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斗豹英雄不好惹
2024-09-26 14:32:17
作者: 瑚布圖
困獸猶鬥。何況瀕死的人呢!
竇大虎突然就惱了,生存的本能讓他「垂死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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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子不費吹灰之力,裹挾起一陣風雪將竇大虎撲倒在地。他是仰躺在雪地上的。還沒待他回過神來,豹子的猩紅大口,就朝他咬下來。
如果這一口咬正了,他的腦殼就會被咬碎!
一股腥臭的氣息,猛地朝他噴過來。
那隻血紅的眼睛,透著兇惡、殘忍與嗜血的殺戮!同時,一隻豹爪像鋼鉤一樣,穿透羊皮襖刺進他左肩,一陣劇痛,令他一個拘攣。
血盆大口就在眼前,離竇大虎的喉嚨只有不倒半尺的距離。
竇大虎本能地朝旁邊滾去。
他脫離了豹子的血口。
豹爪被帶離肩膀,上面沾滿鮮血。
竇大虎顧不得鑽心的疼痛,本能地想站起來,去抓一邊的老洋炮。他看見,被豹爪打飛的老洋炮,就在他左邊一米處的雪地上。
可是豹子的動作太敏捷了!
它一擊未中,被竇大虎成功躲開,就惱羞成怒,爆喝一聲朝竇大虎撲來。
左肩的傷勢影響了竇大虎的敏捷性,加之距離太近,所以還未待他坐起來,豹子就再一次把他撲倒了。
竇大虎想翻身,脊背朝上,免得豹子咬住喉嚨。
可是來不及了。
這次豹子沒有給他機會,眼看血盆大口離他只有十幾厘米。
竇大虎本能地伸出左胳膊擋住豹口。他想即使把這條胳膊餵了豹子,也要保住性命。
還好,左胳膊沒有送進豹口,卻抵在它的脖子上。由於豹子撲得太猛,被他胳膊突然抵住,豹子喉嚨一緊,瞬息間閉了一口氣。
就是這一口氣,救了竇大虎的性命!
但即使如此,豹子的牙齒還是啃掉了竇大虎下巴上的一塊皮。一陣撕裂般的痛,從下巴傳到全身。但竇大虎顧不得疼痛,豹子閉住的那口氣喘上來了,它咆哮著奮力想去咬斷竇大虎的脖子。
左肩被豹爪抓了,鑽心地痛,顫慄著用不上力,竇大虎忙伸右手掐住豹子的脖子,抵擋面前的猩紅豹口。
豹子憤怒了,嗷嗷地嚎叫。
豹口離竇大虎喉嚨越來越近。
15厘米……
10厘米……
腥臭的、熱烘烘的臭氣,噴射到竇大虎臉上。他看見豹口裡,那條帶著倒刺的猩紅舌頭,向他臉上伸過來。
竇大虎的左手在雪地里胡亂劃拉,試圖抓起一根樹枝,或者石頭。
可是劃拉了一下,什麼也沒有。
豹口離他的臉更近了!
5厘米……
3厘米……
1厘米……
突然,一根筷子粗的蒿子稈,猛地插進豹子口中,插進它的喉嚨……
豹子嗚咽一聲,嘴裡流出鮮紅的血,豹子頭巨石般砸在竇大虎胸脯。
鮮血從豹口流淌出來,滴落在竇大虎臉上。
黑夜。竇大虎連滾帶爬,跌跌撞撞,渾身沾滿了白雪和鮮血,撞開朝陽林場場部屋門。屋裡的人一下驚呆了。副場長葛殿武猛地站起來,把凳子碰翻了。
還沒等大家緩過神來,竇大虎噗通一聲跌倒在火爐前。
「趕緊給他掐人中。」葛殿武說。
幾個人圍上去,掐人中的,幫他脫羊皮襖烤火的,忙碌得慌亂。
過了一會兒,竇大虎睜開眼睛。
「你咋的了這是,可把我嚇死了。」葛殿武長出口氣說。
「我,我用蒿子稈插死了一隻豹子。」
竇大虎喝了口熱水說。
「扯他媽犢子!」葛殿武罵道,「你別糊弄我們,一根蒿子稈插死豹子,痴人說夢,胡雞巴扯嗎這不是!」
其他人也不敢相信,紛紛斥責竇大虎。難道這小子晚上在山裡「鬼打牆」,遇見山妖,說胡話了。
面對嘲諷,竇大虎也不爭辯,他知道爭辯也沒用,事實說話吧。
他坐起來,看著葛殿武說:「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你們別在這瞎叭叭,隨我去『天橋』看看不就得了。」
葛殿武還在懷疑他,這傢伙是不是遇見了「邪事」?就沒搭理他,回到座位跟前,把碰倒的椅子扶起來,說:「別在這瞎矇了,趕緊回家摟著邊秀珍睡熱被窩去吧。」
「我咋是瞎矇呢,如果我說謊瞎矇,以後就被豹子吃掉。」竇大虎急了,發起了毒誓。
葛殿武見他發了毒誓,又看見他左肩上的血痂,想起半個月前,東山窪的廟嶺村,一個上山打柴的中年人,被豹子襲擊,咬死的事,開始半信半疑起來。
葛殿武召集了十幾個年輕人,帶著獵狗,舉著火把來到「天橋」前。
厚厚的積雪被壓平了一大片,上面沾滿了鮮血,一隻公豹子,腦袋歪在雪上,嘴裡插著一根蒿子稈。
豹子雖死,但威風仍在,兩隻豹眼怒目圓睜,身上透出的煞氣和殺氣,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誰也不敢靠前。眾人舉著火把,統統露出驚懼的表情。
葛殿武把火把舉到竇大虎臉前,不相信你地問:「這隻豹子,真是你弄死的?」
「你說呢?」竇大虎不滿意了,「不是我弄死的,難不成是你弄死的!」
竇大虎出名了!
老爺嶺的神炮手,用一根蒿子稈就插死了一隻雄豹子!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老爺嶺的角落。
膽小的人談論時,都不時地打冷戰,感覺脊背發涼,瘮人啊!這個黑大個,真他媽有個狠勁兒!
更多的人,卻是在感佩。竇大虎真了不起,古代武松在景陽岡打虎,還是喝了十八碗酒壯膽,還提了根哨棒,還是騎著老虎用拳頭打死的老虎。
而竇大虎呢,在豹子就要咬斷喉嚨的時刻,用一根筷子粗細的蒿子稈,就殺死了一隻成年雄豹子,真了不起,尿性!
豹子抬回來了,可竇大虎卻病倒了。他在家養傷。他昏睡了三天三夜。這三天,他說了三天胡話!
他媳婦邊秀珍知道,雖然外面把掌柜的傳得神乎其神,比武松都厲害,可其實他是嚇壞了。他差點就沒命。
三天過後,他還迷迷登登的,總是噩夢連連,一驚一乍,說的話,沒誰能聽得懂。
無奈,邊秀珍冒著風雪去了趟東山窪廟嶺村,把一個老薩滿請來,三稜子針扎了幾十針,才使他好轉些。
沒幾天,縣日報社來人,要採訪他的英雄事跡。葛殿武帶著那倆年輕人來到竇大虎家。
邊秀珍沒見過縣上的人,手忙腳亂地倒水。
倆記者攤開筆記本,準備記錄。可竇大虎卻像悶葫蘆一樣,除了一袋接一袋抽菸,一個字不說。
倆記者愁懷了,拿眼光向葛殿武求援,希望他幫著做做工作,讓這個被煙霧籠罩的悶葫蘆,說說斗豹經過。
葛殿武把菸袋鍋在鞋底子上磕了嗑,菸灰掉在地上,說:「大虎啊,你就別為難兩個孩子了,說說,把你徒手斗豹的英雄壯舉說說。」
竇大虎斜了他一眼,繼續抽菸。
兩個記者面色赤紅,開始著急起來。而葛殿武貴為副場長,在兩個孩子面前折了面子,臉上有些尷尬。
邊秀珍過意不去了,說:「你還扭捏起來了,裝啥啊,說啊。」
竇大虎瞪了她一眼,「說個屁啊,有啥可說的,沒你的事,一邊呆著去。」
「悶葫蘆一個,豹子都打死了,說句話能噎死?」邊秀珍不高興了。
「不說話能憋死你?」竇大虎聲調提高了些,眼珠子瞪得溜圓。
葛殿武知道竇大虎的臭脾氣,怕他倆當著記者的面吵起來,就說:「嫂子你忙你的,讓大虎慢慢說。」
「願意說,你說!」竇大虎乾脆躺倒在炕上,拉過被子蒙上腦袋。
倆記者蒙圈了。這是咋的了?宣傳他,讓他上報紙出名,他咋這副德行呢,這不是二分錢的小白菜,拿一把嗎。
「瞧你那個死樣,豬鼻子插大蔥,還裝起大象來了,起來!」葛殿武上前去拉竇大虎的被子。
蒙頭的被子被掀開,竇大虎一骨碌坐起來,眼珠子瞪得比豹子眼還嚇人,「囉嗦啥,沒話就是沒話,葛殿武你再嘚瑟,信不信我把你卵子捏碎!」
葛殿武害怕了,囁嚅道:「不說就不說唄,這咋還急眼了呢?」
「別跟他一般見識,打獵打得他也像牲口似的。」邊秀珍對倆記者說,「你倆別見笑,他這是叫豹子嚇破膽了。」
「這咋辦啊,完不成採訪任務,回去得挨訓啊。」
「這,這……」葛殿武磕巴道。
「他不說我說,大嬸幫你們的忙。」邊秀珍放下手裡的笤帚,盤腿坐在炕上。
幾天後,縣日報就以顯著位置刊發了一篇新聞報導,《神炮手徒手斗豹,一根蒿子稈為民除害》。
新聞稿很快引起地區和省報的重視,他們派人到朝陽林場採訪竇大虎。
竇大虎聽說來了省報記者,而且縣裡還有宣傳部副部長陪著來,覺得再駁人家面子,不好意思。但他又不想談他徒手斗豹的事,就一個人躲進了深山,邊秀珍拉也拉不住。
葛殿武陪著副部長來到竇大虎家,沒見到人,邊秀珍一邊給客人倒熱水,一邊替「倔驢」道歉。
無奈,還是邊秀珍說,葛殿武在旁邊添油加醋。記者本想配發一副斗豹英雄的照片,竇大虎躲進深山,沒辦法,就給邊秀珍照了張照片,又給牆上的老洋炮拍了照片。
一周後,省報發表了篇幅更長、更加詳實的通訊。
竇大虎做夢也沒想到,他會成為斗豹英雄。
他變得寢食難安,時常朝妻子發無名火。有時在路上遇見葛殿武,他喜歡開玩笑,不再叫他竇大哥,而是叫他斗豹英雄。
竇大虎特別反感別人叫他斗豹英雄。所以每當葛殿武叫的時候,他都翻一個白眼給他,不再搭理他。甚至,他心裡有些恨這個人。
這個傢伙確實挺著恨的,啥英雄啊,都是他那張臭嘴瞎叭叭,說得神乎其神,老子差點被豹子啃了腦瓜骨,你他媽知道不知道?什麼臨危不懼?什麼英雄本色?純屬扯淡!老子就不信,就你那德行,就那種狀況下,你不早尿了褲子,嚇堆碎了!
每次葛殿武和別人叫他斗豹英雄,他下巴上被豹子啃掉皮的傷疤,就隱隱作痛。
時間久了,林場有人說他傲慢,有人說他特,但更多人給他起了個外號,「倔驢」!
這個外號,以前是他老婆邊秀珍時常掛在嘴邊的,每當她拿他的倔脾氣毫無辦法的時候,就甩出一句「倔驢」,發泄心中的無奈和不滿。但她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帶有暱稱和恨意的稱呼,在以後的歲月里,竟然成了丈夫的名號。
慢慢的,有人管不住嘴巴,在與竇大虎爭論問題時,說服不了他,就把「倔驢」二字禿嚕出來。
竇大虎就很生氣,老婆在家叫他倔驢,他聽起來沒那麼刺耳,甚至有點親昵的味道,甚至感覺到一點舒服熨帖,但別人叫了,他就覺得刺耳,是一種侮辱。
有一次,一個跟他體格差不多的、虎背熊腰的伐木工人,叫了他一聲「倔驢」,他惱了,跟他在雪地里打仗,直弄得兩人鼻口竄血。
葛殿武前來勸架,竇大虎就把邪氣撒到他頭上,一拳頭把他門牙打碎兩個,從此葛殿武說話漏風,啃不了硬東西。
他倆心裡結下了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