家庭看重的東西，不一樣吧。」慕彥欽看著已經上桌的菜餚，示意趙雪瑩吃飯。

  「那你們家看重的是什麼？」趙雪瑩很好奇，連高考成績都不在意，慕彥欽家在意的是什麼？

  「我媽媽在意她的公司財報，我爸在意我媽。」慕彥欽毫不猶豫地說出答案。

  「……」

  「其實，我媽和我爸，根本不在意我和我弟成績怎麼樣，我爸還在意我和誰結婚，我媽根本不在意，對她來說，我決定好了，然後告訴她就好。」慕彥欽看著趙雪瑩，「所以，會發生這些事，你家裡人，只是太想管你了而已。」

  「呵呵。」趙雪瑩乾笑，「東亞父母，大部分都有這個問題，有個專家說，很多東亞父母，生孩子之前，從來沒有掌握過權力，所以，當他們擁有對孩子的權力的時候，就會無限放大那種權力。」

  「所以你很理解那個王博士。」慕彥欽喝了一口餐酒。

  「是的。」趙雪瑩苦笑，「其實我也說不好，父母對於我們的這種管束是不是愛，還是只是為了控制我們。」

  「我其實也想過這個問題。」慕彥欽其實也有這樣的困惑。

  「然後呢？有答案嗎？」趙雪瑩好奇。

  「我問了我媽，別的人的家庭，總是很在乎對小孩的教育，會在乎小孩學到了什麼？考得怎麼樣？人生有什麼規劃？」

  慕彥欽頓了頓，他似乎回到了那個曾經，他曾經也想要得到父母更多的關注。

  「然後呢？」趙雪瑩似乎比慕彥欽更想知道答案。

  「我媽說，自由本就是一種偽命題，所有的自由，都必須建立在自立之上。」慕彥欽笑得淡然。

  「……什麼意思？」趙雪瑩不懂，慕彥欽他媽是哲學系的嗎？說出來的話怎麼奇奇怪怪的。

  「無微不至的愛，有時候就是一種無微不至的傷害，對於我媽而言，她身邊的人，都是自由的，所以我們自己也必須承受自由的代價。」慕彥欽吃了一口鵝肝，「曾經我覺得，我媽根本不愛我和我弟，後來……」

  「後來怎麼樣？」趙雪瑩期待。

  「後來發現，愛就是永不滿足的貪婪。」

  「……」

  「不論父母還是愛人，太在意，或者太不在意，對所愛之人，都是一種傷害吧。」慕彥欽說得風輕雲淡。

  趙雪瑩卻感受到了其中的哀傷，哪個孩子會不期待父母的愛呢？

  慕彥欽肯定也很難過吧。

  如果江雪此刻在這裡，肯定一巴掌呼慕彥欽臉上。

  慕彥欽高考的時候根本不需要填志願，他早就拿到提前錄取名額了，而且當時，慕彥欽可以選擇的國內外院校太多了，根本沒必要填志願。

  好吧，為了安慰老婆，慕彥欽狠狠地坑了他爹媽一頓。

  慕南松和江雪再不靠譜，兩個兒子都管得好好的，只能說，子女對父母的愛，也是貪婪的。

  一邊想要父母更在意自己，一邊又不希望被父母過多地管束。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吧。」趙雪瑩嘆息，她確實有被安慰到。

  人都是這樣的，如果大家都過得不好，似乎不好，也能夠接受了，不患寡而患不均。

  吃完飯，趙雪瑩不太想回律所，她和慕彥欽去看了南大附近的房子。

  「唉，辛辛苦苦一年，還不夠買一個廁所，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我真的不夠努力。」趙雪瑩感慨。

  「不會啊，我們教職工的房子，一平兩萬，一年差不多正好可以買個廁所。」慕彥欽逗趙雪瑩。

  「實際上這邊的同類房子，一平十多萬。」趙雪瑩面無表情，這價差，不是一般的大。

  「我爸對房產不感興趣，倒是我媽，喜歡買房子。」慕彥欽和看向窗外，窗外陽光晴好，帶著午後的安然，讓人心中有種奇異的安適。

  「你家有很多房產嗎？」趙雪瑩好奇。

  「不知道，我媽從不談論這些，她喜歡她就買，我爸也不管她。」

  「好羨慕，我也希望自己能這樣，買房子像買個包一樣輕鬆。」趙雪瑩慕了。

  「抱歉，我可能沒有我爸能賺錢。」慕彥欽半真半假地道歉。

  「對了，你家到底是做什麼的啊？之前你不是說，你媽開公司，你爸不上班嗎？現在聽你這樣說，你爸好像很能賺錢啊。」趙雪瑩也挺喜歡這套房子的。

  一百八十平，四室兩廳，方方正正，南北通透，樓層也合適，採光也好。

  「我爸當年出海的，在海外做生意，這些年已經不用自己出海了。」慕彥欽其實也不太了解他父親的生意。

  「完全看不出來呢，你爸那麼白，居然以前經常出海嗎？」趙雪瑩驚訝。

  「我弟弟現在也經常出海，我們家好像只有我不會開船。」

  「開船……」趙雪瑩瞠目結舌，「你家還有船？」

  「這套房子，你覺得如何？」慕彥欽問趙雪瑩。

  「挺好的啊。」趙雪瑩也挺滿意的。

  「那就買下來吧。」慕彥欽提議。

  「好哦，算上貸款，差不多五百萬，我們可以先交定金。」趙雪瑩在心裡算帳。

  「為什麼要貸款？」慕彥欽不解。

  「難道不要貸款嗎？」趙雪瑩更加吃驚。

  「不要，直接全款吧，要還貸款太麻煩了。」

  「……大少爺，你牛。」趙雪瑩傻眼。

  一個下午，慕彥欽就帶著趙雪瑩完成了所有購房手續。

  除掉慕彥欽的公積金和各項減免稅，這套房子只花了三百多萬。

  是的，三百多萬，一次付清。

  趙雪瑩刷卡的時候手都在抖。

  然後兩人去定了全套家裝，一個下午花了四百多萬，趙雪瑩簡直像在做夢。

  蘇麗那件事，在她腦子裡直接全部忘光。

  拿著新出爐的房本，趙雪瑩一陣恍惚，特麼的，這就是嫁了個有錢人的感覺嗎？

  買房子真的就像買個包一樣。

  趙雪瑩看向一旁的慕彥欽，還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還是那種漫不經心的狀態。

  「我們，今天花了四百多萬！」趙雪瑩對慕彥欽說道。

  「嗯。」慕彥欽淡定得很，「要不要去媽媽那邊吃飯，這裡離她住的地方挺近的，我們可以去和她打個招呼。」

  慕彥欽買的是在住宅區，江雪是在同一個小區的別墅區，都是一個小區，確實挺近的。

  「……說真的，我有點怕你媽。」趙雪瑩實話實說。

  「說真的，你不用怕她。」慕彥欽揉了揉趙雪瑩的頭，「我媽對我發火都不會對你發火。」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害怕了。」趙雪瑩捂臉，「而且我們一下子買了一套房啊，你媽會不會生氣，我們不和她商量？」

  「不會，走吧，我剛剛問了王姨，我媽今天晚上吃神仙豆腐，我們有口福了。」

  跟著慕彥欽去了江雪的別墅，趙雪瑩有些躡手躡腳的，之前她真沒感覺慕彥欽家那麼有錢，現在她是真感覺到了。

  這種窮人乍富的滋味，真的很奇怪，有種莫名的心虛。

  看著綠油油的神仙豆腐，江雪有點傻眼。

  「這是一種樹葉做的豆腐，口感挺清新的，試試吧，看看你吃不吃得慣。」江雪笑意盈盈，「買到一個小區挺好的，你要是喜歡，到時候可以給你父母也在這個小區買一套房，一家人住得近一點，也好多照應。」

  「謝謝媽。」趙雪瑩接過江雪給她分的一塊神仙豆腐，心都跟著那豆腐發顫，她一時分不清江雪是在開玩笑，還是在敲打她。

  那可是一套房子，南城市中心的房子，如果沒有慕彥欽的購房資格和公積金，至少要千把萬一套的房子啊。

  「媽，你嚇到她了。」慕彥欽給自己勺了一碗湯。

  「哦。」江雪癟嘴，「好不容易你結婚了，還以為你會好玩一點，結果還是沒得玩。」

  「慕彥明什麼時候回來？」慕彥欽的意思很明白，老媽要玩就去玩弟弟。

  「你弟啊，現在在義大利讀書，他可比你開竅多了，據說已經找女朋友了。」江雪老懷大慰，「為人父母，養兒育女，等你們都結婚了，我和你爸，差不多就可以離婚了。」

  「………」趙雪瑩不敢吭聲。

  慕彥欽卻不縱著江雪，「你想怎麼樣，不要拿我們當藉口，說的我們兩個不結婚，你就不能離婚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