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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14:02:04 作者: 許開禎

  這個空氣里充斥著太陽的燥熱和淡淡的紫薇花香的七月的下午,陳志安盡情地把他跟曹麗娜的過去重溫了一遍,重溫到後來,他都要熱淚盈眶了,那淚是為一個生命的早逝預備的,一朵鮮艷奪目的花過早地夭折、凋零,難道不值得活著的人去痛惜?太值得了。陳志安打算,等有一天,他一定要把心中的這份痛好好跟曹辛娜訴訴,他要讓曹辛娜知道,失去她姐姐,他是多麼的痛苦。

  對男人而言,人生中最不能失去的東西有兩樣,一是權力,另一個,就是紅顏知己!

  陳志安極為幸運地抓住了權力這根魔杖,卻不幸丟失了他最最捨不得的另一半。

  痛心啊——

  快到六點的時候,陳志安沖了一個涼水澡,換了件新T恤,穿了條米色長褲,然後對著鏡子靜靜觀賞了一會自己。

  鏡子裡的他有些道貌岸然,但他不覺得道貌岸然,相反,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有氣質,越來越有領導那種派頭。是的,派頭,一度時期,陳志安為自己不具備某種派頭而苦惱,後來他刻意加強這方面的修煉,工夫不負有心人,現在他基本上滿意了,不過更滿意的,是他留給外界的印象!

  印象才是關鍵!

  在官場,沒有比印象更重要的東西,陳志安能有今天,印象幫了他太大的忙!

  

  陳志安對著鏡子,自信地笑了笑,然後掉頭,出了門。

  他要心情明亮地去赴柳彬的宴,哪怕是鴻門宴!

  雲水間位於安平區與翠煙區中間地帶,前面是開闊的翠柳湖,旁邊是翠柳大道,這條道多少帶點紅燈區的味道,是東江有名的消費一條街。

  酒店後面,則是東江有名的紫光山。

  單是憑了這紫光山和翠柳湖,這家酒店的檔次,就很不一般了。再加上酒店老闆的背景,雲水間的名氣,可以壓過東江任何一家飯店。據說,這家酒店的老闆以前是影視界大腕,他投資的電視劇,上央視是常事,有兩部片子還獲得了國內大獎。

  後來他在影視界玩膩了,拉了幾個「哥們」,搗騰古玩字畫,差點搗騰成古玩專家,再後來,這人便在全國各地開酒店,據說僅北京城,他投資的五星級酒店就有三家。他到東江投資,完全是因了這紫光山。此人跑遍了祖國的山山水水,獨獨對紫光山情有獨鍾,說他一到東江,就能看到紫光繚繞,祥雲高懸,哪怕是雨天,

  他的雙眼照樣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紫煙。陳志安不信這一套,但對雲水間的名氣,卻不得不佩服。沒辦法,有背景的人做事就跟別人不一樣,單是這裡的服務,就讓他咂舌。甭看他是副市長,見過的世面也算不少,但到雲水間吃飯,對他來說,仍然是件奢侈的事。

  陳志安趕到時,柳彬早已候在雲水間外面的狀元橋上,看見陳志安,柳彬笑呵呵迎上來:「大市長,我還真怕你不來呢。」

  「你柳大行長設宴,我敢不來?」陳志安一邊說話,一邊目光朝四下掃,狀元橋另一側,兩位裊裊婷婷的女子倚欄而立,美目流盼。陳志安發現,今天的曹辛娜打扮得很莊重,完全是職業女性的著裝,心裡似乎有絲失望,但又不好意思流露出來。

  他定晴望了一會曹辛娜身邊的葉眉兒,發現這女子姿色非常,雖然也學曹辛娜那樣把驚人的姿色緊裹在呆板的套裙里,但她裸露出的脖頸還有裙擺下兩條細腿,就讓陳志安想入非非。陳志安咽了一口唾沫,悄聲問柳彬:「邊上那位是誰?」

  柳彬一看陳志安眼裡露出令他害怕的光,緊忙道:「她叫葉眉兒,辛娜的助理,不過她已名花有主了。」

  「小氣了不是,我又不跟你搶。」陳志安剜了柳彬一眼,隨柳彬往前去。這兩個人,要說親密,那真是親密,當年陳志安被楊天亮打入冷宮,在市府坐冷板凳時,是柳彬像兄弟一樣陪著他,幫他走過了那段極為暗淡的日子。

  要說不親密,彼此之間設障或是使絆子的事也常有。當然,如今再親密的關係,也不能保證沒有裂縫,就看你怎麼玩這層關係。陳志安跟柳彬,說到底也是互相利用互相抬舉,有時候呢,也帶點沆瀣一氣的味道。

  其實世間太多的關係,都脫不了沆瀣兩個字,只不過,更多的人是拿一層紙掩著,生怕把它捅破。夫妻還各懷鬼胎呢,何況他人。

  曹辛娜先葉眉兒一步走上前來,粉面含黛,吟吟道:「陳市長好,辛娜還怕市長不肯賞光呢。」

  陳志安笑笑,沒說話,目光仍就忍不住往葉眉兒臉上湊。

  曹辛娜是何等人物,一看陳志安的神色,便知道,這男人又起花心了。便沖葉眉兒說:「眉兒,這位就是我跟你常說的陳市長陳大哥。」

  葉眉兒緊忙往前邁了一小步,迎住陳志安火辣辣的目光,啟齒微微笑了一下,道:「大哥好。」這聲大哥,叫得陳志安骨頭都在發酥,陳志安被人稱官銜稱得都麻木了,猛然遇見一個不稱他官銜的,反倒覺得格外親切。

  他本來也想喚葉眉兒一聲眉兒的,又覺這樣太赤裸,咳嗽了一聲,目光重新回到曹辛娜臉上,道:「沒想到是你們。

  」

  曹辛娜說:「我們也是剛剛從金江過來,應該先到府上拜訪的,又怕打擾了陳哥,只好讓柳行長冒昧請您了,市長不介意吧?」

  這話讓陳志安難以作答,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不該介意。

  要說心裡沒想法吧,那是假話,畢竟,對曹辛娜和萬盛集團,他還是心有餘悸。要說有想法吧,這些想法又不能明白無誤地表露出來,因為他太清楚萬盛集團和眼前這個女人的背景了,拋開柳彬和郭棟不說,單是程副省長那層關係,他就理該鞍前馬後的效勞。但今天收到的那份禮物太燙手了,陳志安一時還不能從那巨大的不安中走出來,只好道:「不就吃頓飯麼,應該我請二位的。」

  「大哥開涮我了不是,一頓飯辛娜還是請得起的,大哥能來,就是給我最大的面子,大哥快請。」

  四個人結伴往裡走時,就有禮儀小姐一字兒碼開,沖他們躬腰施禮,腰是標準的九十度,臉上的笑也是天仙女看見董郞的那種甜蜜蜜的矜持。

  柳彬訂的是豪華包房,在十二樓。乘電梯往樓上去時,迎賓小姐換成了一位俄羅斯女郎,年紀大約十七、八歲,發育卻比二十幾歲的本土姑娘還要好。

  該女郞不僅講一口流利的漢語,而且熱情起來,立馬就能達到奔放的程度。從一樓到十二樓,陳志安眼前,揮之不去的,就是俄羅斯女子那對朝氣蓬勃的乳房。

  幸好電梯時間很短,要不然,他那雙眼睛,就要把人家俄羅斯姑娘的胸衣撕破了,也把自己徹底暴露了。

  真是不爭氣啊,怎麼見誰都貪?陳志安恨了自己一句,極力收回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又恢復到他良好的正經狀態上來。

  陳志安就有這等本事,柳彬他們就不行,他們只要一起貪慾,什麼都是赤裸裸不帶遮掩的,這不好,太明顯了麼,典型的修煉不夠。陳志安不,只要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立馬就能糾正,立馬就能讓你猜不透他的心思。果然,等到了包房,坐在那張柔軟無比的沙發上時,他的一雙眼,就安靜了許多,也理性了許多。他倒要看看,今天這三位,到底給他唱什麼戲?

  包房的豪華自然不用多說,單是面積,就有陳志安的兩個辦公室大,陳設也是極盡奢侈,什麼不該擺在這裡,它偏擺在這裡。記得三年前,程副省長來東江時,也在這裡用過一次餐,一開始楊天亮並沒通知陳志安作陪,後來在飯桌上,程副省長突然問楊天亮:「志安同志今天怎麼沒來?」

  楊天亮急了,這才慌慌張張給他打電話,讓他立刻趕過來。

  那天程副省長說過一句讓他們脊背起汗的話,程副市長吃到中間,突然擱下筷子,掃了一眼包房,慢吞吞道:「你們看看,單是這間包房,怕就能在山區建一所學校,奢侈啊。」一語驚四座,等程副省長說完,眾人再欣賞包房時,就覺得他們不是坐在皮椅子上,而是坐在學生娃們的目光尖上。那天要說也是陳志安鎮定,

  見楊天亮等人如坐針氈滿臉露出不安,他卻裝作若無其事地道:「企業行為,政府不好干涉,再說了,也不是每家酒店都如此,讓它來刺激一下東江的神經,也有好處。」

  「這話講得好,改革開放嘛,就是要讓一些新鮮事物涌顯出來,什麼都約束了,我們的經濟就會變成一潭死水。」

  程副省長出人意料地誇獎了陳志安一句。

  當然,這只是三年前的一個小插曲,今天的雲水間,跟三年前相比,又上了一個新台階。陳志安坐在裡面,卻再也感覺不到學生娃們的目光。這證明,他比三年前又成熟不少。

  四個人一邊喝著茶,一邊聊天。陳志安心裡想的是,他們為什麼要送錢給他,送了為什麼又不承認?柳彬想的是,到底該不該直接把曹辛娜的那層意思表達出來,如果陳志安翻了臉,又該怎麼收場?曹辛娜呢,只盯著陳志安,像是在琢磨一道難解的數學題,盯著盯著,眼前驀就閃出姐姐麗娜那張臉來。只有葉眉兒,非常輕鬆地品著茶,間或抬起目光,盯住對面那道水牆。

  香港的水牆藏著什麼,葉眉兒自然清楚,那是有節目的,客人吃到中間,水牆上的水珠會嘩地消失,然後,一道幕緩緩啟開,男人女人愛看的節目就有了。

  只是這內地的水牆,到底是一種裝飾還是香港的翻版?

  葉眉兒開起了小差。

  菜點得極為豐盛,柳彬一開始是想點人體宴的,雲水間出了名的服務,就是人體盛宴。據柳彬掌握,雲水間老闆手裡握著一大把日本和台灣女孩,這些女孩個個如花似玉,身材更是婀娜無比,拿她們做盛菜的器皿,那真是絕美的創意。曹辛娜堅決不同意,她說請的畢竟是政府副市長,不是你柳行長,想怎麼來都行,我們得替他維護一點官員的臉面。

  甭看曹辛娜一副軟綿綿的樣子,一旦強硬起來,柳彬也怵三分。柳彬心裡一邊嘲諷,屁個副市長,大色狼還差不多,一邊又裝作猛然醒悟似地說:「說得對,我倒把他的身份給忘了,還當他跟我是一丘之貉呢。」

  柳彬最終點了「金錂十二釵」,就是一共十二道菜,由十二位小姐上,這十二位小姐,有的半裸,有的近乎全裸,有的呢,羞羞答答遮三片樹葉。如果客人樂意,還可以請她坐陪,當然帶出去開房那又是另一回事。

  今天有曹辛娜和葉眉兒在,開房是不可能的,坐陪也沒那個必要,柳彬所以要點「十二釵」,就一個目的,借色助興,徹底打掉陳志安那身虛偽氣。

  果然,「十二釵」露面了還不到五位,陳志安就有些坐立不穩了,他一邊嘆服柳彬這方面的才能,一邊又恨他的惡毒,他怎麼能如此惡毒呢,這不明擺著,是讓他出醜麼?陳志安強忍了一會,等掛著三片小樹葉的小姐上菜時,就強忍不住了。

  「柳老弟真會點菜啊,這哪是吃菜,簡直就是讓人吃我嘛。

  」

  柳彬不懷好意地一笑:「她們哪個有膽量,敢把老兄你吃了,她敢,還是她敢?」說著,柳彬故意撩起最下面那片樹葉,一朵黑色牡丹盛開,柳彬訝了一聲:「老兄說得對,這十二釵,真吃人呢。」

  曹辛娜靜靜地觀察著陳志安,她對柳彬的惡作劇視而不見,也不能見,柳彬是在幫她,就是再過分,她也高興。

  讓她費解的是陳志安,到現在她還琢磨不透,陳志安到底是怎樣一個人?說他色吧,那晚在省城,她把自己完美無憾的身體呈現給他,他居然無動於衷。

  說他不色吧,那雙眼睛又時時刻刻噴著慾火。

  曹辛娜倒不是怕陳志安色,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他,就是想把自己獻出去,但不是學姐姐麗娜那樣獻出去,麗娜不但把身子獻了,把情也獻了,這是姐姐的悲劇。她不,她只獻身,情她牢牢把握在自己手裡。

  女人只獻身而不獻情,是永遠不會輸的,因為心不會丟失。只要心在,勝利就在。女人最可怕的,就是獻身的同時,把心也丟了,那樣,女人就不知道獻身是為什麼了,這種愚蠢的錯誤只有姐姐那種女人才犯。曹辛娜這次到江東,不只是想替萬盛打一場漂亮的商城爭奪戰,還要替姐姐討回公道。是的,公道!曹辛娜想一箭雙鵰,說穿了,就是利用陳志安,讓他乖乖為自己和萬盛服務,最後再讓他身敗名裂!

  必須身敗名裂!

  曹辛娜絕不容許一個把姐姐逼到絕路上的男人厚顏無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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