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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14:01:55
作者: 許開禎
朱廣泉到底葫蘆里賣什麼藥,一時之間還搞不清。
這一天,蘇曉敏主持召開了一次小範圍的討論會,為避免不必要的尷尬,她沒讓曹永明參加,只通知了住宅辦和廣泉地產,以及市上幾個部門的領導,陳志安和唐天憶也參加了討論會。
方案是由唐天憶代讀的,唐天憶沒說擬定方案的是曹永明,只說是按市長辦公會議定的程序,由相關部門共同擬定的。
朱廣泉這一天倒是來得積極,聽得也很認真。等唐天憶讀完,蘇曉敏說:「方案只是初稿,還很不成熟,今天召集大家,就是想聽取一下大家的意見,力求讓它更完善。」
朱廣泉沒急著發言,他把目光投向住宅辦主任李長發,李長發咳嗽了一聲,道:「市上重組國際商城發展公司,我沒意見,住宅辦雖是股東,但這些年並沒做多少實質性工作,這個股東當得名不符實。再說目前我們資金實力也不足,開發的幾個項目都還未竣工,我的意見,重組過程中,我們就不參加了,讓更有實力的企業加入起來,把這一工程建好。」
李長發的話音剛落,副市長陳志安接話道:「長發同志的意見我贊成,住宅辦這些年幹了不少好項目,對帶動我市的房地產經濟起到了積極作用,不過,眼下情況不同了,住宅辦畢竟是政府單位,不適合參與到這種大型項目來,我個人意見也是退出來的好。」
陳志安最近很神秘,似乎在走一條內斂路線,蘇曉敏有意跟他談過幾次國際商城的事,他都是只聽不說,很少發表自己的意見,好像對這個項目沒有興趣了。
蘇曉敏卻覺得,陳志安最近遇到了什麼麻煩。
一個人如果不遇到麻煩,是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
陳志安現在的態度,跟前一陣子完全不同,蘇曉敏想不透他變化的原因。
陳志安說完,蘇曉敏沒急著表態,將目光投向朱廣泉。
上訪事件發生後,朱廣泉一直對她很客氣,不只是對她,對誰也客氣,但這份客氣帶著陰險的成分,蘇曉敏一直很謹慎。
等幾位部門領導發完言,朱廣泉才說:「重組我沒意見,我也打算退出來,這個項目不參加了。」
「退出來?」蘇曉敏暗自一驚,她決然沒想到朱廣泉會說這話。
「是啊,廣泉地產現在也遇到了危機,我想緩口氣。」
「那……光華路市場怎麼辦?」蘇曉敏又問。
「還能怎麼辦,政府說咋辦我就咋辦唄,不是一向都如此麼?」
如果朱廣泉不說最後那半句,蘇曉敏真就以為他要退出來了,可最後半句一出,蘇曉敏馬上意識到,朱廣泉開始跟她出招了。
這天的會議自然沒有結果,蘇曉敏也不想要什麼結果,她就是想聽聽各方口風,掌握一下各自心理。會後,唐天憶說:「朱廣泉這個人,老謀深算啊。」
「老謀深算的不只他一個。」蘇曉敏道。
「但能左右國際商城的,好像就他一個。」
「他能左右得了?」
「不信咱們打個賭,過不了三天,他就有新招。」
果然,副市長趙士傑回來的第二天,朱廣泉就出新招了。
副市長趙士傑黨校學習結束後,去了一趟歐洲,回來又在珠海參加了一個學習班,這一個多月,他一直在外面漂著,東江的情況自然知道的少。一回來,他就找蘇曉敏了解情況,蘇曉敏將近期發生的幾件事告訴了他,然後問:「你怎麼看?」
趙士傑聲音低沉地說:「朱廣泉這人我打過不少交道,不只是心計多,辦法也多,對他,我們是得謹慎。」
「都說要謹慎,難道因為謹慎,工作就不幹了?」
蘇曉敏有點不滿意。
趙士傑微微一笑:「你先別急嘛,容我把話說完。」
蘇曉敏抱以歉笑,最近她的確有些心急,這麼多事壓在心上,不急才怪。
趙士傑沉吟了一會,道:「說實話,我擔心的不是朱廣泉,朱廣泉心計再多,也只是玩些小九九,礙不了大事的,我擔心……」
「你擔心誰?」
「說出來你別生氣,我擔心的是陳副市長。」
「他?」
「我聽說,上次陳副市長去金江,見過江東萬盛中心的負責人。」
「曹辛娜?」
「是她?」
蘇曉敏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怎麼又是曹辛娜?!
上次從省城回來,向健江還問過她兩次,是不是給香港萬盛中心答應了什麼?蘇曉敏先是沒回答,後來見向健江問得一本正經,好像在懷疑她,便沒好氣地說:「我只是跟她吃了一頓飯,怎麼,這也值得大驚小怪?!」
向健江讓她一句話嗆得,差點把要跟她談的正事給忘了。
蘇曉敏自己呢,也讓這個叫曹辛娜的女人留下了陰影。
今天趙士傑再次提起曹辛娜,蘇曉敏就覺得,不能不認真思考一下這個女人了。
也就在同一天,曹辛娜來到了東江,這次她沒跟郭棟一起來,有些關係是留到關鍵時候用的,不能天天用,這點曹辛娜很清楚。
曹辛娜只帶了一位叫葉眉兒的妹妹,葉眉兒在萬盛江東中心擔任投資部經理,外出時,就成了曹辛娜的助理。兩個人先是找到到柳彬,柳彬一看到葉眉兒,眼都直了。柳彬這人有兩大特點,一是好賭,他跟萬盛的關係,還是在賭桌上建立的,當年他有幸跟著楊天亮到香港,受到了萬盛集團的熱情接待,楊天亮大把輸錢的那次,柳彬也輸了不少,好像有三百萬吧。
不過幸運的是,楊天亮出事時,萬盛沒把這檔子事捅出來,柳彬心驚肉跳地熬過了那個冬天,又熬過春天,直等到「陳楊大案」結案,也沒聽有關部門提及萬盛集團,柳彬便確信,萬盛是一個講信用的公司,說不挖坑便不挖坑。
柳彬沒在那場大風暴中翻船,還很快便扶到一把手的位子上,不能不說萬盛在中間起了很大作用,所以當萬盛重新求到他門上時,他就不能不知恩圖報了。
柳彬另一個特點,就是好色。當然,好色是天下男人普遍具有的共性,按柳彬的邏輯,這個世界上,怕沒有一個男人不見色動心,
古書上說有個叫柳下惠的男人能做到「坐懷不亂」,柳彬認為那純屬杜撰,怎麼可能呢,除非那女子丑得讓人亂不起來。
後來柳彬還煞有介事地查了下資料,發現一個真理,柳下惠所以坐懷不亂,是因為一生不得志,這就容易解釋了,柳彬的第二個邏輯便是,男人好色得有好色的資本,過去講究才,現在呢,講究權或財。男人如果缺少這些資本,是沒資格去好色的。柳彬認為自己不缺少這些,他怎麼也是一個行長,手頭既有權又有錢,難道像他這樣的男人還不應該好色麼?
當然應該!
柳彬好色也不亂好,色跟賭不一樣,賭可以隨心所欲,可以不分場合不分地點,只要內心裡那股賭的欲望上來,你盡可去賭,大不了輸個乾淨,
就算欠一身債那也是拿痛快換來的。色不一樣,色講究緣,講究彼此的心靈感應,有些女人看上去滿身是色,但你是動不得心的,就跟曹辛娜一樣,柳彬不是說沒動過心,但動過之後還是沒敢下手。這種女人是大手筆,不是給他這種人準備的,他充其量也就是個小行長,動動一般女子還行,像曹辛娜這種級別的,他只能忍著。
做人之道,全部的學問其實就在忍字上,為官也一樣,當忍則忍。「陳楊」為什麼翻船,柳彬不認為是他們貪得多,關鍵是他們沒把這個「忍」字琢磨透。如果他們一邊貪,一邊忍,不要把東江的空氣搞那麼緊張,搞得誰都岌岌可危,他們至少還可以貪幾年的,現在好,貪到大獄裡去了。
柳彬認為不值。柳彬的原則是,能色則色,不能色則忍。
可是今天曹辛娜帶來了葉眉兒,情況就不一樣了。
柳彬只一眼,便斷定這道菜是曹辛娜為他準備的。他呵呵一笑,知柳彬者,辛娜也。
怪不得香港方面要讓年輕的曹辛娜掌江東中心的舵,到底不一樣嘛,比起她姐姐曹麗娜,人家成熟多了嘛。
曹麗娜雖也算個女中豪傑,在商場更是一員驍將,可在情場,她就差得多了,到江東沒多少日子,一個猛子扎到陳志安懷裡,就醒不過來。這能成啥大事,人家楊天亮心裡能舒服?
你連對象都瞅不准,就亂獻身,那不是白獻嗎?
柳彬一邊呵呵笑著,一邊色眯眯地盯住葉眉兒。這女子好,名字好,人更好。如果單純論色,葉眉兒絕不在曹辛娜之下,就連當初的曹麗娜,也沒法跟葉眉兒比。胸大,飽滿、挺拔,柳彬最愛這種胸了,他所以不停地好色,就是不滿意自家老婆的胸,不是老婆的胸小,要論尺碼還可以,可惜就是形狀不夠好,既不挺拔也不飽滿,活脫脫像兩個布袋子,掛在胸脯上,柳彬都煩死了,所以一見著這種飽滿而又挺拔的胸,他立刻雙眼放光,興奮得就同黑暗裡囚禁了數日的人猛然見到陽光一樣。看完胸,柳彬目光緩緩下移,
像欣賞一副山水畫一樣欣賞著這個葉眉兒。這個時候,曹辛娜的目光是平和的,不驚不亂的,她經歷的這種場面實在是太多了,多得她都記不清。
在曹辛娜眼裡,男人無外乎兩種,一種是想吃葡萄而怕酸掉牙的,一種是不怕酸牙硬吃葡萄的。
不管哪一種,見了葡萄都會流口水。其實細想一下,女人為何來到這個世界上,來到這個世界上你又想做什麼,無非就是像葡萄一樣誘惑男人,最後再被男人誘惑,然後變成一玫成熟的葡萄,心甘情願被男人吃掉。
曹辛娜看到柳彬垂涎三尺的樣子,就知道,葉眉兒這個助理她帶對了。柳彬儘管很色,曹辛娜卻不反感他,就如同她不反感郭棟一樣,他們都是為她服務的,既然讓人家服務,就得讓人家心甘情願。
女人還能用什麼方式讓男人心甘情願,不就是自己的身體麼,難道你還能傻到用思想抱負之類的東西去矇騙男人?
理論上能成立的事到了生活中就會碰壁,曹辛娜不想碰壁,她只想成功,所以,任何形式的付出她都願意!
等柳彬把葉眉兒欣賞得差不多了,曹辛娜才笑眯眯說:「行了彬哥,你再望下去,眉兒妹妹都要逃跑了,瞧你那雙眼睛,一來就想把人家吃掉。」
「我哪有那麼凶,沒有,絕對沒有。」柳彬訕訕道,其實他還沒看夠,正在欣賞眉兒妹妹的腿呢,就讓曹辛娜給打斷了。不過也不要緊,俗話說既來之則安之,他相信葉眉兒飛不掉。
葉眉兒壓根就沒打算飛,她飛什麼呀,她跑來就是干正事的,現在正事還沒提呢,她憑什麼飛?
「彬哥,上次說的事,你怎麼考慮下了?」
曹辛娜終於談起了正事。
柳彬略一思索,道:「這事目前有些麻煩,辛娜,直接攻蘇曉敏這道關,難啊,這人刀槍不入,再者,你是女人,她也是女人,女人對付女人,就有些難,往常那套用不上。
這麼著吧,我的意見,還是從陳副市長那兒打開缺口,畢竟他是男人,毛病也不好,容易下手。」
「問題是?」曹辛娜看上去有些矛盾。
「我知道,你是擔心他的能量,辛娜,不要小看這個人,一個能在驚濤駭浪中不翻船的人,沒有兩下子,能行?」
「但項目是由蘇曉敏親自抓的呀。」曹辛娜憂心忡忡道。
「這你就不懂了,哪有一把手親自抓某項工作的?
蘇曉敏的意思,我總算是搞清楚了,她這樣做,是想把陳志安逼出去,將項目交給趙士傑。」
「趙士傑?」曹辛娜一驚。
「對,這人非常棘手,無論如何,項目不能由他負責。
這樣吧,我們也按計劃,將陳志安拿下,然後再動用力量,把趙士傑打發到別的事情上去,等陳志安主管了國際商城,事情不就由著你辛娜說了算?」
曹辛娜會意地點點頭,心裡懸著的一顆石頭算是落了地。
把趙士傑支開,她有這個能耐,郭棟那邊不行,她就直接找程副省長,程副省長跟香港總部的關係,絕非一般,靠他的力量,不信搬不開趙士傑。
不過曹辛娜還是很謙虛地說:「不是辛娜說了算,是我們說了算。」
一句話說的,柳彬哈哈大笑起來。
他當然知道,我們兩個字的含義!
當下他們便約定,晚上請陳志安吃頓飯,一頓飯拿下陳志安雖說有點不切實際,但只要曹辛娜願意,甚至不用吃飯,也可以拿下。
畢竟陳志安有前科!
對付一個有前科的人,曹辛娜還是很有信心的。
誰知柳彬給陳志安打電話,起先手機忙,打不進去,後來終於通了,陳志安說自己不在東江,他在洪水視察工作,三天兩天回不來。柳彬虛情假意問候一番,跟陳志安說了再見。
一合上電話,柳彬就罵開了:「老猾頭,哪是去了洪水,分明是躲了起來!」
「不會吧?」一旁呆站著的葉眉兒問了一聲。
「怎麼不會,最近他神神秘秘的,我連請了幾次,想跟他一道吃頓飯,他都不給面子,看來,我們得採取點措施了。」
「採取啥措施?」曹辛娜帶著一絲不安問。
「這個不用你管,山人自有妙計。」柳彬自信地說。
陳志安果然在跟柳彬撒謊,他壓根沒去洪水,這些日子他有種如履薄冰的恐慌,總感覺要發生點什麼。
能發生什麼呢,靜下心來想一想,又覺什麼也不可能發生。
但他就是打不起精神!自從上次讓曹辛娜一個電話召到省城,跟她度過一個不平凡的夜晚後,
陳志安的身心就發生了巨大變化。就身體而言,他似乎又回到幾年前的那種狀況,忽然間就對妻子胡玥沒了興趣。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陳志安有過教訓。對妻子沒興趣,表明他心中有了別人,可陳志安現在實實在在沒別人。後來一想,還是曹辛娜在起作用。
妖冶多情嫵媚性感的曹辛娜讓他想起一個人——她的姐姐曹麗娜!陳志安原以為,自己早把曹麗娜忘了,把那段纏綿悱惻卻又驚心動魄的歲月也忘了。現在看來,他沒忘,記得還很深刻,只是冷酷的現實不讓他記起罷了。
現在曹辛娜出現了,她激活了那個影子,也把陳志安體內熄滅多年的那股慾火點燃了。
儘管省城金江那個不眠之夜,面對性感十足溫情四射的曹辛娜,陳志安控制住了自己,沒讓不該發生的故事發生。但是,他清清楚楚聽到自己體內發出的聲音,他懷念曹麗娜,他渴望曹麗娜。現在曹麗娜不存在了,上帝又給他派來一個替身,
一個比曹麗娜還要妖冶還要多情的女人!
對心而言,曹辛娜的出現,明確無誤地傳遞給他一個信號:香港萬盛集團沒忘記他!
按說,讓別人記住是幸福的,讓別人掛念同樣幸福,但如果這個別人是香港萬盛集團,你就一點幸福感也沒了。
陳志安曾被這個集團誘惑過,也被這個集團冷淡過,原以為,他跟這個集團的故事,永遠停留在了六年前,誰知,六年後的今天,這個集團又伸出了一隻魔手,想把他攏到旗下。
不能啊,陳志安一遍遍提醒自己,警告自己。可是,可是這事能由得了他?那晚曹辛娜已把話說得很明白:「陳哥,既然總部派我來了,你就得幫我,至少要幫我站穩腳跟。當然,陳哥不幫也可以,那有件事你就得說清楚,我姐的死,還有三百萬巨款的下落!」
陳志安的心猛地一悸!
能說得清楚?曹麗娜的死他可以說清,跟他沒有關係,真的沒有,走到天盡頭,他也敢這麼說。可是,可是三百萬巨款呢,他能說得清?
說不清,也不能說啊!
說出來,甭說他這個副市長,他所有的一切,就都沒了,他甚至要比「陳楊」還慘,還淒涼。
陳志安怕那種淒涼。
不是誰都能面對得了那種淒涼,如果陳志安能面對,怕在六年前,不,在「陳楊」案偵破中,他就能勇敢地站出來,檢舉或揭發「陳楊」的同時,也把自己的事情說清。
但是他有那個勇氣麼,就算有,程副省長會放過他?
陳志安不敢想,真的不敢。
那麼,他似乎只有一條路,聽曹辛娜的,一切按她說的辦,這樣,不但金錢,美女,甚至市長的寶座,都可能是他的。
曹辛娜那晚已暗示,蘇曉敏到東江不過是個過渡,一年或者半載,她就會回到省城,那裡有更適合她的位置,到時候,東江市長這個位子,非他莫屬。
但他能聽嗎?萬一……
陳志安猶豫不決,陳志安痛苦得要死,陳志安只能選擇逃避,他想,自己先躲躲吧,躲過一天是一天。但願老天保佑,
香港萬盛集團能把目標選在蘇曉敏或是向健江身上,這樣,自己可就解脫了!
解脫好,解脫真是好啊。
但是有人不想讓他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