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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14:00:41
作者: 許開禎
幾乎就是同一個晚上,孟東燃家葉小霓醋意大發無理取鬧的時候,省城新江大飯店,夏丹也經歷著一場煎熬。
不是煎熬,是煉獄。
羅帥武視察桐江西區,引發了一系列政治事件。省里市里看似無波無瀾,其實一點不平靜。趙月蘭跳樓自殺,章岳出逃,更是讓事件變得撲朔迷離。
有人歡喜有人憂。
有人更是渾水摸魚,想趁機將水攪得渾渾的,越混亂越精彩。別人越不安全,自己就越安全,這幾乎是每個漩渦中的人共有的想法。
夏丹接到那個電話時,剛剛挨完梁思源的批。梁思源最近吃了火藥,不,吃了槍子兒,幾乎沒有一天不訓人。夏丹已不是第一次挨他訓了,自從羅帥武的腿被趙月蘭抱過後,夏丹的劫難就來了。只要一碰工作,就是差錯,不管是認真干還是不認真干,不管幹得好與壞,刁難是免不掉。她的正職西區投融資管理中心主任李建榮也是如此。李建榮是男同志,挨了訓挨了批還能不當回事,照樣能把頭抬起來,夏丹不行,挨批的時候她委屈、臉紅,心跳不止。挨完了訓,久長地恢復不過來,覺得全身上下被人粗暴地蹂躪了一遍,哪兒都疼,哪兒都是傷。
女人是傷不起的,女人天生就是讓人呵護、讓人憐愛、讓人當露水一樣捧著的。有人說官場中的女人不是女人,早已男性化了,夏丹不這麼認為,她覺得自己還是女人,還有著女人的嬌羞、女人的矜持、女人的那份自尊或自愛。或者,她還沒走進官場,還不真正屬於官場中的女人。
最近市里交付給投融資中心一樣工作,梁思源要求夏丹他們把這兩年西區的帳目審計一下,土地轉讓、移民搬遷、公路平整、道路建設等方方面面花了不少錢,錢怎麼花出去的,花出哪些效果來,應該給社會一個交待。梁思源沒說是給市里,也沒說是給老百姓,講的是給社會一個交待。李建榮和夏丹拖著未辦,不但不辦,還牢騷滿腹。李建榮說:「給社會交待,怕是給他梁某人交待吧。動機不純,不就是懷疑孟市長負責這段時間亂花錢了嘛。冠冕堂皇,想整人你明說啊,直接派審計組來不就行,幹嗎還遮遮掩掩?」夏丹也氣不平,意見更大:「三天查這個,兩天查那個,好像別人都不乾淨,就他們乾淨。幹事的累死,不幹事的把人整死。」結果這話讓梁思源聽到了,梁思源把夏丹叫去,問她眼裡哪些人是幹事的,哪些人是不幹事的?夏丹回答不出,梁思源就開始批。先是蜻蜓點水,有一著沒一著地在邊上彈上,見夏丹沒一點反應,既不怕也不檢討,梁思源火了:「我看你就是一個典型不幹事的,投融資中心成立幾年了,你們幹了什麼,做出了什麼成績?搬遷搞得烏煙瘴氣,一個三道灣,惹出了多少事?前前後後多少錢填進去了,效果呢?」接著又罵,「成天心思不往工作上放,淨搞些烏七八糟的事,我聽著都臉紅!」夏丹這時說話了,儘管語氣婉轉,但還是有力量在裡面。
夏丹說:「市長批評我可以接受,但說搞烏七八糟的事,我不能接受。」
「冤枉你了是不是,給你漂亮的臉上抹黑了是不?光漂亮不行,現在要的不是花瓶,不是枕頭,要實幹家,要一心撲在工作人的人!」梁思源順著「漂亮」兩個字,一氣罵了許多,那口氣,近乎如刀子,在揭夏丹臉上的皮了。夏丹想還擊,又怕更加激怒梁思源。當下屬的,任何時候都只有忍,夏丹只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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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源像破了的水管子,控制不住的那種,越罵越來勁,越批離工作越遠,後來,就直接涉及到人格和人的尊嚴了。
「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給誰看?幹部要有個幹部的樣子,不要以為憑藉一張漂亮臉蛋就把什麼問題也解決了,不行的。夏丹同志,什麼時候靠的都是能力,而不是那種邪功夫。別人面前你可以賣弄你的漂亮、賣弄你的風騷,我梁思源面前不行,堅決不行!」
「梁市長!」夏丹忍無可忍,終於喊了一聲。
梁思源像是遭電擊一般,打了個冷戰,緊跟著,就越發兇猛地發泄了。夏丹後來才知道,梁思源所有的話,所有的怒,加起來,就一個目的,讓她在他面前規矩點,服貼點,甚至……女人在官場,遭遇的遠比男人多。你可以不松褲帶,但這只是你的想法,別人卻時時刻刻盯著你的褲帶。你要是鬆了,他說你賤。要是不松,還說你賤,因為你賤給別人了。
在官場,不賤給他行,但賤給別人,絕對不行!
官場中的男人總是以為,什麼都是他的,只要在他權力範圍內,你就得乖乖受其擺布。夏丹受不了,真受不了。
夏丹紅著眼睛從梁思源辦公室出來,原本想找個地方好好哭一場,找個人好好傾訴一場。夏丹都已掏出電話要給孟東燃發簡訊了,一個想法忽然又冒出來,他最近在躲避我,他可能已經對我煩了。
他煩了,連他也煩了我!夏丹的眼淚撲撲地流出來,再也忍不住。夏丹是個輕易不流眼淚的女人,自信且堅強,能面對一切。可這陣,她忍不住,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她把心交給了他,真的交給了他,但他煩她!
夏丹哭了一會兒,抹掉淚,一邊往前走一邊不住地安慰自己。他可能不是煩她,他最近多不順啊,這麼多事,這麼多人,全都衝著他來,他哪有心思顧及得了她?
這麼一想,夏丹心情好了些。被梁思源傷過的地方疼痛地減輕不少。甚至還在心裡說,梁思源,你傷不到我,也污辱不了我。這個世界上,沒人再能傷到我,我有他呢,他比你們都強!可是,可是他有麻煩了啊——夏丹的心又重起來。
夏丹好歹也在官場,桐江官場發生什麼,會有什麼可能,會出現什麼變局,雖然看得不是太准,但還是能看出一些。要是梁思源他們真能得勢,後果不堪設想。夏丹冷不丁打出一個哆嗦,好像那個可怕的結局已經到來一樣。就在這時,夏丹手機響了。一看是陌生號,夏丹不想接,可電話頑固地響著,不接由不得。夏丹抹了把淚,終於還是接了。
打電話的是王學兵,口氣很急:「夏主任,給劉學富提供信息的事,省里有人知道了。」
夏丹這次沒吃驚,也沒慌神,儘管這事很令人慌神,夏丹卻表現得異常鎮定:「知道能怎麼樣,大不了把我也送進裡面。」
王學兵猶豫了一下,王學兵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給劉學富源源不斷提供西區賣地資料的不是別人,是夏丹。當時他很震驚,一則不明白夏丹怎麼得到的這些資料。二來也想不明白夏丹為什麼會幫劉學富或章岳?其實不只是王學兵,怕是所有人,都想不通這點。其實很簡單,原因只有一個,為了孟東燃!
但凡孟東燃執意要做的事,夏丹都堅定不移地認為是對的,並願意為此赴湯蹈火,在所不惜。這是女人的可憐之處也是女人的可愛之處。女人是不能掉入情網的,年輕女孩掉入情網,腦子會傻掉一半,中年女人掉入情網,腦子就傻完了,傻徹底了。這看上去像個怪論、悖論,其實一點不悖。女人得到愛的機會越少,迷失得就越徹底。掉入情網的女人,眼裡只有男人的世界,沒自己的世界。夏丹願意為孟東燃去死。所以,她費勁周折,終於贏得章岳的信任,並憑藉省里來來去去的機會,從章岳那邊拿到不少資料。當然,有些事,是依仗副秘書長葉茂京做的。葉秘書長樂意為夏丹辦這些事,並不只是圖夏丹美色,更重要的原因在於,這些事可以搞倒羅帥武他們。政治無處不在,借別人的手打擊對方,向來是政治家首選的辦法。夏丹也是急了,不然不會找葉茂京。但找了,就給了葉茂京機會,也給了葉茂京把柄。
任何時候,把柄留到別人手裡,總是件很被動的事。夏丹最近所以如此被動,跟這件事有很大關係。但是這一刻,夏丹突然想通了,真的想通。沒啥大不了的,別人能豁命,她夏丹難道不能?
於是摔摔頭,沖電話道:「這事以後再說吧,天塌不下來的。」
王學兵聽她這樣說話,也不好意思再多說,悻悻掛了電話。夏丹對著灰濛濛的天空,長長出了一口氣。她在想,說不定這個時候,葉茂京已經在做這方面文章了。
果然,夏丹還沒回到辦公室,葉茂京的電話就追來了。
「夏主任嗎,我省政府葉茂京。」
夏丹心一涼,怕啥就有啥,這世界,你哪個也休想躲開。
「是秘書長啊,我是小夏。」
「你不在辦公室啊,怎麼聽上去亂糟糟的?」
「我在街上。」夏丹倉亂地應付一聲。
「聽說挨批了?」葉茂京忽然問。
夏丹「嗯」了一聲,又問:「秘書長怎麼知道,消息這麼靈通?」
「關心你唄,要不桐江的事,我操那麼多心幹嗎?」
夏丹沒有溫暖,如果孟東燃說這番話,暖流早已涌遍全身,可說話的是葉茂京,一點感覺也沒。不過還是客氣地說:「謝謝秘書長。」
「謝我什麼,我什麼也沒幫你做。」頓了一會兒又說:「小夏啊,最近桐江情況可不太好,你要有思想準備。」
「什麼準備?」夏丹本能地問。
葉茂京並沒提劉學富的事,倒是說起了另一樁事:「你們孟副市長去黨校學習的事聽說了吧,下個禮拜報到。」
夏丹「嗯」了一聲,她不願意跟葉茂京談孟東燃,自從上次情急中說了她是孟東燃的女人,她就再也不願意跟任何人談孟東燃。不是彆扭,而是覺得他們沒一個人能配得上談孟東燃。
真沒。
「小夏啊,這可不是好兆頭,你也是官場中人,到黨校學習意味著什麼,你可能比我清楚。」
「意味什麼?」夏丹又是本能地問過去一句。
「這個我就不好說了,不過有點消息我可以透露給你。最近不少人向省里反映,說你那位副市長在西區搬遷移民中吃拿卡要,大筆一揮幾十萬就出去,一條簡易路花幾百萬。一個三道灣,前後巧立名目,變相要走國家上千萬。」
「誣陷!」夏丹情急地打斷葉茂京,胸口已經氣得在起伏了。葉茂京乾笑幾聲,道:「誣陷不誣陷你說了不算,我葉茂京說了也不算。真要查出問題來,後悔可就晚了。」
「……」夏丹無言,內心一陣慌亂。
葉茂京及時捕捉到夏丹內心的變化,緊跟著就道:「不過黃省長倒是很關心他,也在想辦法替他周旋,但願他能躲過這一劫。」
「謝謝省長,謝謝秘書長。」
「先別謝,能不能替他說上話,目前還很難說。這樣吧,要不你來一趟省里,我向省長引薦一下你。這種時候,不能坐以待斃,要積極,積極你明白不?」
「這……」
夏丹最終還是去了省里,不是她想去,是不得不去。葉茂京打完電話不久,她剛回到西區辦公室,桌頭電話又響,是園區辦公室曾副主任打來的,說黃省長對西區那個項目有意見,讓夏丹到省里一趟,給黃副省長當面解釋。
夏丹太不冷靜,要是稍稍冷靜,就能判斷出這電話的真假。給副省長解釋,哪能輪到她一個小小的中心副主任,怕是連孟東燃這樣的副市長都輪不到。不冷靜就容易犯錯,夏丹就犯了這樣的錯,稀里糊塗就趕到了省城。
葉茂京這次沒急著見夏丹。有了上次的教訓,葉茂京在手法上也採取了變化。這次他故意不理夏丹,一面指示曾副主任,用各種理由拖住夏丹,把情況說得嚴重一些。一面呢,又磨磨蹭蹭,故意不見夏丹。欲擒故縱雖然是老而又老的手段,但這種手段往往會有效,尤其對付女人,尤其對付夏丹這種已亂了方寸的女人。
葉茂京想得很美好,等把夏丹折騰夠了,讓她徹底沒了方向,然後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現。這個時候,夏丹不聽他擺布也由不得了。
所有的人都是用來擺布的,擺布其實是一門為官藝術。官能做到啥位置,能做多久,不但要看你上面、下面,還要看你左面、右面。而上下左右,說穿了就是一種擺布。每個為官者,其實都在玩擺布,誰擺的好,擺的妙,誰的處境就好,前程也更妙。葉茂京感覺自己前程很好。為啥?現在黃衛國的主要對手羅帥武亂麻纏在腿上,剪不斷理更亂,已經苦不堪言。甭看他仍然顯出強勢,那是裝的,是做給別人看的。真正內心裡,羅帥武已經叫苦不迭,甚至在做最壞的打算。想垂死掙扎,沒那麼容易。別人能答應,黃衛國不答應。這個時候的黃衛國,正四處用力呢,此時不用力更待何時?對手就盼著對手倒,這是真理,也是鐵律。黃衛國一用力,羅帥武更是四面楚歌。等羅帥武倒了,黃衛國的春天就來了,他葉茂京,前程能不美好?
可葉茂京偏偏就算錯了一點。
他怎麼也沒想到,夏丹的名字會傳進黃衛國耳朵,而且黃衛國會對夏丹有興趣。
就在葉茂京決定要去見夏丹的這個下午,黃衛國突然把他叫進辦公室,談了一點別的事,黃衛國話題一轉,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對了,聽說有個叫夏丹的到了省里?」
葉茂京趕忙點頭承認,積極地又將夏丹介紹一番。黃衛國聽得不大認真,對下面一個普通女幹部,黃衛國完全沒必要認真。聽了一會兒,不耐煩地說:「最近找省里反映孟東燃情況的人不少,據說這個夏丹,跟孟東燃有那種關係?」
「這個,這個……」葉茂京難受了一陣,說,「我也只是聽說,具體情況不大清楚。」
「好吧,既然她來了,我就有責任見見她,下午安排一下,跟她一塊兒吃個飯。」說完,黃衛國低頭批閱文件去了。葉茂京愣了一會兒,邁著無力的步子走了出來。
跟黃衛國多年,黃衛國心裡怎麼想,葉茂京真是再熟悉不過。話一出,後面的意思就全清楚了。他懊惱啊,氣憤啊,但又不能表現出來,誰讓他只是一個副秘書長呢。他這個副秘書長,說穿了就是人家一馬仔、跟班。需要他往前撲時,他就得汪汪著往前撲;需要他後撤,只能乖乖地撤下來,一點情緒都不能流露。葉茂京有氣無力地回到辦公室,呆坐良久,仿佛身上最值錢的東西被人掠去一般,那麼地不甘心,又那麼地無能為力。最後,他抓起電話,訂了一個包間。
副省長黃衛國做得很絕。這天的飯局他並沒一個人參加,葉茂京肯定要陪同,人是他叫來的,他不陪誰陪。光葉茂京陪不好,尷尬,弄不好還會出錯,這點黃衛國有經驗。跟女同志吃飯,最好再叫一個女同志。這樣,誰都大方、自然。至於事情怎麼做,他自有安排。
他黃衛國想做的事,誰個敢攔,誰又能攔得住?
黃衛國叫的是一位叫桐樺的女人,四十六歲,姿色還行,現在是省交通廳副廳長,去年才提拔的。他跟桐樺的關係,不是秘密,當然也公開不到哪裡。這種關係你要會處理,黃衛國自信,處理這種關係,他是專家。到現在他也沒鬧出什麼緋聞,不就是處理得好?
飯局很熱鬧,桐樺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能帶來熱鬧,不熱鬧的場合,她到了,一準兒熱鬧。交通廳原來很平靜,無風無浪,自從她提起來,就鬧得很是熱鬧。她是熱鬧專家。
桐樺稱夏丹妹妹,夏丹只好管她叫姐姐,叫廳長她翻臉,說夏丹不拿她當自己人。還說今天黃省長來,我們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是不許說外話的,就要親親熱熱,說家裡的話。然後又問葉茂京:「是不是啊葉老弟?」
葉茂京趕忙說:「桐姐說得對,說得太對了,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嘛,夏丹你就別見外,也別拘謹,叫她大姐。」
夏丹就嘗試著叫了一聲大姐。這一叫,局面就開了。黃衛國說,既然認了妹妹,就得有禮物,至少得碰幾杯吧?桐樺就說:「禮物肯定有,只是你們男同志在,不方便拿出來,我先敬酒,姐姐敬妹妹,妹妹不許不喝。」
夏丹哪跟副省長吃過飯,平時都是在電視上看的,真人都見不著。今兒個一下坐一張飯桌上,緊張得腿都不知怎麼放。桐樺讓她喝酒,她就乖乖喝,喝完了還不敢坐下,兩腿打著戰,臉憋得通紅,要命的是胸脯也緊張得起伏,那份窘相,怕是這輩子再也沒有過。
夏丹就這樣糊裡糊塗喝多了酒,喝多酒才是他們的目的,至於飯桌上他們三個說了什麼,她一句也沒聽進去,不是不想聽,是壓根兒不敢。耳朵根本不聽使喚,手腳也不聽使喚,整個人都由不得她自己,完完全全成了桐樺手裡一道具,讓她咋她就乖乖地咋,一點掙彈的力量都沒有,甚至都沒有一點這方面的意識。
腦子完全一片空白。
飯終於吃完,四個人喝了三瓶茅台,其實就他們三個喝,黃衛國只是象徵地做了下意思。
夏丹急著回去,趁她還能辨清東南西北,想趕快回到入住的酒店。她灌了那麼多酒,菜好像一嘴未吃,胃裡翻江倒海,無數隻貓亂抓一樣。但桐樺又開口了:「急什麼呢,省長讓我送你禮物,還沒送呢。等會兒跟我回去,既然是妹妹了,就要聽姐的,姐會給你安排好的。」然後就送黃衛國走。葉茂京有點不甘心,不想走,黃衛國「嗯」了一聲,嚇得他緊忙就鑽進了車子。
夏丹跟桐樺衝車子招手,然後手讓桐樺牽著,親親熱熱,往桐樺車子那邊去了。
桐樺沒將夏丹帶回她家,當然也不可能直接送夏丹回酒店。她將夏丹帶到新江大飯店,五星級。搖搖晃晃中,夏丹看清她們打開的是一豪華套房。
「妹呀,姐平日不愛回家,這家飯店不錯,這房呢,也花不了幾個錢,姐喜歡住賓館。快,把衣服脫了,熱,姐給你拿飲料。」
夏丹口渴,干,想喝飲料。
但她沒想到,那飲料是特製的,當然不會將人麻醉過去,但會給人一種力量,瘋狂的力量。
桐樺喝了,夏丹也喝了。
房間真熱,燥熱,胸悶難受,緊跟著全身也難受,非常難受。火燒火燎,像有什麼東西鑽進心裡,不,鑽進血管里,要把整個人點燃。
「熱,姐,我想洗澡。」夏丹情不自禁地說,聲音跟夢囈一樣。
「嗯,妹先等著,姐也想洗,一塊兒洗。」桐樺鑽進了衛生間。衛生間很大,燈光很曖昧。夏丹覺得一切都曖昧,床,沙發,衛生間,整個世界在她眼裡全曖昧起來。熱,她又喊了一聲,想扒掉衣服,想抓住某個地方。
桐樺走出來,進去時她還穿得正正規規,出來時就變了。不是裸,女人在女人面前裸,什麼事也沒有,哪個女人沒見過同類的身子呢?是色。一種很奇怪很另類的色。朦朦朧朧中,夏丹好像見過這種色,細一想,沒。真是沒見過,但確實是色。桐樺上身穿一黑色馬甲,剛剛裹住胸的那種,頭髮散開,她頭髮散開真好看啊,性感,嫵媚。下身穿很緊的那種短褲,褲長到膝蓋處,但很有特色,色澤是紅的,而且肯定是皮褲,非常地耀眼。再配上她兩條細嫩光滑的小腿,要多性感有多性感。尤其腰裡那條黑色的皮帶,一下把風情渲染到了極致。
哦!夏丹呼吸短促,接不上氣的那種,胸脯開始跳躍,急著要躍出來的那種。手急不可待地想抓住什麼,後來她才明白,她要抓住的是那條黑色皮帶。
神奇的力量,神奇的幻覺。
夏丹被牽引著,朦朦朧朧地,走進闊大的衛生間,水聲嘩嘩中,她幾次閉上眼,興奮勁兒一陣接著一陣,完全進入到另一個世界。桐樺見她已進入狀態,悄悄掩上門,出來了。
套房裡有兩張床,分別在客廳兩邊。桐樺關了自己這邊的燈,把另一邊的燈留著。那邊的床寬大,舒適,而且燈光下反射出另一類光芒。她知道,夏丹是抵不住那張床的誘惑的,會乖乖躺上去。
她要做的任務,就是讓夏丹乖乖躺那床上。
這飯店黃衛國熟悉,這套房黃衛國更是熟悉,因此他來這裡,一點不費力,輕車熟路。黃衛國打開門時,桐樺已經在另一張床上發出細微的鼾。黃衛國沒有薄待桐樺,走進去,摸了摸她的臉,確信她已進入夢鄉,才走出來。這時候客廳的燈光是暗的,唯有另一邊的臥房還亮著燈光。燈光著實朦朧,也格外性感。
燈光下面躺的是慾火焚燒的夏丹。
夏丹就這樣把自己奉獻給了黃衛國。那個晚上真實場景到底怎樣,夏丹不記得了,恍恍惚惚中,覺得自己很瘋,要命地瘋。像是千年積聚了一場雨,那麼洶湧、那麼狂猛地要噴泄出來。又像是千年未逢雨露的乾渴土地,急待一場透雨滋潤。
總之,夏丹把自己給了黃衛國。
第二天她醒得很遲,十點多才起床。套房裡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什麼也沒,就一套房,還有一些污濁的空氣。夏丹震驚,想不清自己怎麼在這裡,怎麼睡在這樣一張床上。房間裡怎麼會有這樣刺鼻的腥臊味?
她搖搖頭,拼盡全力去想,想把事情想明白一點。可想不明白,真想不明白。昨晚那奇怪的燈光呢,那粉紅色的誘惑呢,那似真似假的極其誘人的奇異幻景呢?沒,什麼都沒。除了骯髒,夏丹什麼也沒搜尋到。後來她的目光盯住了那個飲料瓶,怔怔盯半天,明白了。
夏丹尖叫一聲,比挨了刀子還痛的那種尖叫。然後扒掉身上惡毒的睡衣,一頭撲進衛生間。
她瘋了,拼命地洗啊洗,沖啊沖,想把身上的骯髒全洗刷掉。
洗刷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