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遭遇東北豹
2024-09-26 14:32:15
作者: 瑚布圖
老爺嶺,老爺嶺
三千八百頂
小頂無人到
大頂沒鳥鳴
——老爺嶺民謠
竇大虎扛著一管老洋炮,穿著高腰鹿皮靰鞡,踩著一尺多厚的積雪,咯吱咯吱鑽進老爺嶺。
他扛的是一棵舊式老洋炮,以前也叫火繩槍,可謂是現代步槍的祖宗輩。
老洋炮雖然老,卻是竇大虎他爺爺留下的寶貝,槍筒上甚至都有了一層包漿,彰顯著它曾經的輝煌戰績。
據竇大虎他父親說,老爺嶺喪命在老洋炮槍口下的野獸,少說也有幾百頭,這裡還不包括3隻老虎,20頭黑熊,17隻豹子。
竇大虎他爹說,這管洋炮是當年他爺爺從八國聯軍一名白米國士兵手上剁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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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竇大虎還小,甚是不解,問他父親:「從白毛子手上搶下來不就是了,幹嘛你非說是剁下來的,爺爺咋剁啊?難不成還把白毛子的手剁掉了?」
「傻小子,你猜對了。」他父親摸著他腦瓜說,「你爺爺他們義和拳,使的都是大刀長毛,那個白毛子被你爺爺抹了脖子,可就是不撒手,把這棵洋炮攥得死死的。」
「所以,我爺爺一生氣,乾脆,把他手剁下來算了,看你還松不鬆手!狗日的白毛子!」竇大虎忽閃著大眼珠,憤恨地說。
後來他得知,當年爺爺為了躲避追殺,一咬牙一跺腳,隻身背著老洋炮闖了關東。
爺爺擔心被洋人和清廷逮著,就一個勁兒往東北走,直到鑽進長白山。最後,他一頭扎進老爺嶺的亘古蠻荒的原始森林,心裡才不那麼惶恐了……
……
由於反穿著羊皮襖,如果不是帶著一頂火狐狸皮的棉帽子,竇大虎行走在雪野里,很難被人發現。
竇大虎來到一棵300多歲、幾十米高的古松前,停下腳步,鹿皮靰鞡上沾滿了雪,他在古松樹根上把雪磕掉。不然時間久了,會把靰鞡弄濕,腳丫子會凍掉的。
古松腳下,擺著幾塊石頭,那是簡易的祭台用。
竇大虎把老洋炮靠在樹幹上,在古松前跪下來,從懷裡掏出三個黃燦燦的窩窩頭,放在石頭上。
窩窩頭小得可憐,像鵪鶉蛋大小——他不是不敬山神,而是實在沒有太多的糧食來敬神,因為家裡揭不開鍋了。
接著,竇大虎掏出三根香,插在雪堆上點燃。
竇大虎把火狐狸棉帽子摘下扔在旁邊,虔誠地對著古松樹,嘭嘭嘭磕了三個頭。
「山神老爺,俺又來您老人家嘴裡淘弄口食了,請您別怪罪俺,隨便施捨個狍子、野豬的,或者幾隻野兔、野雞,俺都給您磕頭謝恩了!」
竇大虎神情無比虔誠、肅穆。
「您就可憐可憐俺吧,丫頭餓得嗷嗷哭,等著俺帶回一口肉吃……」
竇大虎說到這眼圈紅了。他想起小雪,一個剛斷奶的孩子。
頭頂上響起一陣撲簌簌的聲音,竇大虎警覺地抬頭,結果一團雪花砸在他臉上。
一隻松鴨撲扇著翅膀,嘎嘎叫著飛落到附近一棵白樺樹上。
松鴨大概覺得他不懷好意,亦或是嫌他攪擾了好夢,看著他,翹著尾巴,嘎嘎嘎抗議這位不速之客。
接著,一隻松樹機靈地快速爬上樹梢。
「媽了個巴子,」竇大虎瞪著松鴨罵了一句,「叫喚啥,像他媽惡鬼叫魂兒,再叫老子一槍崩了你!」
竇大虎操起洋炮,橫到眼前,槍口對著松鴨,「叭,轟!」
松鴨根本不尿他,仍衝著他聒噪,似乎在嘲笑他。
「瞧你那損樣,渾身沒有二兩肉,老子才不願搭理你,省得浪費彈藥。」竇大虎撇撇嘴,不屑一顧地說。
說罷他從懷裡掏出一個鹿皮包,裡面裝著火藥。
他把足量的火藥灌進槍膛內的藥槽中,估摸著到了彈藥重量的三分之二,才住手。
他拾起一個木棒,輕輕敲打藥槽,將火藥壓實,然後將藥頭插入槍管中,用木棒小心翼翼地壓了壓。
然後他把螞蟻砂倒進槍管,再用木棒輕輕敲打幾下。
最後,他把豆粒大的鉛蛋一個個塞進藥槽,直到藥槽裝滿。
翻過一座山,竇大虎來到「斷魂崖」。
「斷魂崖」右邊是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左側是深不見底的深淵,緊貼懸崖處,是一條只有半米寬的、布滿峭石的小道。
這條小道以前是野獸行走的獸道,後來逐漸有獵人行走。
小道布滿積雪,格外滑,一不小心就會葬身深淵。
竇大虎小心翼翼,一百多米長的小道走完,他已經汗透脊背。一陣冷風吹來,透心涼。
竇大虎打了個冷顫,脖子烏龜似的縮了縮。
突然他的眼睛亮了。
前面不遠處的雪坡上,幾隻美麗的野雞正低頭覓食。
火狐狸棉帽在雪野中特別炸眼,他擔心驚擾了野雞,把棉帽子摘下來塞進懷裡,屏住呼吸悄悄繞到下風頭,貓腰朝野雞們靠近。
由於雪太大,把草籽和野果遮蓋得嚴嚴實實,野雞們只好用爪子把積雪扒開,仔細尋找著果腹的草籽。
但它們還是保持著高度的警惕,不時抬起腦袋張望,看看空中和雪地上有沒有天敵。
在離野雞群20多米的地方,竇大虎停下腳步,趴在一棵榛樹下面。他不敢再往前去了,萬一被野雞發現,呼啦一聲飛走就前功盡棄了。
20米,也是這管老洋炮的最佳射程。
砰的一聲槍響,老洋炮槍托一震,槍口冒出一股藍煙,身前濺起一片雪霧。
竇大虎快步走過去,前邊積雪中趴著兩隻野雞,一公一母。
背著兩隻野雞翻過兩道山崗,趟過一片塔頭甸子,竇大虎再沒看見一個野物的蹤影。
他有些鬱悶,他娘的,看來今天的運氣不咋地。
他抬頭透過樹冠看天,霧蒙蒙的天空中,太陽像個灰白色的臉盆掛在中天。
晌午了。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竇大虎來到背陰坡的一棵老椴樹下,把老洋炮和野雞放在一邊,踢開積雪,裸露出樹根處的黑土。
竇大虎靠著樹幹坐下,從胸口處的衣袋裡掏出一塊馬鹿肉乾啃嚼起來。
吃過肉乾,身上似乎有了些力氣,也不再覺得冷了。他邁開腳步,趟著積雪朝另一座山崗走去。
背後的兩隻野雞凍得硬邦邦,在他脊背上晃蕩,不時撞一下肩胛骨,有些疼。
「如果前面草窠里的套子套不到野兔,我就打道回府,兩隻野雞一隻賣錢,一隻給女兒燉了吃,也挺好。」
竇大虎雖然這樣想,但還是希望獵套能逮住幾隻野兔,哪怕一隻也好。這樣,就能給丫頭換件過年穿的花棉襖了。
可他很快就失望了。
這條隱秘的獸道,他分別設置了十幾個獵套,皆一無所獲。
他搖搖頭罵了幾句髒話。
「現在是下午兩點多的光景,看來原路回家要貪黑了。」
「老子可不想走夜路,萬一遇到『鬼打牆』迷了路,非得被凍死不可。晚上那些猛獸都出來找食吃,如果遇到這些牲口豈不是白白喪身獸口嗎?」
為了趕在天黑前回到家,竇大虎打算走近路。
他翻過一道山樑,前邊出現一條幾十丈深的山澗。山澗十幾米寬,下面黑咕隆咚深不見底。
這是一條絕對險惡之路!
但還好,天無絕人之路。山澗上有一座天然石橋——兩邊各有一條巨石,像屋脊似的搭在一處,成為一座石橋。
這就是「天橋」!
「天橋」只有一米多寬,高高搭建在幾十丈高的天空中,煞是險惡。它下面深不見底,終年雲霧繚繞,一般人絕對不敢在上面行走。
因為這裡是個風口,常年颳大風,人站在上面不僅眩暈,還被山風扯著衣服往下拽,似乎山澗里有無數隻看不見的冤魂,伸出「魔手」,總想拽你下去陪葬。
「天橋」上終年霧氣繚繞,上面長滿青苔,非常濕滑,根本站不住腳。而到了冬季,上面又落了一層雪,白天太陽照射使積雪表層融化,夜晚氣溫驟降形成一層薄冰,溜溜滑。
竇大虎膽子大,什麼險惡之地都不懼。他常年在深山老林里轉悠,上山、下河,攀岩、爬樹,身手練得比豹子還敏捷。
但即使如此,當竇大虎顫顫巍巍過了「天橋」時,棉衣里子還是被汗水浸透。他罵了一句髒話,感覺到透心涼。
竇大虎感覺又冷又餓,就靠在一顆古松樹上掏出菸袋,裝滿自己曬的關東煙,點燃吧嗒吧嗒吸了起來。
突然,他感覺脊背發涼,一陣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像颶風般從他脊髓里刮過。
沒等他驚魂落定,就見不遠處的榛樹窠子一陣顫動,如暴風掠過水麵。
竇大虎扔掉菸斗就去抓洋炮。
說是遲,那時快,只見榛樹窠子突然裂開一道豁口,接著一隻豹子發出一聲呼嘯,猛地朝他撲過來。
這是一隻飢餓的豹子,格外兇猛。
竇大虎抓起老洋炮的同時,腦袋裡迅速閃過這個念頭。因為老爺嶺的獵人都知道,如果不是餓得發慌,這裡的虎豹是不會輕易對人發起攻擊的。
除非你傷害了它。或者你湊近了一隻帶著幼崽的雌性虎豹!
眨眼之間,這隻200百多斤的豹子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張開血盆大口朝竇大虎撲來!
這是要命來了!
狗日的!
竇大虎罵了一聲,端起老洋炮對準豹子,就扣動了扳機。
可是,期待中的那聲巨響沒有發生。
他手臂一麻,獵槍就被豹子的前爪打飛了!
電光石火間,竇大虎就被豹子撲倒在雪地上。
完了!
完了!
完了!
竇大虎知道,老洋炮剛才突然啞火了。
交代了!老子這一百多斤,今天要交代給豹子,成為它的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