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神秘匪幫

2024-09-26 14:11:50 作者: 吳學華

  那四個男人除了腰刀外,腰間的衣服鼓出一大塊,明顯還有傢伙。五個人下了樓,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那個女人望了苗君儒他們一眼,一雙藍色的眼珠,清澈得象兩汪湖水。

  肖剛的臉色突然變得嚴峻起來,從衣內拿出一樣東西,低聲道:「我還真小看這條老狐狸了,要不是昨天晚上看到這東西,真想不到他還留了這麼一手!」

  凶儺蟲見一夾不中,獵物反倒抓著他的巨螯,情急之下,用力往上一抬。就這樣,把肖剛從沙土中拖了出來。

  一個多月後,苗君儒他們四個人沿著古代的絲綢之路,風塵僕僕地來到河西走廊的西端的重鎮——安西,安西古稱瓜洲,安西之名,起始於康熙年間,康熙帝在安西布隆吉大敗葛爾丹部屬3000餘人,始稱「安西」,取義為「安定西域」。

  在古代,瓜洲是絲綢之路上的一個重要的交通要塞,古絲綢之路在這裡分為南北兩條線,往南經敦煌、陽關、樓蘭等處,又分為幾條線,直通中亞和歐洲;往北則經過哈密、吐魯番,直通北歐。在歷史上,這裡一直駐有重兵。

  年代不同了,絲綢之路早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性質,但是仍有不少商人,由這裡往新疆那邊運些緊俏的貨物,或者由那邊往內地運貨。

  和古代相比,安西要顯得落寞多了,但仍不失繁華,這鎮上最多的就是歇腳的旅館,來往的客人,操各種口音的都有。

  馬匹和駱駝馱著各種貨物,在大街上來來往往。

  走在大街上,除了路邊小吃店裡飄出的一種特有的牛油味外,就是馬糞草的味道了。

  鎮子裡的居民大多是回民,也有蒙古人,漢人和維吾爾族人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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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離開安西,沿著絲綢之路來到哈密,在進鎮子的時候,苗君儒他們就向人打聽過了,這裡駐紮著西北軍的一個旅,是半個月前過來的,旅長是馬步芳。在這之前,這裡的駐軍最多一個營,把一個旅的兵力放在這裡,為的是什麼呢?

  從這裡往西到吐魯番,也就幾百里的路程,騎兵用兩天的時間就能到達。

  他們在大街上的時候,不時看到全副武裝的士兵來來去去。西北軍是閻長官的部隊,某非閻長官已經得到了消息,才派出這一個旅的軍隊來這裡,目標是幾百里外的玄幽古城。

  苗君儒看到一家挑著一面黃色旗子的旅館,旗子上寫有回漢維三種文字:平安客棧。

  這來來往往的商人,求的就是平安二字。四個人走到客棧門口,早有一個戴著白色平頂小圓帽的回族夥計迎了上來,操著流利的漢話:「四位老闆是要住店吧,我們這裡包你睡得舒服,我們還有上等精飼料,把你們的牲口餵得飽飽的,路上絕不掉膘!」

  夥計說的都是行話,來往的客人都是靠牲口馱貨物,客人在選擇住店的時候,也要看店裡餵牲口的飼料如何,一旦牲口掉膘,會影響負重力,還會耽誤行程。

  肖剛說道:「就住這吧!」

  他吩咐夥計把馬背上馱的東西放下來,把馬牽到後院去。

  苗君儒看了一眼大街上的人,他這是第二次到這裡了,上一次去樓蘭考古,回來後也是在這個店子裡住。

  苗君儒見肖剛他們在看著貨物,便向樓上走去,上樓的時候,從上面下來幾個人,四個挎著腰刀的維吾爾族男人,兩前兩後護著一個戴粉紅色蓋頭,臉上遮著面紗的女人,走在最前面的兩個男人一把要將他推開,他側身避過那兩個人的手,身體順勢退下樓!

  其中那個漢子望了他一眼,用維吾爾語說了一句:「是個會武功的!」

  梅國龍一見,正要上前評理,被苗君儒攔住:「梅科長,我們不要惹事!」

  那四個男人除了腰刀外,腰間的衣服鼓出一大塊,明顯還有傢伙。五個人下了樓,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那個女人望了苗君儒他們一眼,一雙藍色的眼珠,清澈得象兩汪湖水。

  苗君儒聞到一股很奇怪的香味,有點象紫羅蘭的香水味。他知道是從那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般的維吾爾族女人,很少用香水,更別說是這種味道怪異的香水。

  待那五個人離開後,梅國龍問夥計:「他們是什麼人!」

  夥計回答道:「您可以自己去問他們呀,我們這裡只管服侍好客人,從來不問客人姓名,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什麼的。」

  四個人要了兩間客房,苗君儒和肖剛一間,田掌柜和梅國龍一間。

  他們剛進房間,夥計就送來兩壺熱水,是給客人泡腳用的。行腳商人住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泡腳,熱水泡腳很解乏,泡過之後,有條件的再洗個熱水澡,一天的疲憊就消失了。

  肖剛一邊往腳盆里沖熱水,一邊和苗君儒說著話,他的聲音很低:「對不起,苗教授,把你的家弄得那麼亂,本來我想整理一下的,可是有人來了,就急忙離開!」

  苗君儒看了肖剛一眼:「你怎麼知道寶玉兮盒在我的手裡?」

  肖剛說道:「還記得你那個叫黃森勃的同學嗎?是他告訴我的!」

  苗君儒微微愣了一下,「他和你是什麼關係?寶玉兮盒怎麼到了他的手裡?」

  肖剛慢慢地開始說出事情的經過:「劉白被抓前,在小力胡同泉升樓找小紅,因為貪念她的美色,經常去找她,一次酒醉無意間說出了他的身份,小紅害怕惹事上身,便告訴了龜公,龜公貪圖警察局那200大洋的賞金。於是劉白被警察從小紅那裡抓走,臨走的時候,他把一枚玉扳指放在小紅的枕頭下。小紅拿著那枚玉扳指去古董店賣,想替自己贖身,不料被古董店老闆的朋友認出是水神幫長老的信物。」

  苗君儒忍不住說道:「就是隔壁的田掌柜!」

  肖剛點頭:「田掌柜花錢買下玉扳指後,得知劉白被抓的消息,他擔心小紅把此事泄露出去,於是想殺人滅口,不巧小紅被我救了!因為那個時候,我一直盯著田掌柜。我救下小紅後,以為她有什麼背景,一問之下,才知道她是一個普通的青樓女子,她唯一的一個親人,在幾年前學生運動的時候被抓進去了,那個人就是你的同學黃森勃。那段時間我查找不到神貓李的蹤跡,以為劉白是神貓李的徒弟,兩人有聯繫。於是我通過我的關係,在監獄中找到黃森勃,要他接近劉白,並得劉白的信任,他果然不負我所望,從劉白的口中得到很多關於水神幫的事情,只可惜沒有我想要的消息。北伐軍進北平的前兩個月,劉白從監獄中出來了,我以為他要去找小紅拿回玉扳指,便留意小紅那邊的動靜,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去找小紅。」

  苗君儒從衣袋中拿出那枚白色的玉扳指,「這枚玉扳指既然已經到了田掌柜的手裡,為什麼又回到小紅那裡呢?」

  肖剛說道:「你也知道田掌柜的身份,鄭孝胥那幫滿清遺老能夠在北平那麼活動,和偽政府市長劉顯中的關係肯定不一般,那枚玉扳指對田掌柜沒有什麼用,但劉顯中不同,他可是一個專愛收藏古董玉器的人。」

  苗君儒說道:「田掌柜為了拉攏劉顯中,投其所好將那枚玉扳指送了出去。」

  肖剛說道:「也許那邊滿清遺老們,在拉攏西北軍各階層官員的時候,妄想再來一次『張勳復辟』,沒有想到北伐軍那麼快進入北平,這個時候,田掌柜想起了監獄中的劉白,只要通過劉白找到神貓李,那塊黃帝玉璧就有下落了。於是他們通過劉顯中的關係,把劉白放了,對外聲稱是越獄逃走。至於玉扳指是怎麼又回到小紅那裡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懷疑一定是有人告訴了劉白,玉扳指在劉顯中手裡,所以劉白出獄後去劉顯中那裡盜走玉扳指,也正因為這樣,使他們師徒相遇,讓我和田掌柜他們都發現了神貓李的藏身之所,我們並沒有去驚擾神貓李,都在暗中觀察。黃森勃出獄後找到我,說劉白要他7月6日早上去西山碧雲寺的圍牆外等候,不知道要做什麼。我知道那天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神貓李在那天有所行動,一定是有很大目的的,於是緊盯著神貓李,一路跟到西山。到西山後,有人領著他們直接進了碧雲寺。而我卻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潛進去,我在孫先生棺柩所在的石塔邊發現了他們師徒的行蹤,劉白已經換上了警衛的服裝混在警衛里進石塔了,神貓李則躲在假山的後面,身上背著一個包袱,我偷偷靠上去的時候,被神貓李發覺,於是我一不做二不休,想把他背上的包裹搶到手,那包裹里,肯定裝著重要的東西,此前我就已經查到他已經取出了寶玉兮盒。在拼鬥中,我發覺他的武功並不怎麼樣,後來又來了一個人,我們三個人斗在一起。我找了一個破綻,從神貓李身上拿走了包裹,不料跳出牆後又遭到幾個人的堵截。在一棵樹下,我見到了站在那裡的黃森勃,我要他拿著包裹先走,我纏著那幾個人。當我後來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被人殺了,包裹也不見了,還好在他的身下,我發現一個用血寫的苗字,我就馬上想到了你,因為他對我說過,你是他的同學,是目前國內考古界最年輕的專家。於是我去找你,在你的窗下聽到了你和一個女人的談話,確定東西就在你那裡。也就在前一天晚上,我發現劉白去找過你的老師,第二天他就自殺了。」

  苗君儒說道:「我老師自殺和他有很大的關係?」

  「我想應該有,」肖剛繼續說下去,「碧雲寺中發生那件事後,你和梅國龍去恭王府找神貓李,是我安排的,我只想在不驚動你的情況下,把東西拿出來!」

  苗君儒說道:「我去找小紅的時候,看到劉白從胡同里出來,殺死小紅的人應該是他,他既然殺死了小紅,為什麼要把玉扳指留在那裡呢?」

  肖剛說道,「就跟你老師自殺的原因一樣,也許只有他才能夠回答你了!其實他們也是受人控制,7月6日那天我見他們能夠順利進入碧雲寺,就已經找到答案了,我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讓黃帝玉璧落入野心人的手裡!」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夥計推門進來,「兩位老闆,請去樓下用餐!」

  肖剛擦乾腳,穿上鞋子走了出去。苗君儒望著他的背影,陷入沉思中,如果不是他說的這些,很多事情他都想不明白,原來這件事的背後,還有那麼多不為人知的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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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個人下樓到客棧的大堂吃東西,走進大堂的時候,見裡面已經坐了不少人,一邊吃著東西一邊低聲說著話。

  他們找了一處角落的桌子,分頭坐了下來。

  夥計殷勤地上前問:「四位老闆要吃點什麼?」

  田掌柜說道:「來一個酥油大盤雞,一條烤羊前腿,一盤醋溜土豆絲、10個肉夾饃,四碗牛肉拉麵,外加五斤熟牛肉!」

  也許他的聲音較大,引來了其他客人的注目。

  肖剛低聲道:「田掌柜不虧是滿人,點回民的菜式這麼利索,我們到回民的地界也不是一兩天,還是頭一次見你這麼豪爽呀!」

  苗君儒聽得出肖剛的話中有話,他見梅國龍不時將目光投向右邊第四張桌子上坐著的那幾個人。那幾個人坐在那邊吃東西,不時的望向這邊。

  坐在他身後隔壁桌的三個男人邊吃東西邊嘆氣,並低聲說著話。他扭過頭去,問一個年紀較大的男人:「借問一下,你們這是怎麼了?」

  那個男人看了苗君儒一眼:「看樣子,你們也是行腳商人,做哪種生意的?」

  苗君儒說道:「茶葉!想送到庫爾勒那邊去。」

  那個男人擺手道:「趕快回去吧,前面去不得,否則血本無歸呀!」

  苗君儒問道:「去年我還送茶葉去過那邊呢?」

  那個男人說道:「去年是去年,前一陣子還好好的呢。兄弟聽我一句話,要麼你們把茶葉就在這裡處理了,撈點回去的本錢,要麼繞一個大彎,從別處過去。總之呀,不能再往前走了!」

  苗君儒問:「為什麼?」

  那個男人說道:「難道你不知道前一陣子回民暴亂的事嗎?回民這麼一亂,可把我們這些做生意的給害慘了。我們幾個人每年都運瓷器走這條路去那邊,誰知道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軍隊設了關卡,不允許販賣私鹽過去,一經查到,貨物沒收,人就地槍決,有錢的花錢買條命,沒有錢的就把命搭在這裡,我都看到好幾個人死在這裡了,其他的貨物倒是讓過去,可是每條牲口要交20塊大洋的過卡費,我們幾個12條牲口,要交240大洋,我們做瓷器生意的,雖說利潤還可以,可是路上吃住的費用太高,加上還要顛碎掉那麼多,也就賺幾個辛苦錢,哪裡來那麼多錢交給他們呀?當兵的不講理,怎麼求他們都沒有用,過不了卡,只得轉回來,哪知道碰上一夥如狼似虎的騎兵衝過來,把我們的騾子也驚了,瓷器全打碎在地上,好的還不到一筐,我們幾個正商量著要飯回去,這年頭呀,簡直不讓人活了!」

  苗君儒望了肖剛一眼,他們那幾匹馬上馱的茶葉並不多,是用來做幌子的。

  旁邊一張桌子上的人聽到了,一個身體魁梧的男人站起來,說道:「還做生意,做個屁生意呀,要麼去當兵吃皇糧拿餉銀,要麼上山當土匪,沒有人管,想幹啥就幹啥!」

  那個男人說道:「我說兄弟,話雖然這麼說,若是獨身一個人,倒還罷了,可是我們上有老下有小,全都指望著我們過活呢!」

  夥計把菜上桌了,苗君儒他們四個人都不說話,各懷心事地吃著東西。大堂內的其他人還在低聲談論著,一個個臉上都露出憂慮之色。

  過了一會兒,苗君儒看到右邊第四張桌子上坐著的那幾個人,起身離去,從始至終,他們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吃過飯後,四個人回房,苗君儒和肖剛前腳進屋,夥計就跟了進來,神神秘秘地說道:「剛才幾位老闆在下面大堂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如果幾位不想花那一條牲口20塊大洋的過卡費,我可以幫你們想辦法。」

  肖剛「哦」了一聲,「你們有關係?」

  夥計說道:「原來駐紮在這裡的軍隊,我們還挺熟,可是前不久換了,你們要想去那邊的話,我可以找人給你們帶路,只要50塊大洋就可以了!」

  肖剛說道:「你的意思是從別的地方過去。」

  夥計點頭:「以前有好幾條路,但都被軍隊知道了,就算你們能夠繞過去,可是他們馬快,一旦被他們抓到的話,安個通匪的罪名當場就給槍斃了!我介紹給你的這個帶路人帶的路,絕對沒有問題,包把你們送出去!」

  肖剛說道:「萬一被軍隊的騎兵追上,把我們幾個槍斃了,可就什麼都晚了!」

  夥計說道:「我已經送出去好幾批人了!」

  肖剛搖頭說道:「我覺得還是不妥,除非你跟著我們一起走!」

  夥計說道:「你這不是難為我嗎?店子裡那麼多客人,我怎麼走得開?」

  肖剛從衣袋中拿出幾塊大洋,放在桌子上,返身在桌邊坐了下來:「我想問你的幾個問題!」

  夥計望著桌子上的大洋,眼中露出貪婪之色,說道:「你問吧,只要我知道的!」

  肖剛問道:「這一帶一共有幾股土匪?」

  夥計向前走了兩步,小聲說道:「恐怕得有好幾十股,人數多的有上千人,人數少的只幾個人!專揀人數少的客商下手,殺人劫貨!」

  上千人的土匪,其勢力已不一般,完全可以和正規部隊抗衡。

  肖剛問道:「回民暴亂是什麼時候的事?」

  夥計小聲說道:「就在一個多月前,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突然來了那麼多官兵,說是回民暴亂,好像在拉瑪依山口那邊打了幾仗,雙方都死了人!」

  這回民暴亂自古就經常發生,清朝的時候尤其厲害,康熙還親自遠征過葛爾丹呢。民國成立後,民族統戰工作做得不錯,已經有好些年沒有聽說回民暴亂的事了,怎麼這會兒又暴亂了?一個多月前,正是他們離開三峽的時間,怎麼那樣湊巧呢?

  肖剛接著問:「這幾天有沒有見到南邊來的客人,從這裡往那邊去?」

  他把劉白和神貓李的樣子描述了一遍,夥計聽了之後,搖了搖頭:「我們這裡南來北往的客人很多,如果是住在我們這裡的,我還有些印象,若是住在別家,我就不知道了!」

  苗君儒想了一下,劉白他們如果是騎馬的,那麼行程的時間應該和自己差不多,若是他們聯合了盛振甲和楊不修,利用軍隊的關係坐卡車前來,行程可就大大縮短了,說不定他們已經過去了。

  要想知道他們是否過去,去問守卡的士兵就知道了。

  他問道:「以前在交河故城那邊活動的土匪還在嗎?」

  夥計似乎愣了一下,說道:「過了卡之後,我建議你們還是繞過那邊吧!」

  苗君儒問:「為什麼?」

  夥計說道:「我也是為你們著想,那邊去不得!」

  苗君儒問:「為什麼去不得?」

  夥計說道:「交河故城那裡那幫土匪厲害得很,你們是漢人,恐怕過不去!」

  肖剛「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苗君儒說道:「你去吧!」

  那個夥計從桌子上拿起一塊大洋,利索地放在嘴邊吹了一下,微笑著把其他的幾塊收了起來,點頭道:「兩位老闆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我!」

  夥計出門的時候,順手把門給關上了。

  「花了幾塊大洋,沒問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肖剛笑道:「今晚先住下,我明天去打聽一下!」

  兩個人正要睡下,突然聽到下面傳來嘈雜的聲音,不一會兒,那個夥計上來了,說道:「老闆,你們去和那些官兵老爺解釋一下吧,他們要牽走你們的馬!」

  苗君儒和肖剛來到樓下,見下面站了十幾個背著槍的士兵,有一個副官模樣的人帶著,那副官正和掌柜的說著話,旁邊還站了幾個客商。

  那副官大聲道:「都別吵,這是上級的命令,我也沒有辦法,所有馬匹一律充公留作軍用,有誰不服的直接跟上面說去!」

  梅國龍也跟下來了,肖剛小聲問道:「田掌柜呢?」

  梅國龍說道:「他睡下了!」

  肖剛上前把那副官拉到一旁,低聲說道:「我認識你們馬旅長,這點小事就不想麻煩他了,還望你能夠行個方面。」

  他把十幾塊大洋塞到副官的手裡。

  副官看了他一眼,把大洋放都兜里,回身叫道:「除了這位老闆的外,其他的馬全都拉走,否則以通匪論處!」

  那些客商哭喪著,眼睜睜地看著士兵把他們的馬牽走!

  苗君儒忍不住低聲罵道:「一群土匪!」

  肖剛說道:「自古兵匪一家,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若是真的能夠實現先生的民族與共和,這樣的事情就不會出現!」

  那些客商埋怨著各自散去,沒有了馬匹,那些貨物只能留在這裡低價處理,連回去的路費都撈不著。

  他們還沒有上樓,就聽到外面大街上傳來槍聲,緊接著紛雜的馬蹄聲急促而過。

  上樓後,在經過田掌柜和梅國龍的房間時,苗君儒朝裡面看了一眼,見田掌柜躺在床上,已經打起了呼嚕。

  梅國龍笑道:「他也真能夠睡得著!」

  肖剛彎腰,從門邊撿起了一樣東西,放到了口袋裡。

  苗君儒正要問撿到了什麼,見肖剛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說道:「你們先睡吧,我下去看一下馬!」

  苗君儒見他的神色有些神神秘秘,心知他一定發現了什麼,也不再問,和梅國龍各自回房。

  回到房間躺在穿上,困意立刻襲來,很快便睡了過去,肖剛是什麼時候回房的,他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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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四個人下樓吃東西的時候,聽到大堂的人在那裡議論,一打聽,才知道昨天晚上在哈密發現了土匪的蹤跡,官兵們折騰了大半夜,損失了好幾個人,連土匪的影子都沒有見著。

  吃完飯後幾個人回房,肖剛吩咐大家打點行李,說今天就過卡。

  昨天晚上還說今天要去打聽一點事,怎麼這麼快就改變了主意要動身?莫非昨天晚上有什麼發現?

  田掌柜問:「怎麼這麼快就走!」

  肖剛說道:「在這裡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先走,去那邊看看情況!」

  田掌柜說道:「我們有6匹馬,過卡費要120塊大洋,我們還有那麼多錢嗎?要我們想想別的辦法!」

  肖剛說道:「劉白跟閻長官有關係,難道你也有嗎?」

  田掌柜笑道:「你這不是在挖苦我嗎?他有本事帶一團的人從神女峰那裡進洞去,我可沒有。」

  肖剛說道:「你也不要太謙虛,你做古董生意那麼久,經常到北平去,沒少和西北軍的官員打交道吧?」

  田掌柜笑道:「說的也是,可是這個馬旅長,我以前見都沒有見過。」

  肖剛說道:「馬旅長你沒有見過,可是他的上級李軍長,你應該認識吧?」

  田掌柜的臉色微微一漾:「看來你知道得還不少!」

  肖剛說道:「是呀,比你想像的要多!現在那兩張圖恐怕已經不在你身上了吧?」

  田掌柜笑道:「不錯,昨天晚上你們下樓去的時候,有人來找過我!」

  肖剛說道:「我應該早就想到,你們滿人和蒙古人的關係一向不錯,昨天晚上吃飯時坐在我們不遠處的那幾個人,是蒙古人。這事連蒙古人也插手了,看來這地方真的有一場好戲要上演了!田掌柜,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從今往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看誰有本事把那塊黃帝玉璧拿到手!」

  田掌柜冷笑道:「你的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我也就不多說,憑你們三個人,怎麼跟我們搶?且不說劉白他們那些人,就我放在那邊的幾百個人,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把你們淹死!」

  肖剛笑了一下,說道:「那就等到時候看你的人怎麼把我們淹死吧!」

  田掌柜一邊笑著,一邊走了出去,大步下樓。

  梅國龍問:「就這麼讓他走了!」

  肖剛的臉色突然變得嚴峻起來,從衣內拿出一樣東西,低聲道:「我還真小看這條老狐狸了,要不是昨天晚上看到這東西,真想不到他還留了這麼一手!」

  苗君儒看清肖剛手裡的東西,是一個非常精緻的鼻煙盒,裡面是乾隆年間的五彩陶瓷,外面鑲著一層銀邊,他認出這東西是清朝時候上層社會盛行的鼻煙盒,只有達官顯貴才有,很長時間裡,是一種身份的象徵。習慣吸鼻煙的是滿人和蒙古人,漢人也有,但極少。一般的蒙古族男子腰帶多掛刀子、火鐮、鼻煙盒等飾物,但是這麼精緻的鼻煙盒,絕非普通人擁有。世襲的蒙古王公所擁有的鼻煙盒,比這個要高檔。這個鼻煙壺最初的主人,應該是蒙古王公身邊最得力的人,或者是蒙古王公下面的官員。

  梅國龍問:「我們怎麼辦?」

  「走!」肖剛說道:「用你那科長的證件,我們蒙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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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把三匹馬和茶葉留給那個做瓷器生意的客商,讓那客商換點錢回家。一人騎了一匹馬,帶足了乾糧和水,朝鎮外而去。

  出鎮沒多遠,就見大路中間設了一個關卡,旁邊有幾座臨時搭建的房子,背著槍的士兵正盤查著來往的人,幾隊騎兵來回地疾馳著。

  來到關卡前,早有士兵攔住去路,大聲問:「做什麼的,路條呢?」

  梅國龍呵斥道:「瞎眼了,也不看我們是什麼人,叫你們長官來說話!」

  一個連長聞聲從房子裡出來,「什麼人這麼猖狂?」

  梅國龍拿著一張證件在那連長面前一晃:「我們是北平警察局的,有事去烏魯木齊!」

  那連長拿過證件看了看,還給了梅國龍,低聲罵道:「真他媽的邪門,什麼人都來這裡湊熱鬧!」

  肖剛問:「前幾天是不是有第二十軍的人過去?」

  那連長驚愕道:「是呀,你怎麼知道?」

  肖剛問:「他們過去多少個人?」

  那連長說道:「好像有一個營,好幾百人,也不知道去做什麼的,我對他們說前面不太平,他們也不管,若是遇上其他的土匪還好辦,就怕遇上月亮達達。」

  梅國龍問:「月亮達達是什麼意思?」

  那連長說道:「不清楚,反正當地人是這麼叫的,是那邊勢力最大的一股土匪,有一兩千人,聽說頭領是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不吃飯專喝人血;他們的武器裝備並不比我們差,以前有軍隊過去剿過幾次,都吃了大虧,那些人都是本地人,地形熟,而且很兇悍,去剿他們的時候,找來找去都找不到他們,一旦被他們冷不丁來一下,可就吃虧了,前陣子我們和他們幹了一兩仗,都沒討到好!上頭也知道這情況,只叫我們守在這裡,過了前面,就是雙方的地界,隨時都可以遇上他們的人。就你們三個人,不要說大股的土匪,就是小股的土匪,你們也對付不了!要不你們回去跟我們長官商量一下,派人送你們過去!」

  肖剛說道:「算了,沒有你們護送的話,也許我們更安全!」

  說完後,他已經策馬跑了出去。

  三個人縱馬跑了一陣,見前面都是一馬平川連綿數百里的荒漠,隱隱可見荒漠的盡頭那青色的山巒。

  從這裡往正西方向走幾百里,就是羅布泊,羅布泊古稱鹽澤,又叫羅布淖爾。在蒙古語中有「多水匯集的湖泊」之意。這一帶在古代曾是一片水草豐茂,牛羊成群的富饒之地,居住著蒙、回、哈薩克等十幾個遊牧民族。而此時,他們馬蹄下的這片土地,歷經歲月的滄桑,變成了一片廣袤、單調、貧瘠、神奇的荒原,到處是無人的鹽灘和荒沙地。

  他們並沒有往南走,而是朝著西北方向行去,只要路途順利的話,走上兩三天,就可以經過阿拉依山口,從那裡過星星峽,離吐魯番就不太遠了,也就一天的路程。

  這茫茫的荒漠上,根本沒有真正的路,他們只是照著前面人留下來的印跡往前走,只要方向不錯,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沿途有許多乾死的紅柳和胡楊,枝幹彎曲著直指藍天,如同那些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黎民百姓,孤立而無助。

  三個人急行慢趕了一整天,夜晚的時候,在一個叫七克台子的地方住了一宿。七克台子並不大,全村也就十幾戶人,村東和村西頭各有一口井,從哈密來的人,無不在這裡歇腳,讓累了一天的牲口美美地灌上一肚子水。

  第二天一早,他們便起來趕路。8月的塞外,正值乾旱高溫的季節,太陽明晃晃地照射著這片黃色的沙土地,幾乎沒有什麼風,地表的溫度高達40攝氏度,他們三個人還沒有走多久,身上的衣服就結了一層白白的鹽漬。

  身後有急促的馬蹄聲響起,苗君儒往後面一看,見幾匹馬朝他們跟了上來,速度還挺快,馬上的人穿的是維吾爾族人的服飾,並不是官兵。

  那幾匹馬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他看清馬上的幾個人,正是昨天在客棧中上樓的時候,遇到的那幾個人。

  如同在客棧中一樣,那四個男人兩前兩後,護著那女的。幾匹馬飛快往前面去了,轉眼間只剩下幾個影子。

  苗君儒拿起放在馬匹後面的水袋,喝了一口水,看到遠處的天邊捲起一道黃色的煙塵,忙道:「要起沙暴了!」

  肖剛朝四周看了一下,看到右前方有一片胡楊林,要是躲到胡楊林里躲避風沙,就好得多了,他揮了一下手,策馬朝那邊奔過去。

  苗君儒跑在最後,邊跑邊看那邊沙暴的情況,就在他們接近胡楊林的時候,他看到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一溜人影,那些人騎著馬,跑得很快,帶起一溜黃色的煙塵,遠看上去,就像起了一層沙暴。

  跑在最前面的肖剛大叫起來,人和馬突然陷了下去。

  不好,是流沙層。肖剛的半個身子已經被埋住,正緩緩往下沉。

  苗君儒忙下馬,解開馬韁丟了過去。肖剛抓住了馬韁,一點點地被扯了出來,就在苗君儒有些慶幸的時候,看到肖剛身後的沙土突然向上凸了起來,一個巨大的怪物從沙土裡鑽出。

  那怪物通體漆黑,樣子象一隻大甲蟲,個頭比一頭牛還要大得多,長著兩隻巨大的長螯角。苗君儒忽然想起他在書中見過的這種生活的荒漠裡的怪物,叫凶儺蟲,凶儺蟲大小如牛、外形象甲蟲、披有堅硬無比的外殼、長有八支巨足和一對巨螯。凶儺蟲的個體雖然龐大,但是擅於在沙土中挖洞前進,喜歡藏身在流沙中,靠吃不慎掉入流沙的人和動物為生。

  這種怪物在捕食的時候,顯得異常的兇猛,獵物一旦被它盯上,絕少有逃生的可能,就連荒漠中最兇悍的野牛,也無法倖免。

  「快,快!」苗君儒和梅國龍拼命地扯著,在他們的身後飛馳過來幾匹馬,馬上坐著幾個彪悍的男人。

  凶儺蟲那一對張開的巨螯,朝肖剛攔腰夾去,一旦被它夾到的話,極有可能將人當場夾為兩斷。他們身後的兩匹馬受驚,長嘶一聲跑開。

  肖剛突然放開韁繩,上身在沙土上一滾,避開那對巨螯的夾擊後,翻身抓住凶儺蟲那一對巨螯。

  苗君儒被肖剛的這種做飯嚇壞了,這麼做的話,不等於把自己往蟲口中送嗎?但他很快明白過來,如果肖剛堅持抓著韁繩的話,由於身體的下半截還在沙中,等於被拉成了一條直線,那樣一來,就無法躲開凶儺蟲的攻擊。

  凶儺蟲見一夾不中,獵物反倒抓著他的巨螯,情急之下,用力往上一抬。就這樣,把肖剛從沙土中拖了出來。

  苗君儒見肖剛的身體彎成了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接著人影一晃,人和蟲頓時分開。肖剛在空中翻了幾個漂亮的跟斗,穩穩地落在他的旁邊。

  那匹馬已經陷進沙土中不見了。

  到口的獵物突然不見了,凶儺蟲凶性大發,向前邁了幾大步,逼到苗君儒他們的面前。三個人返身就跑,也不管身後的那隻凶儺蟲能不能追上他們,剛跑幾步,就聽到旁邊槍聲大作。

  那幾個騎在馬上的男人,操著槍朝那隻凶儺蟲猛射,子彈射入蟲甲中,發出「撲撲」的聲音,從彈孔中流出一些黑色的液體。

  凶儺蟲的蟲口發出一陣「嘶嘶」的怪叫,身體向後退去,很快埋入沙中。

  苗君儒他們三個人跑出了很長一段路,才停住腳步,他見那幾個人已經停止了射擊,為首的一個男人催馬向他們走了過來。待那男人走近後,他用維吾爾語說了一聲「謝謝!」

  他認出這個人,就是剛剛經過他們身邊沒多久的那幾個人中的一個。

  那個男人也不答話,認真地望了他們一眼,騎著馬圍著他們兜了兩個圈後,突然發出爽朗的大笑。

  另一邊,有個矮小一點的男人,已經把他們跑出去的馬牽回來了。在這荒漠中,若是沒有馬的話,單靠兩條腿走路,是很難到達目的地的,更何況他們的水和乾糧,都在馬背上。

  一個正常的人在這荒漠中行走,若是6個小時不喝水的話,便會脫水而死。那些人幫忙把馬給牽回來,等於再一次救了他們。短短的時間內,他們三個人就受了一幫陌生人的兩次大恩惠。

  苗君儒問:「為什麼要幫我們?」

  遠處傳來槍聲,為首那男人臉色一變,說了一聲,「你們跟著我們來!」接著打了一聲唿哨,帶著那幾個人飛奔而去。

  苗君儒呆呆地望著那些人的背影,這幾個人來得奇怪,去得也突然,就象一陣風,在不經意的時候從你的身邊吹過,不會留下半點痕跡。

  梅國龍叫道:「馬!」

  苗君儒發覺他們身邊此時竟有了三匹馬。原先肖剛騎的那匹馬,已經被流沙吞噬,他們只剩下兩匹馬,很明顯,另外的一匹是那幾個人留給他們的。

  那些人為什麼要一再幫他們,還要他們跟著走呢?

  梅國龍問:「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肖剛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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