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鎮陵將軍

2024-09-26 14:17:38 作者: 吳學華

  就在李大虎正要扣動扳機的時候,聽得下面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大當家的,是我!」

  是老地耗子!

  還沒走出大殿的苗君儒,也聽出是老地耗子的聲音。他衝出大殿,見下面跑上來兩個手持火把的人,正是老地耗子和虎子。他心中暗驚,醒來之後不見了他們,還以為他們進殿了,哪知卻在後面?

  李大虎罵道:「老地耗子,我他媽崩了你……」

  苗君儒搶上一步,把李大虎持槍的手往上一抬,「砰」的一聲槍響,子彈射到屋檐上,擊碎了一些瓦片,嘩啦啦地落下來。

  李大虎把槍一晃,問道:「苗教授,你這是做什麼?」

  

  苗君儒對李大虎說道:「大當家的,不要這麼衝動,問清楚再說!」

  老地耗子嚇得往台階上一趴,連說話說結巴了:「大……大……當家的,你……你這是怎……怎麼了?」

  李大虎大聲道:「你奶奶的,敢對我下迷香!」

  老地耗子說道:「我……我沒……沒呢?什……什麼迷香?」

  虎子踢了老地耗子一腳,罵起來:「你……你學……學我……」

  老地耗子叫道:「我……我這是嚇的……大當家的想崩了我!你瞎起什麼哄呀!要不是我,你的小命早就沒了?」

  苗君儒走下台階,扯起老地耗子,說道:「不是叫你們守上半夜的嗎?你們跑到哪裡去了?」

  老地耗子喘著氣說道:「苗教授,麻煩你叫大當家的先把槍放下,他那槍很容易走火!」

  等李大虎把槍收起後,老地耗子才說道:「這地方很……邪門!」

  崔得金冷笑道:「我們大家都知道這地方很邪門,還用得著你說?」

  老地耗子說道:「你們不知道,就在你們睡了之後,我們聽到一陣小孩子的哭聲,就在那尊鎮陵將軍的後面,我叫虎子不要走過去看,可他就是不相信,結果差點出事……」

  睡覺的時候,苗君儒就躺在鎮陵將軍的底座下,他一向都很警覺,一絲異常響動都能使他驚醒,可能是那支迷香,令他和別人一樣睡得那麼死。他看了一眼,見虎子的胸脯劇烈起伏,和老地耗子一樣喘著粗氣。從下面一直跑上來,一百多級台階,一般人早就累得趴下了。

  虎子說道:「我……我只……只想走過……過去看看……」

  崔得金說道:「虎子,聽你說話太吃力,還是讓老地耗子說吧!」

  老地耗子走到李大虎面前,說道:「苗教授讓我們守上半夜,就點了一枝香,插在鎮陵將軍的底座邊上,一來給鎮陵將軍上上香,二來我也知道時間,一支香燒完大約是一個小時。打算燒完6支香,就叫醒苗教授……」

  苗君儒說道:「可是我在鎮陵將軍的底座邊,才發現了一支香,而且香灰里有迷藥成分!」

  李大虎說道:「老地耗子,這是怎麼回事?你要是說不清楚,老子崩了你!」

  老地耗子的臉色大變,說道:「不可能,我前後明明點了5支香,不信你們問虎子,我要是有半句假話,就讓大當家的崩了我!」

  虎子說道:「是……是五支……第……五支剛……剛點著……就……就聽到小……小孩子……的哭聲……很……很悽慘的……所以……」

  老地耗子接過話頭說道:「所以他就想過去看看了,我怕他出事,就跟他一起過去!再說了,哭聲就是從鎮陵將軍身後傳出來的,萬一有什麼情況,大聲把大家喊醒就是了……」

  崔得金問道:「你們見到那個孩子沒有?」

  苗君儒想不到崔得金會問這樣的弱智問題,有哭聲不代表真是有孩子,有的妖孽和怪物也能用聲音蠱惑人。

  不料老地耗子卻說道:「是一個孩子,才幾個月大,用破棉襖包著,就放在鎮陵將軍的後面。我們都覺得很奇怪,虎子還把孩子抱起來。可就在這時,我們看到離孩子不遠的地方有一道人影。我轉身點了支火把,才看清地上躺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看上去20多歲,穿的衣服很少,好像很害怕我們。還沒等我們問她的話,她起身像瘋子一樣朝我們撲過來,我還沒來得及拔槍,就見她把孩子搶了就跑,我們兩個在後面追。誰想到,我們兩個大老爺們,連個女人都追不上,追著追著,居然迷了路,到處都是木樁,每一根木樁上,都放著一顆骷髏頭。我們嚇壞了,轉身就跑,兜了很久,總算回到了睡覺的地方。沒曾想你們都不見了,連篝火都滅了。我們不知道你們去了哪裡,正尋思著要不要回去,就聽到槍響。所以……」

  剩下的話,不需要他再說了。李大虎問道:「這麼說,那支迷香不是你點的?」

  老地耗子說道:「當然不是我點的。大當家的,我對天發誓,如果是我點的,就讓我立馬死在這裡,屍骨無存!」

  迷香肯定是有人點的,老地耗子發毒誓,就是要證明自己的清白。點迷香的人之所以點起迷香,就是像迷住別人,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苗君儒思索了一下,有些想不明白,於是說道:「老地耗子,不管迷香是不是你點的,我看這件事就算了。現在我問你,你們真的看清了,那個女人和孩子是活人?」

  虎子說道:「是……是活的,我……我還……還抱了呢!」

  老地耗子說道:「一大一小絕對是兩個活人,錯不了。那個女人逃走的時候,屁股還一扭一扭的,殭屍不可能跑得那麼利索!小孩子還在他的手上尿了,正宗童子尿,避邪的,你們聞聞!」

  苗君儒湊過去,聞到一股嬰兒的尿味。小孩子的尿味和大人的尿味是不同的,一聞就能夠聞出來。

  老地耗子說道:「在這種地方,居然還有活人,你們說邪不邪門?」

  李大虎凶道:「邪什麼邪?我們不都是活人嗎?要說死人,裡面躺著一個呢!」

  大家這才想起離奇死掉的游擊隊員,屍首還在大殿裡呢!

  每個人手上的火把重新燃起,一齊朝大殿內望去。想起剛才那個游擊隊員死時的樣子,誰都不敢先進去。

  見其他人不敢動,苗君儒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持劍,走了進去。他來到游擊隊員倒地的地方,卻沒有見到屍體,地板上很乾淨,連一滴血跡都沒有,但是腐臭的空氣中卻有一絲絲淡淡的血腥味。

  屍首呢?去哪裡了?

  其他人陸續進來,找遍了大殿的每一處角落,都沒有找到屍體。李大虎用刀在幾根柱子上劈了幾刀,以為柱子會像谷口小廟裡的柱子一樣流出血來,可除了飛起的木屑外,並沒有異常的情況。

  苗君儒說道:「大家不要分開!」

  所有的人都聚攏來,連火把都聚在一起。老地耗子抬頭看了一眼,驚叫道:「你們看那是什麼?」

  一具具的屍體在大殿的頂上,像掛葫蘆一樣懸掛著,無風自動,在空中輕輕地晃來晃去。苗君儒用手電筒照了照,只見那些屍體,有的乾枯萎縮,有的未完全乾枯。那具游擊隊員的屍體,就懸掛在離他們不遠的上方。屍體的身上都穿著衣服,不同時代的屍體,衣服的樣式也不同。最早的屍體是明朝的,有穿著鎧甲的官兵,也有身著布衣的普通人。

  從這些屍體的服飾上不難看出,這麼多年來,不斷有人進入皇帝谷,喪身於此。

  其中有幾具屍體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右腳往地板上一跺,身體騰空而起,揮起手中的劍。當他落下來的時候,幾具屍體同時落在地上。

  那幾具屍體中,有兩具身上的穿著八路軍的服裝,而另外的兩具穿著日本人的軍服。還有一具乾屍,則是一身的錦服官袍。乾屍落到地板上時,身上的錦服官袍像爛絮一般散開,屍體腰間的一塊金屬牌子現了出來。

  苗君儒撿起那塊牌子,低聲道:「是錦衣衛千戶,和老地耗子的祖上一樣的官!」

  他又在那兩具穿著日本人軍服的屍體上搜了一下,掏出幾樣東西來。有香菸洋火,還有大洋和照片。照片有些模糊,但仍可看得清,照片中有一男一女和兩個孩子,男的英俊威武,穿著一身國軍的軍官服,女的溫文爾雅,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他低聲說道:「他們不是日本人!」

  李大虎問道:「你肯定他們不是鬼子?」

  苗君儒把照片給大家看,說道:「你們看清楚,照片裡的人是中國人。如果死者是鬼子,他不可能把中國人的照片帶在身上,還有這香菸,日本人是不抽的!」

  李大虎問道:「如果他們是國軍,為什麼要扮成鬼子?」

  苗君儒說道:「這我可不知道了!」

  他抬頭望著上面的屍體,屍體是誰掛上去的,怎麼掛上去的?沒有人知道答案。一陣突如其來的恐懼,緊緊地攫住了他們的心。

  崔得金朝四周胡亂開了幾槍,大聲罵道:「不管你們是人是鬼,有本事出來呀,面對面較量……」

  李大虎高舉著火把,說道:「管他們是人是鬼,大家退出去,點一把大火,我就不相信燒不死!我就當一回西楚霸王,火燒皇陵!」

  他的話音剛落,苗君儒瞥見一道黑影凌空撲下來,忙叫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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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內響起一陣槍聲,開槍的不止一個人。苗君儒看到那道黑影時,李大虎和崔得金他們都看到了,幾個人同時舉槍,一齊朝黑影射擊。

  那黑影身中數槍,往前沖了幾步,撲倒在地,大家看清原來是一隻長毛大猴子。眨眼間,又有十幾道黑影撲下來。苗君儒用電筒一掃,見都是長毛猴子。與一般猴子不同的是,這些猴子眼冒綠光,模樣兇狠,動作靈敏,不嘶不叫,有兩隻手裡居然還倒提著槍。先前聽到的那聲槍響,想必就是猴子玩弄槍枝發出的。

  李大虎他們一邊開槍,一邊退出殿外。苗君儒正要隨大家退出去,突然感覺右側一股勁風襲到,心中暗叫不好,身體本能地伏倒在地。他還沒起身,耳中聽到一陣關門聲,抬頭時,見大門已經關上了,他迅速起身,用手電筒往周圍照了一下,有兩隻猴子堵住了他的退路,另外幾隻猴子包抄過來,將他圍在中間,朝他齜牙咧嘴地示威,作勢要撲上來。

  外面傳來齊桂枝的叫聲:「苗教授還在裡面呢?」

  苗君儒朝外面喊道:「不要管我,你們先下去。如果過10分鐘我還沒出去,你們就放火!」

  他的話一說完,聽到外面的腳步聲漸漸往下去了。他右手緊緊握著青釭劍,打算奮力一搏。以他的功夫,對付這十幾隻猴子,應該不在話下。那些猴子似乎看出他不好對付,不急於進攻,而是慢慢往前逼。僵持了半分鐘後,他看出了一點門道,當手電筒的光線掃到猴子身上時,猴子下意識的後退幾步,似乎有些畏懼。

  手電筒的光與火把的光不同,而且能聚光,眼睛一旦被照著,瞬間就花了。這些猴子只見過火把,對於手電筒這樣的稀罕物,還是第一次見,以為是什麼很厲害的武器。

  一隻個頭稍大、穿著鎧甲的猴子從黑暗中走上前來,綠幽幽的眼睛盯著苗君儒。這隻大猴子的胸前掛著一塊金屬牌子,上面刻著「鎮陵將軍」四個字,字體和雕刻手法,與他口袋中的那塊錦衣衛牌子一模一樣。

  每一群猴子都有一隻猴王,苗君儒面前這隻大猴子,應該就是猴王了。他也盯著猴王,但眼角的餘光卻觀察著周圍的動靜。猴子是很聰明的動物,說不定會暗中偷襲。

  盯了片刻,大猴子朝苗君儒伸出手,樣子有些友善,好像要與他握手。就在他考慮要不要放下武器,與這隻大猴子來次親密接觸時,就見大猴子的嘴巴張了張,沙啞的聲音傳來過來:「回去吧,趁你們還有機會!」

  奇怪,猴子居然會說人話。苗君儒定了定神,說道:「我是來找人的,找到了就回去!」

  大猴子說道:「這裡沒有活人,只有死人,你還是回去吧!」

  苗君儒說道:「如果我們不回去呢?」

  大猴子說道:「那就讓你們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苗君儒的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意,若是一個普通人,在這樣的情形下,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哪裡還顧得上去分辨說話的到底是猴子還是人呢?但是他不同,他是經歷過許多次奇遇的考古學者,不但膽子比一般人大,而且看待某些事情,比一般人看得透。所以,他在和猴子說話的時候,已經憑聲音分辨出,真正和他說話的不是猴子,而是人。聲音就來自大猴子身後的陰影里。

  只要確定說話的是人,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苗君儒冷笑一聲,左手的手電筒照過去,右手挽了一個劍花,身形已經掠起,朝大猴子的身後撲了過去。

  他的行動速度很快,但是猴子比他的反應更快,當他身在空中時,已經有四五隻猴子跳了起來,堵在他的面前。

  以他手中這把削鐵如泥的青釭劍和一身的武功,對付這幾隻猴子,絕對不話下。可當他的劍鋒距離第一隻猴子的脖子不到三寸時,突然往上一轉,從猴頭上方滑過,削下幾縷猴毛來。

  他不是不想殺死這些猴子,而是驚駭地發現,站在大猴子身後說話的人,居然就是離奇失蹤了的丑蛋。

  這是怎麼回事?

  他避過幾隻猴子的攻擊,輕巧地落在地上。丑蛋就站在他的不遠處,在手電筒光線的照射下,顯得有些驚慌。那幾隻猴子分別落在他的身邊,卻並未對他繼續攻擊。他已經看出,大猴子雖是猴王,可所有的猴子,都聽丑蛋的指揮。

  丑蛋迎著手電筒的光,往前走了兩步,說道:「苗教授,你是好人,你還是回去吧?」

  苗君儒輕聲問道:「為什麼?」

  丑蛋說道:「這種地方,本來就不是你們外人來的!每一個外來的人,都得死!」

  苗君儒問道:「以前進來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死了?」

  丑蛋遲疑了一下,說道:「還有兩個活的!」

  苗君儒說道:「那你帶我去見他們!」

  他希望那兩個活著的人,其中一個是他的導師,只要把導師救出去,等於完成了一樁心愿。丑蛋不讓他繼續往前走,定然也是想幫他,畢竟這種地方兇險萬分,稍不留神就把命丟了。世界上有很多曠古之謎,並不是每一個都能解開的。他此行考古的目的地是邯鄲,不是皇帝谷,更何況,那幾個學生還在肖司令那兒等著他的呢。

  丑蛋露出很為難的樣子,說道:「你見不到他們的,沒有人敢去那裡!」

  只要有人活著,就是龍潭虎穴,苗君儒也要闖一闖,他說道:「不管見不見得到他們,你帶我去吧!」

  就在丑蛋思索了片刻,要說話的時候,大殿外面火光沖天。原來苗君儒和這些猴子一折騰,早就過了與李大虎約定的時間,李大虎一看情況不妙,就在下面放起了火。所有的台階都是木板,火勢很快就漫延上來。

  苗君儒撲倒門口,透過門縫朝外面望去,只見火勢熊熊,不消多久,整座大殿都會燒成灰燼,忙轉身問道:「這裡有沒有後門?快走,再不走,就要被燒成灰了!」

  丑蛋招手道:「跟我來!」

  苗君儒跟丑蛋來到大殿的一個角落裡,只見丑蛋用手往柱子上一拍,只聽得一聲響,面前的地板朝兩邊分開,露出一個大洞來,大洞內有台階順級而下。丑蛋的手腳利索,已經跳了下去,苗君儒緊跟著下去。在他的身後,是那些動作靈敏的猴子。

  順著台階一直往下,走了約三四十級,通道往左一拐。順著通道走了一兩百米,眼前一亮,居然來到一個山洞內,山洞的洞壁上插著幾支火把,旁邊有張石桌,桌子旁有幾個石鼓,緊靠著洞壁那邊有張床,床上鋪著一些羊皮,床邊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家什。

  看樣子,這個洞是有人住的。丑蛋往床上一躺,說道:「先歇會!」

  約莫此刻,大火已經燒到大殿了。這個通道是從大殿下來的,要真的燒毀大殿,也許李大虎他們會發現這個通道……苗君儒關掉手電,收起劍,坐在石鼓上正在想著,卻聽丑蛋說道:「苗教授,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離開你們的?」

  苗君儒看著那隻猴王,緩緩說道:「你們抬棺村的人,世代守護著皇帝谷裡面的秘密,肯定有不讓外人進去的方法。是你告訴我,進入皇帝谷的還有另外一條通道。從谷口進來的,是一條死路,所以你們都不願與我們同行,悄悄離開後,從另一條道進來,看著我們一個個死在這裡,我說的沒錯吧?」

  丑蛋欠起身,眼中露出一抹得意而又厭戾的神色,恨恨地說道:「你救了我和守根,我救了你,我們互不相欠!」

  她那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像一個小孩子,而似一個老謀深算的成年人。

  苗君儒微微愣了一下,他暈倒在谷口的時候,是老蠢和守根他們幾個人救的。從谷口到抬棺村,距離不算太近,他們去那裡做什麼?難道就是看看有沒有外人進去嗎?守根被人傷成那樣子,卻不敢說出是什麼人傷的他,而村民們想要至他於死地的做法,可以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他一定是他做了什麼對不起村民的事。

  還有比泄露皇帝谷的秘密更令村民憤怒的事情嗎?如果殺守根的是老蠢他們,那麼,守根究竟向誰泄露了皇帝谷的秘密呢?

  是在收魂亭見過的那個背影,還是別人?

  他問道:「守根他還活著吧?」

  他雖然暫時救了守根,卻難保離開後,村民們還是不放過守根。

  丑蛋說道:「你們活著,他就得死,你們死了,他才能活著!」

  不錯,要想保住守根的命,就得讓泄露出去的秘密成為永久的秘密。

  苗君儒說道:「老蠢派人帶我們進谷,就是想讓我們都死在裡面。只要我們一到谷口,他們的任務就完成了。其實你和齊桂枝沒必要跟來的。」

  丑蛋冷笑道:「你以為那個姐姐是個好東西嗎?你們離開村子之後,我見她溜到村西頭的墳地那邊去了,是去見一個人,那個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沒看清長得什麼樣。她發現我跟蹤她,就把我抓住,要我和她一起來找你們。」

  照丑蛋這麼說,齊桂枝是去見了一個人之後,才決定要和大家一起進谷的。如果丑蛋不答應,她有可能殺丑蛋滅口。那個和她聯絡的人,會不會就是那晚在收魂亭和崔得金說話的人?如果是,她和崔得金到底又是什麼關係呢?苗君儒想到這裡,說道:「崔幹事住進你們村里之後,平時都幹些什麼?」

  丑蛋說道:「經常去山上溜達,還幫著我們種地,偶爾離開村子,一般幾天就回來。聽老蠢說,外頭的村子都住著八路軍,每個村都一樣。只不過有的村多,有的村少。」

  苗君儒問道:「難道他就沒有向你們打聽皇帝谷的事?」

  丑蛋說道:「肯定打聽了。有一次他還要我帶他們到收魂亭那裡,住了一個晚上呢!去年他們還在皇帝谷住了一段時間,聽說死了不少人!」

  苗君儒問道:「你們住在收魂亭的時候,沒有人被收魂?」

  丑蛋笑道:「不是每一次住在那裡的人都會被收魂的,得看什麼時候。聽村里說,只要月亮出來,人才會被收魂,有的人命硬,收不走!」

  太陽屬陽,月亮屬陰,許多異類必須依靠月亮的至陰精華,才能不斷成長。很多地方的靈異現象,都與月亮有關。苗君儒見這些猴子在洞內蹦來蹦去,問道:「猴子是你們養的,專門用來殺人?」

  丑蛋一本正經地說道:「猴子是谷里的,是鎮陵將軍,聽說是皇帝封的。就住在大房子裡面,它們吃蛇,所以身上有毒,被它們抓一把或者咬上一口,會七竅流血而死。」

  動物都有自己的地盤意識,最忌外人闖入,那個死狀恐怖的游擊隊員,一定是不小心被猴子抓了一把,才毒發身亡。苗君儒一直認為皇帝谷里的皇帝是曹操,可所見到的皇陵卻是明代的。丑蛋說猴子吃蛇,可他進谷到現在,也沒有見到一條蛇,倒是見到一隻千年大鼉龍和一群吃人的鱷魚。

  他想起在谷口聽到的詭異哭聲和笑聲,問道:「我們在谷口的時候,你弄出那些聲音來,就是想嚇我們,對不對?」

  丑蛋沒有說話,等於是默認了。

  苗君儒還想問,只見一隻小猴子從通道內竄出來,朝猴王嘶叫起來,猴王立即望著苗君儒,眼露凶光。丑蛋忙起身攔到苗君儒面前,朝猴王嘰里咕嚕地說了一通。或許看在熟人的面子上,猴王並沒有對苗君儒發飆,但眼中仍有憤怒之色。

  丑蛋說道:「那些人把大房子燒了,鎮陵將軍不會放過他們的。那頭的洞口塌了,他們進不來!苗教授,我帶你出去!」

  苗君儒說道:「帶我去見那兩個活著的人……」

  他很想知道,為什麼其他人死了,就他們兩個人活著。既然活著,就肯定有活著的理由。

  丑蛋說道:「苗教授,你不能去那裡,你會死的。我還是帶你到泉水那裡,讓你帶幾壺泉水回去吧!」

  苗君儒說道:「就見他們一面!我答應你,能救就救,如果救不出,我就和你一起離開,好不好?」

  丑蛋思索了片刻,說道:「我和鎮陵將軍商量一下,如果它能幫你,你就有活著的希望!」

  她轉過頭去,和猴王商量起來。剛開始猴王不答應,可經不住她再三廝磨。她見猴王同意了,對苗君儒說道:「到時候不管你看到什麼,都不能說話,千萬要記得。」

  苗君儒點了點頭。

  猴王在前面帶路,朝另一條通道走去。苗君儒和丑蛋緊跟其後,其餘的猴子都跟在他們的後面。

  這條通道與來時的通道不同,要矮許多,得弓著腰走,洞壁是開鑿出來,腳下的地面坑坑窪窪,每隔一段路,洞壁上就有一處凹進去的小洞,洞內有一盞油燈,從油燈的式樣上看,為漢末弧形盤龍青銅油燈。這種式樣的油燈,一般只有宮廷和豪門貴族中才有。他以前挖掘過一個漢代貴族的墓葬,在裡面發現這種式樣的油燈。油燈儘管不亮,但可照見腳下的路。

  猴子騰跳起來速度很快,但正兒八經像人一樣走路,卻像八九十歲的老太太一般,一搖一擺地走得很慢。

  走了約20分鐘,猴王停了下來,在洞壁上一按,洞壁轟隆一聲,開了一道門,從裡面透出亮光來。

  一進去,苗君儒就看出這是皇陵的地宮。在他的正前方有一個石台,台子上放著兩口長約5米、高約1.5米的巨大金絲楠木棺槨,棺槨上蓋著七彩金絲繡龍騰錦緞。地宮的角落裡堆放著一些金銀和陶瓷器皿,其中有不少做工精細的元代宮廷物品。隨便拿一件出去,都能賣數千大洋。

  在棺槨的兩側,各有一個屈膝抬臀彎腰的塑像,塑像為菩薩模樣,頭上梳數根髮辮,戴著象牙佛冠,身披珠子串成的瓔珞,她們雙臂左右張開,手心上各托著一盞油燈,油燈比通道內油燈要大許多。

  這不是菩薩。菩薩面部的表情是端莊而神聖的,而這兩尊塑像的臉部表情卻充滿了挑逗與嫵媚。朱元璋雖是一代皇帝,但他的膽子再大,也不敢褻瀆菩薩。那兩尊菩薩模樣的燈具,其實是按照元代宮女的形象製造出來的。元朝的皇帝都很荒淫,且崇信佛教和道教,經常命宮女扮成菩薩的模樣跳舞,完事後供皇帝和胡僧們淫亂。

  用元朝的宮女來做祖上陵墓內的燈具,也虧朱元璋想得到,他這個誅殺元朝的大人物,心裡想著的一定如何作賤被他滅掉的元朝。

  在棺槨的下方有一張供桌,供桌上擺放著兩塊大靈牌,其中一塊上寫:熙祖裕皇帝之靈位,另一塊上寫:恆皇后侯氏之靈位。

  苗君儒看過之後大驚,果然是明朝的皇陵。他以為這裡是朱元璋的真身墓,沒曾想卻是朱元璋的祖父。在明史中,朱元璋稱帝之後,追封其祖上為帝。這熙祖裕皇帝就是朱元璋的祖父朱初一,江蘇句容人,後遷居到盱眙,死後葬在盱眙。朱元璋在盱眙重修祖陵是假,移葬是真。只是他不明白的是,朱元璋為什麼要將其祖父母移葬到這裡,這麼做有何目的?這處外人都進不來的皇帝谷,朱元璋又是如何派人進來修建皇陵的呢?

  歷代的皇陵地宮,都裝有防盜措施,普通江湖盜賊是無法進入的。當年孫殿英盜挖清東陵,從看守東陵的太監口中逼出地宮的真正入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死傷好幾十人,經過四道石門,才得以見到棺槨。可是現在,苗君儒僅僅跟著猴王,經過一條在山內開鑿出來的通道,就直接進入地宮見到棺槨了。

  那條通道是什麼人開鑿出來的?猴王為什麼這麼熟悉呢?

  棺槨的右側有一扇小門,過了小門,又是一間地宮。不過這間地宮比剛才那間要小許多,幾口不大的棺槨並排放在一起。沒有供桌,幾口棺槨的旁邊,還有十幾具整齊的女性骸骨。這應該就是陪葬的了。朱元璋死後還用了不少宮女和後宮妃嬪殉葬,他建這座皇陵時,一定想過弄幾個漂亮的女人在九泉之下服侍祖父,也不枉他的追封諡號。

  過了這間陪葬室,進入一個小空間。與另兩處地方不同的是,這個小空間確實很小,約莫四五個平米。裡面既沒有棺槨,也沒有陪葬品,只有一張靠牆的太師椅。太師椅上坐著一個人,準確地來說,應該是一具骸骨,一具穿著鎧甲的骸骨。

  猴王來到骸骨面前,像人一樣跪了下去,居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從鎧甲的式樣上看,是明初的大將。亂世出豪傑,元末明初是武將輩出的年代,朱元璋坐穩江山後,官封國公王侯的就有數十名,而千戶以上的將領,不知道有多少。

  坐在太師椅上的這具遺骸究竟是誰,一時間無從考證。依常理判斷,能夠替朱元璋鎮守祖陵的,絕對不是什么小人物。

  丑蛋說猴王是鎮陵將軍,可苗君儒卻不那麼認為,以朱元璋的性格,是絕對不會讓一隻畜生當鎮陵將軍的。真正的鎮陵將軍,應該就是這具骸骨,而跪在地上的猴王,十有八九是鎮陵將軍的寵物。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隻猴王最起碼活了500年。一隻普通的猴子,其壽命不過十幾二十年。活了500年的猴子,真成猴精了。

  苗君儒不由得想到:若猴王是靠喝不死神泉中的泉水,才活了這麼久,那抬棺村的人呢?豈不是一個個都是不死神仙?

  想到這裡,他頓時覺得腦袋大了許多!

  猴王哭了一陣,起身站到一旁,用手抹著眼淚。苗君儒走到骸骨的面前,雙手合什,躬身施了一禮。

  他這麼做,按江湖上的規矩,其實就是一個禮數。到了人家的地盤,總不能不給人家面子,要是惹怒了人家,跳起來跟他糾纏,那就麻煩了。老地耗子在外面跪拜的是鎮陵將軍的雕像,而他在這裡,是對著真身施禮。鎮陵將軍泉下有知,也會對他禮讓三分。

  就在他轉身的時候,突然看到骸骨的右手上抓著一樣東西,是一塊金屬牌子,儘管看不到牌子上的字,但是他肯定,和他口袋裡那塊錦衣衛的牌子,是一樣的。

  莫非鎮陵將軍是錦衣衛?

  朱元璋誅殺大臣們的時候,對那些有功之臣,已經失去了昔日的情分,能夠信任和完全控制的,就只有錦衣衛了。派一個貼心的錦衣衛當鎮陵將軍,不失為上策。

  吊在大殿內的那具錦衣衛乾屍,又是怎麼回事呢?難道明朝後面的皇帝,又派人來了這裡?

  錦衣衛的牌子都是掛在腰間或是藏在衣服內的,這具骸骨為什麼要牌子拿在手裡,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丑蛋見苗君儒愣著,忙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苗君儒醒悟過來,暗叫一聲慚愧。在這種地方,是由不得他這個考古學家對任何物件進行考古分析的,他望了猴王一眼,見猴王的眼神沒有原先那麼怨毒,和善了許多。

  每一隻陸續走進來的猴子,都對著骸骨跪拜行禮。從它們動作的整齊和嫻熟程度來看,絕對不止一次來這裡跪拜。

  也許在猴子們的眼中,這具骸骨就是它們的祖宗。

  苗君儒朝四周看了一下,除了進來的那扇小門外,就沒有第二扇門了。等所有的猴子都跪拜完,猴王這才上前,將太師椅推到一邊,露出後面的一個圓洞來。

  與過來的那條通道一樣,圓洞也是直接在岩石中開鑿出來的,洞不大,剛好夠一個人爬進去。進去之後,甬道成斜坡一直往上。

  甬道內很黑,沒有光線,黑燈瞎火的大約爬了半個多小時,猴王往前一竄,跳了出去。苗君儒抬頭望去,見洞口透進一些光來。

  爬到洞口,他抬頭望去,登時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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