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皇家之秘

  幾個小時前，那時的大雨還沒開始下。

  在距離苗君儒所處的山棚不遠的一條山谷內，二十幾個當地人打扮的人，在山谷里走走停停，其中一個人的手上，托著一個羅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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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他們不是當地人，而是一夥嘯聚山林的土匪。為首的叫馬長風，江湖人稱馬鷂子。其餘是他手下生死與共的兄弟。生逢亂世，他們為了生存和生活，無可奈何的聚在了一起。土匪的日子也不好過，不但要對付官兵，而且還要應付同行。

  他們原來在川康一帶討生活，可那種貧瘠的地方，實在無法生存下去。馬長風聽說陝西的地下到處是寶貝，於是帶著兄弟們一起來到陝西尋寶，干起吃盜墓的營生。同樣活躍在陝西幹這種營生的人馬有好幾支，有時也會發生衝突。

  在陝西的地下，有很多帝王將相的墓葬。盜墓必須講究技巧，根據山川地形的走向，判定墓穴的正確位置，找准墓穴最薄弱的地方下手，才能事半功倍。如果不懂風水，不懂墓葬的結構，就算知道墓葬所在，也無法下手挖掘。

  手托羅盤的人是馬長風手下最得力的兄弟，姓羅名強，盜墓發財的主意正是他出的，可惜他是個半吊子的風水先生。一幫子弟兄跑到唐太宗李世民的昭陵去亂挖，東西沒有挖到，還驚動了駐紮在附近的官兵，被官兵攆了兩個晚上，白白死了幾個弟兄。

  面對兄弟們的憤怒，羅強總算不負所望，找到一座大墓和幾座小古墓，可惜小古墓都被前人盜過，挖出的東西也不太值錢。但是大古墓里，卻挖出來不少好東西。

  有的東西雖然不值錢，但好歹有了不小的收穫，也給失望的兄弟們帶來了希望。所有的人都表示，要干一票大的，否則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幸運之神終於降臨到他們的頭上，那是幾個月前，馬長風帶著手下的兄弟經過一個山頭，聽到前面傳來槍聲，他們以為遭了同行的「道」，拔出槍正要拼死抵抗，哪知一個老男人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那個老男人跑到他們的面前時，一頭栽倒在地。後面出現幾十個穿著黃色軍裝的軍人，看樣子是當地的保安隊。

  為首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正揮舞著手槍，命令手下的人往前追。

  倒在地上的那個老男人往前爬了幾步，看到了躲在草叢中的馬長風，吃力地說道：「救我！」

  這個老男人爬過的地方滿是血跡，顯是受傷不輕。眼看保安隊越來越近，都能看清他們長的模樣了。老男人對馬長風道：「他們……想搶走我的這卷……天書……找到……楊……墓葬……發財……」

  一聽到墓葬和發財這幾個字，馬長風跳了起來，甩手一槍將那個軍官打倒。他的槍響就是命令，其他的人紛紛開槍。一頓亂槍過後，那些保安隊丟下幾具屍首，倉皇退去。

  馬長風跳出草叢，來到那個男人面前，只見這個男人的上腹中了兩槍，血流如注，眼看活不了多久，當下問道：「他們為什麼追你？」

  這個男人從衣服內拿出一個帶血的小包裹，遞給馬長風，斷斷續續地說道：「小玉……在……在……去找她……告訴她……」

  他說出一個城內的地址後，就咽氣了。

  馬長風打開那包裹，見包裹里有兩三件舊衣服，一枚斷裂的玉簪，一塊上寬下窄，上面刻著一些文字的弧形白玉，還有一卷顏色發黃的竹片和幾張中央銀行的存單。

  羅強看著那存單上的數字，笑道：「呵呵，我們發財了！」當他看清那捲竹片上的古代隸書書名時，驚道：「是古代的奇書《天玉方略》，大哥，我們發大財了！」

  馬長風問道：「《天玉方略》是什麼書？」

  羅強說道：「這可是一部集風水堪輿和屋宅墓葬的奇書，乃秦朝相國李斯所著，唐代的國師楊筠松就是根據這部《天玉方略》，才寫出了風水堪輿的《天玉經》。這卷竹片，現在最起碼值一萬大洋呢！」

  保安隊雖暫時退去，可用不了多久就會叫來更多的人。馬長風說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他們背著那個男人的屍體走了幾座山頭，選了一處向陽的地方，挖個坑將這個男人埋葬了。在江湖上混的，都講江湖道義，得了別人的東西，總得有所表示，不能讓人曝屍荒野，也算是盡一點心意，對死者有個交代。

  羅強說道：「大哥，要不我們先去西安，把存單上的錢提出來。兄弟們來這邊好些日子了，還沒好好享受一下呢！」

  馬長風皺起眉頭，朝地上的墳頭拜了幾拜，說道：「兄弟們幾個混跡江湖，都是在刀口上討營生的，咱別的不說，義字當頭。放心吧，既然答應了你的事情，立馬就去辦！」

  說完，馬長風收拾好那個包裹，斜扎在腰間，又扯了一大捆雜草鋪在墳頭上，左右端詳了一下，才對身邊的兄弟們說道：「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這是個新墳，走吧，我們去趟城裡。我可把話說在前面，這次不是去喝酒逛窯子，而是去找一個叫小玉的女人。」

  羅強問道：「大哥，找到那個女人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馬長風說道：「東西是人家的，自然還給人家！」

  羅強的眼中掠過一絲不悅，卻沒有再說話。

  一行人順著一條小路在山上轉了半天，來到一座小廟裡，馬長風換了衣服，只隨身帶了短槍，要其他人在這裡等，只帶了羅強和狗溜子兩人。傍晚時分，他們三人進了興平城。

  自抗戰以來，蔣介石依照各省不同的戰略形勢，攻劃分出了十個戰區，西安分屬第十戰區，最高行政長官是蔣鼎文。蔣鼎文是名職業軍人，早年畢業於浙江陸軍講武學堂。曾參加討伐陳炯明、北伐戰爭、蔣桂戰爭、蔣馮閻戰爭，第三、第五次對中共 「圍剿」 ，並參與過鎮壓福建事變。他在作戰方面確實有些天才，被譽為「飛將軍」，成為蔣介石的「五虎上將」之一。但此人治下無方，屬下的軍隊長官，大多是些酒囊飯袋。打打內戰，對付紅軍還行，可一上抗日戰場就成了軟蛋。

  駐紮在興平城內的是213師，師長叫餘力柱。此人跟隨蔣鼎文多年，從一個小小的班副，一步步爬到現在的位置，經歷過的大戰也不少。抗戰初期，在河北與日軍一接觸，剛打上幾槍，部隊就散了。一個師的人，跑得剩下不到一個營。蔣鼎文看在昔日的份上，並沒有追究他過錯，而是繼續保留他的部隊番號，命他到後方休整。說是休整，其實就是要他發展勢力，對付在興平一帶活動的八路軍游擊隊。

  餘力柱來到興平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兵買馬，只要願意當兵，不管是什麼人，都要。不僅如此，他還派人下鄉強行抓壯丁入伍。花了兩年多的時間，部隊總算擴充到兩個團，距離一個整編師的人員匹配，還差一大截。

  抗戰3年多時間，國軍大多數軍隊的兵力配置都不滿員。

  餘力柱是個很會享受的人，吃喝嫖賭缺一不可。他到興平的第三天，就娶了一個比他小23歲的漂亮女學生做姨太太。自此一發不可收拾，無論在哪裡，只要被他看上的，都逃不脫他的魔掌。

  有錢的人家娶兩三個姨太太，那是常有的事。興平人都知道民國的大總統袁世凱，還娶了10個姨太太呢。可是現在，有人比袁世凱還厲害，那就是餘力柱。餘力柱的姨太太，比袁大總統還多五六個呢。

  在興平城，餘力柱就是一個土閻王，只要他跺一下腳，整個興平城都要抖三抖。攤派到各家各戶的軍費和各項苛捐雜稅，少一個子都不行。動則把人捆進大獄，先打個半死，再叫家裡人拿錢贖人，過期不贖的，以通匪罪槍斃。城西刑場上，幾乎每天都有人被槍斃。

  俗話說，兵匪是一家。

  馬長風帶著兄弟們來到興平時，就按江湖規矩，帶著禮物去拜訪了餘力柱手下一個姓董的團長。董團長本想勸馬長風吃兵糧，說是給他個連長的乾乾。可馬長風自由慣了，不願意受約束。不過，他幫忙牽線搭橋，介紹了幾股土匪給董團長，還幫董團長暗中販賣過兩趟煙土。

  上面有剿匪的命令下來，董團長會事先派人通知馬長風，找個地方暫避幾天。即使被軍隊撞上，只要亮出董團長的旗號，自然平安無事。

  以往進城，馬長風都會去董團長家裡坐一坐，一來送點禮物聯絡感情，二來探探各方面的風聲。但是這次，他並沒有帶任何禮物。

  他們三個人來到一座青磚小院的門前，見門口站了十幾個持槍的士兵，門樑上掛了兩個紅燈籠，門上貼著大紅喜字。

  這家人正在辦喜事呢！

  羅強低聲問道：「大哥，是不是錯了？」

  馬長風說道：「沒錯，那個人說的就是這裡。」

  狗溜子為人機靈，上前和一個當兵的套了近乎，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原來有一個叫小玉的姑娘，孤身一人住在這裡一年多了，平常不怎麼出門，不知哪天上街，給他們董團長看上了。團長派了媒婆來說媒，可小玉說要等她的爹從外地回來。團長怕小玉跑了，便派人日夜守在這裡。今天已經是第9天了，小玉她爹若是明天還不到，團長就要強行娶親了。

  「走，找個地方吃飯，晚上再說！」馬長風領著羅強和狗溜子轉身離去。

  三個人吃過晚飯，找了一家旅店住了下來。

  到了半夜，馬長風把羅強和狗溜子叫醒，三個人來到那座小院側面的一條胡同。

  「你們在這裡守著！」馬長風說完，順著牆邊一棵大樹「嗖嗖」兩下就爬了上去。

  他並不急著跳進去，而是隱藏在枝葉間往裡面看。他那高大的身軀站在枝杈間，連樹葉都不動一下。

  院落並不大，一間主屋的兩邊，各有兩間小屋，屋檐下面堆著一些雜物。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清新的花香，主屋和右側的小屋都亮著燈，燈光照著院內花圃里花花草草，還有那兩三個在花圃旁邊晃來晃去的傢伙。

  連院子裡都安排了人，看來董團長真怕這個叫小玉的女人跑了。住在小屋裡的，應該就是看守小玉的士兵了。

  到了這個時候，一般的人都已經入睡，為何主屋的房間裡還亮著燈呢？

  馬長風輕而易舉地躲開院子裡的哨兵，潛到主屋的窗下，聽到裡面有個男人粗重的聲音：「……我已經等了9天，老丈人明天再不回來，我可沒有耐心再等下去……」

  他聽出屋裡面那個說話的男人，正是和他關係不錯的董團長。

  一個女人的聲音接著傳出來：「你不要急，不是還有一天嗎？說不定我爹明天就回來了！這麼晚了，你回去吧！」

  說話的女人，應該就是小玉了。

  董團長哈哈地笑了幾聲，說道：「今兒晚上我不走了，陪你喝到天亮。」

  小玉說道：「都什麼時候了，你不想睡覺，我還要睡呢？你的人守在門外，難道還怕我一個弱女子跑了不成？」

  董團長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因為太想你嗎？怕你寂寞呢！」

  馬長風抽出匕首，輕輕剔開窗戶里的插銷，打開窗戶，無聲無息地跳了進去，身手比夜貓還敏捷。

  他就藏身在窗簾的後面，探出半個頭去，看清了屋內的情形。

  這是一間女人的臥室，有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屋子中間擺著一張圓桌，桌子上有一些吃剩的飯菜，一個穿著軍裝的矮胖男人坐在桌邊，背對著馬長風。

  那個叫小玉的女人就坐在董團長對面，身上穿著一襲細花短褂，一條烏黑長辮斜搭在左肩上，那明亮而如水的眼眸，俏麗而清秀的臉龐，如雪的肌膚和凹凸有致的身材，雖沒有傾國傾城的花容月貌，卻有一種小家碧玉的風韻，難怪能夠迷住董團長。

  馬長風進屋時雖然沒有弄出半點聲響，但窗簾還是不可避免地動了幾下，他望著小玉的時候，小玉也正望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和驚訝。

  董團長不虧是軍人出身，就這一絲異樣，已經讓他感覺到了，他下意識地伸手到腰間去掏槍，可腦後風響，後腦勺重重挨了一擊，頓時失去了知覺。

  馬長風打暈董團長後，朝小玉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低聲在小玉耳邊說道：「想辦法支開外面的人，我帶你走！」

  小玉點了點頭，幫忙馬長風將董團長抬到床上，用被子蓋住。接著走到窗前，大聲說道：「外面的，你們團長喝醉了，今晚在我這裡住下，他說你們守了那麼多天，都累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迎親夠你們忙的！」

  門開了，進來兩個士兵，看見躺在床上的董團長，其中一個露出猥瑣的笑容，說道：「那我們就不打擾團長了！」

  等外面的士兵都進了小屋，馬長風才從窗簾後面現身，見小玉從衣櫃中取出一個包裹。看來她早就想逃走，只是被當兵的看得那麼緊，走不了而已。

  兩人剛從窗戶出來，小玉的腳還沒有落地，就聽到一陣拉動槍栓的聲音，馬長風覺得背心冒起一陣涼意，心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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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士兵用槍指著馬長風和小玉，一個高瘦的男人從小屋門口的陰影里走出來。馬長風看清那人的模樣，叫道：「宋師爺！」

  宋師爺也認出了馬長風，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道：「剛才他們對我說，團長已經睡下了，要他們都回去歇著，我就覺得很奇怪，團長要真想在這裡睡，也用不著等到今天晚上。我猜屋裡肯定有問題，果然被我猜中了，你把團長怎麼了？」

  馬長風說道：「我只是把他打暈了！」

  宋師爺冷冷地說道：「馬鷂子，虧團長還把你當兄弟，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都說當土匪的很精明，可你為了一個女人而把命搭上，值嗎？」

  馬長風說道：「我馬鷂子行走江湖，最注重的就是信義兩個字，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一個士兵上前，從馬長風身上搜走了兩支短槍和一支匕首。

  宋師爺問道：「是誰要你來的？」

  馬長風說道：「一個死人！」

  小玉一聽這話，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一把抓住馬長風，哭道：「我爹是被誰害死的？」

  馬長風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宋師爺問道：「那他臨終前除了要你來這裡之外，還有沒有什麼東西託付給你？」

  宋師爺說話的同時，伸手抓向馬長風纏在腰間的包裹。

  要是宋師爺不動，馬長風倒無計可施。

  就在宋師爺的手抓住包裹的時候，馬長風出手了。他一隻手抓住宋師爺的手，另一隻手上像變戲法一樣，出現了一把半尺長的短刀。

  鋒利的短刀就格在宋師爺的脖子上，宋師爺登時變了臉色，問道：「馬鷂子，你想怎麼樣？」

  馬長風說道：「我不想怎麼樣，只求平安離開，麻煩你跟董團長說聲對不起，我馬鷂子欠他這份人情，一定會還的。」

  他打了一個呼哨，牆頭那邊丟過來一根繩索。他接著對小玉說道：「關於你爹的事，離開後再說。」

  小玉沒有再說話，抓著那繩索，兩下子就上去了。

  宋師爺說道：「馬鷂子，你如果這麼不講情義，董團長不會放過你的，就算你跑到天邊，都跑步脫我們的手掌！」

  馬長風並沒有被宋師爺唬住，而是淡淡地說道：「叫他們把槍放下，退出去！我們闖江湖的，命不值錢，要是要你宋師爺陪著死，就太不好意思了！」

  宋師爺是識時務的人，聽馬長風這麼說，知道今晚的事情是無法挽回了，只得揮了揮手，讓那些士兵把槍放下，暫時退了出去。他正要說話，只覺得後腦勺被重重一擊，頓時暈了過去。

  卻說馬長風打暈宋師爺，飛躍牆頭出去後，不敢稍作停留，帶著羅強等人急忙往城西而去。跑步了多遠，身後就響起紛雜的槍聲。

  城門口有士兵把守，而且早就關閉了，要想出城，唯一的途徑就是翻越城牆。

  四米多高的城牆，根本難不倒他們幾個人。當他們行走在城外小道上時，還能聽到城內的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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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玉跪在墳前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令站在旁邊的男人禁不住地陪著落淚。

  馬長風不知道該怎麼去勸，只等她哭夠了，才把腰裡的包裹解下來，平鋪在地上，說道：「姑娘，你看這裡面的東西少了沒有？」

  小玉從包裹里拿起那捲書，說道：「我爹就是為了這卷書才死的。」

  在小玉的述說中，馬長風才知道，原來躺在墳里的那個老頭子，居然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獨行盜墓前輩朱福。但是他身邊的羅強，卻表情陰鬱地看著小玉。

  朱福的外號叫「看山倒」，江湖傳言，沒有「看山倒」找不到的墓，也沒有他盜不了墓。朱福盜墓倒斗有三大原則：遇風不盜，見陰不起，逢雙不取。

  沒有人知道朱福的三大原則究竟是什麼意思，但又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行業的禁忌。每個盜墓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禁忌。

  朱福出手的東西，都是上等貨色，隨便賣一件，動則幾千幾萬大洋。但此人行蹤不定，許多人只聽其名，而不知其形。

  古董界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誰要是買到了朱福的貨，就得在最好的飯店請同行吃上三天的酒宴。

  多少人做夢都想請客，可就是沒有那個運氣。

  按理說，像朱福這樣的人，盜一個大墓，就足夠瀟灑生活一輩子。江湖上只聽說他出手了什麼樣的貨色，卻從未聽說他怎麼有錢。

  他的錢都到哪裡去了呢？

  小玉淒涼地說道：「我爹看不得窮苦人，他的錢都用來救濟別人了。」

  羅強說道：「想不到江湖上傳言的救貧先生，居然是他！」

  馬長風問道：「什麼救貧先生？」

  羅強說道：「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之前對你說過的那個唐代國師楊筠松，他的俗名就叫楊救貧。此人官至金紫光祿大夫，掌靈台地理事，深諳風水之術，使貧者致富，所以世人稱其為救貧先生，後人由此也稱其為楊救貧。我早就聽說當代也出了一個救貧先生，但凡貧者無以生活，徹夜哭泣時，便有一袋大洋或金銀放在床邊，袋中有一字條，上寫救貧先生。很多受其資助的人家，都將其名立一神牌位，早晚上香供奉。想不到老先生一生積德行善，卻死得如此之慘。」

  羅強的話說完，小玉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她哭了一陣，才啞聲說道：「兩年前，我爹就洗手不幹了，可是……」

  馬長風忍不住問道：「可是什麼？」

  小玉說道：「可是他有一個未了得心愿，就是尋找一件寶物！」

  一聽是寶物，那幾個男人的眼睛頓時發亮起來。朱福要尋找的寶物，肯定不同凡響。

  馬長風低聲問道：「那件寶物一定很難找，是不是？」

  以朱福的本事，都找不到的寶物，肯定很難找。

  小玉說道：「半個月前，我爹對我說，那件寶物有線索了。」

  羅強說道：「你還沒有告訴我們，到底是什麼寶物呢！」

  小玉說道：「你們知道秦始皇最喜歡的東西是什麼嗎？」

  羅強說道：「應該是傳國玉璽吧！秦始皇滅六國統一後獲得和氏璧，將其琢為傳國玉璽，他是個權力欲望很強的人，除了玉璽和銅虎符外，還能喜歡什麼？」

  小玉說道：「你只說對了一半，事實上，和氏璧是和氏璧，傳國玉璽是傳國玉璽，是兩件東西。」

  馬長風大驚，想不到小玉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出來，他雖然是馬賊，可也讀過書，知道有關和氏璧的傳說，那是春秋時期楚人卞和在湖北南漳縣荊山中得到的一塊璞玉，兩次獻給楚厲王，都被認為是普通的石頭，卞和為此失去了兩條腿，到楚文王時，派人把石頭剖開，果然得到一塊美玉，這就是和氏璧的由來。他禁不住說道：「無論是古書還是典籍上，都說傳國玉璽是和氏璧雕琢而成的，從來沒有人懷疑那是兩件東西。」

  小玉說道：「不錯，正是因為那樣，所以沒有人知道那是兩件東西，和氏璧的秘密，一直是皇家不傳之秘。當皇帝的人就是害怕讓外人知道真正的和氏璧是什麼，才把和氏璧說成傳國玉璽。」

  馬長風說道：「既然是皇家的不傳之秘，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小玉看著手裡的竹簡說道：「因為我爹找到了這卷書。」

  羅強冷冷地說道：「不就是一捲風水堪輿的古書嗎？難道裡面會有皇家的不傳之秘？」

  小玉把竹簡輕輕打開，指著最後面的那些古隸文字，說道：「其實和氏璧最大的秘密，就是能讓死人永遠不死。」

  馬長風問道：「什麼是永遠不死？」

  小玉說道：「就是將和氏璧放在剛剛死去的人身上，屍體不但永遠不腐，還能有活過來的機會。它還有一個名字，叫萬古神石。我們天地玄黃四派，稱之為石王。」

  羅強冷笑道：「既然和氏璧能讓死人永遠不死，那為什麼秦始皇死後，屍體腐爛發臭，胡亥和趙高要買很多鹹魚放在車上掩蓋屍臭呢？」

  小玉正色道：「因為和氏璧並沒放在秦始皇的身邊。」

  羅強繼續冷笑道：「你不是說，秦始皇最喜歡的就是和氏璧，一個人怎麼不把最喜歡的東西帶在身邊呢？」

  小玉說道：「你別忘記了，秦始皇死的時候，身邊是窺視帝位已久的公子胡亥，如果讓秦始皇還活過來，胡亥就永遠當不了秦二世，這就是他為什麼要和趙高密謀，支走公子扶蘇的親信蒙毅，而後假傳遺詔的經過。」

  羅強說道：「可是在歷史上，並沒有和氏璧讓死人復活的故事，都是憑你信口雌黃，能信嗎？」

  小玉說道：「我只說有可能活過來，並沒說移動能活過來。史書上說，三國時期曹丕的皇后甄氏被賜死後，隨葬的宮女不是有活過來的嗎？後來還被李世民納為妃子呢！」

  羅強說道：「可書上並沒有說和氏璧隨甄皇后下葬，陪葬宮女活過來的，也沒說是和氏璧的作用呀！」

  小玉說道：「我是聽我爹說的，信不信隨你們。我爹懷疑和氏璧被唐玄宗放進楊貴妃的墓葬里了。」

  羅強笑道：「憑你爹的本事，難道還進步了楊貴妃的墓葬嗎？」

  小玉說道：「我爹找到三個楊貴妃的墳墓，可沒找到和氏璧。」

  羅強呵呵笑道：「你爹不是神仙，他憑什麼知道和氏璧有那麼神奇的功能，又憑什麼確定和氏璧在楊貴妃的墳墓里呢？」

  一個赫赫有名的獨行盜墓前輩堅持去做的事情，不可能沒有原因的，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就算是自己的女兒，也不一定知道。馬長風想到這裡，說道：「羅強，你不要再逼問這位姑娘了，也許很多事情，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反正都是聽人說的，信與不信，就看每個人怎麼去想了。」他轉向小玉，接著說道：「姑娘，包裹里的東西你都可以拿走，離開陝西，去別的地方，不要讓董團長找到。」

  小玉從包裹里拿了那枚斷裂的玉簪，一臉悲戚地說道：「這是我爹給我娘的定情物，其他的東西，都送給你們。」

  馬長風說道：「你一個姑娘家，沒有錢怎麼行呢？你在別的地方還有親人嗎？我派兄弟送你過去！」

  小玉搖了搖頭。

  馬長風看了諸位兄弟一眼之後，對小玉說道：「姑娘，實不相瞞，我們都是浪跡江湖的馬賊，如果姑娘不嫌棄，就暫時跟著我們，對你也有個照應。此去不遠的山谷中，有一處山民廢棄的石頭屋子，是我們的臨時落腳點。姑娘，你先住在那裡，等有了好一點的地方再做打算，如何？」

  小玉朝馬長風施了一禮，說道：「多謝大哥！」

  馬長風說道：「我的這個兄弟也是半個風水先生，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話，可否將這卷竹片子借給他看看，或許他能幫你爹完成心愿。」

  小玉將竹簡遞給馬長風，說道：「你們要用，儘管拿去就是。我爹說，不是誰都能看懂這本書的，當世能看懂這本書的，有三個人，一個是徽州休寧的風水大師何成松，此人是南唐國師何令通的後人，光緒年生的可能不在人世了；一個是北大考古學教授苗君儒，我爹和此人見過一面，此人的學識博古通今，實乃當今第一人；最後一個，就是我爹自己了。你們拿去了也沒用。」

  羅強說道：「這麼說，要真看懂這本書，還得去找那個叫苗君儒的人嘍？人家是北大的教授，我聽說日本人打進北京時，學校里的教授都往南逃了，現在兵荒馬亂的，怎麼找呀？」

  小玉說道：「我爹說苗教授在重慶，他與其他教授不一樣，經常出外考古的。」

  羅強說道：「難不成我們去重慶把他請來？」

  小玉說道：「要想他來也不難，你們去一趟重慶，把這塊白玉朝芴賣給一家叫萬古齋的古董店，並留下一個要他們尋找的地址，說不定他很快就找來了。」

  馬長風說道：「我們手裡正好有幾樣東西要出手，去一趟也無妨。」

  就這樣，小玉在那間石屋裡住了下來。

  馬長風派人暗中去興平城裡打聽了，城裡城外貼滿了緝拿他的布告。像他們這種沒有固定山頭的土匪，官兵是很難抓到的。

  不過出去避一避風頭也好，他帶著幾個人來到重慶，找到了那家叫萬古齋的古董店，把那塊朝芴賣了出去，臨走時對掌柜的說，手裡還有好貨，掌柜的要想進貨，就去陝西興平七里鎮找楊老槐。

  實際上，興平七里鎮並沒有楊老槐這個人。無論是從東面的西安，還是南面的戶縣過來，要想去七里鎮，就必須經過那條山路。

  從重慶回去的時候，馬長風買了一塊上等的新玉佩，叫人在玉佩的正面雕了一朵玉蘭花，背面雕了一匹駿馬，他把玉佩送給小玉的時候，見小玉的臉上盪起一陣紅暈，低著頭把玉佩收下了。她告訴他，她爹懷疑真正的貴妃墓就在這一帶的山上，和氏璧具有不同尋常的神奇之處，不但有很強的磁性，而且能顛倒陰陽。她還要他防著那個姓羅的兄弟，說那人的腦後有反骨。

  她自從跟了馬長風之後，身上便多了幾分土匪婆的匪氣，閒暇的時候，跟著他學打槍。一來一往，兩人之間的情愫，在慢慢滋生著。

  馬長風在江湖上還有一些人脈，他回來沒到一個月，就有西安的朋友傳話過來，說萬福齋古董店裡來了一行外地人，其中一個好像是古董的行家，很可能就是他們找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