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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13:45:35
作者: 許開禎
說實話,王落英借走的那筆錢,還真令黎漢河犯愁。表面看,這次交量,他是擊中了葉廣深,也讓蔡應農迷途知返,體驗到了他的另一面。可黎漢河並不認為自己勝利,相反,他的神經繃得比以前更緊。
葉廣深最近玩深沉,躲在辦公室哪也不去。好幾項活動本來該他出面,都讓副書記或其它常委代替了。這很反常,葉廣深沒那麼脆弱,不會因一次小小的挫敗就一蹶不振。但凡不合情理的行為,你就要多思多想,就要警覺。正好重大辦姚碧華從下面回來,找他匯報工作。姚碧華這次跟著曹玉林下去,不只是幫曹玉林的忙,這女人某種程度上有點工作狂的味道,只要有機會,就一頭扎進她想扎的坑裡,不挖出東西不善罷休。
田晨晨事件被熱炒的時候,姚碧華正忙著查一件事。形勢所逼,姚碧華本想按曹玉林說的去辦,不擴大事件,不增加影響。可突然有一天,發現江中有一股力量,加緊掩蓋著什麼。這裡面有國土部門的,也有招商部門和工業園區的,基本都是市委書記羅浩武的親信。
跟黎漢河久了,一向不聞政治的姚碧華也敏感起來,她懷疑此事要麼跟江中大火有關,要麼跟市長劉路自殺事件有關。於是她做出一個大膽決定,從省里叫來一幫人,有國資委的,也有審計部門的,還有兩位是她專門從北京請來的專家,一頭扎進幾家重點企業,搶在對方把什麼也打掃乾淨前,沖「問題」企業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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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姚碧華這次不但查到了重大企業存在的問題,而且還查出一個足以令黎漢河崩潰的事實!
代市長曹玉林走馬上任後的第二個晚上,新都國際大酒店特二樓,黎漢河聽了足足三小時匯報。這在他聽工作匯報的歷史上,極其少見。讓一個人占用掉省長三個小時,這樣的事在官場也很少發生,一般情況,下面同志匯報工作,黎漢河頂多給半個小時。他找中央領導匯報工作,人家最多也就給十分鐘。除非有特殊事,單獨召見,但那也不會超過一小時。
黎漢河亂了,那晚他確實很亂,整個世界都被姚碧華顛覆。姚碧華一共匯報了三個問題,三個問題都擊中了他。先是土地劃撥與資金使用。重大項目的資金使用一直是個頭疼問題,省里下了不少功夫,終還是沒解決好。這些年,為擴大招商,吸引外來項目與資金入駐江北,振興江北經濟,省里陸續出台不少政策,力度最大的還屬土地與資金方面的支持。對外來項目,一是優先提供土地,土地轉讓按對方投資額的大小及技術含量的高低又劃分出十二個等級,不同等級,劃撥土地的政策不同,資金扶持的力度更是不同。為確保此項政策的落實,省里還專門成立機構,幫外來項目協調資金與項目用地。
姚碧華他們一共查了江中三個工業園區十二家外來企業,結果發現,沒有一家是嚴格按政策規定來把關的。突出問題表現在慌報瞞報項目投資額,誇大對方資金數額,做虛帳假帳套取省里專項扶持資金,而且數額驚人。
姚碧華例舉了一家叫恆洋生物的企業,在江中引進的項目中,算是重點中的重點。這家企業是由市委秘書長喬爭光引來的,企業公開的資料中,持有五項國家專利,技術水準在國內絕對領先,在江北生物製品領域,填補了三項空白。企業總投資六十三個億,對方先期注入資金六億五千萬,省里和市里扶持配套資金七億六千萬。結果發現,這家企業實有資金不足一個億,到帳資金六千萬不到,而市里支持的資金額高達七億三千萬,加上省里配套的三億四,等於是對方拿不到一個億,換取了江北近十億資金。而這十億,不是按重大項目投資規定辦的,一是銀行違規貸款,二是資金拆借,把別的項目資金轉到這家企業。土地方面更是滑稽,這家企業落戶時提出的建設用地及後期用地二百畝不到,但建設兩年,該企業實際在江中拿到的土地,超過了兩千多畝,目前已經有三分之一轉賣給房地產企業。
講完這家企業,姚碧華說:「這不是個案,類似現象在江中很普遍。大批土地以重點項目名義劃出,出讓價跟地方企業用地相差五倍以上。有些土地倒手不止一次,倒來倒去,都弄不清這塊地是幹啥用的。這麼說吧,江中目前已興起一項新的產業,就是倒賣土地,順便再倒賣項目批文和銀行貸款指標。」
「有這麼嚴重?」黎漢河不敢相信。他離開江中時間並不是太久,在他心中,江中雖不是他原來的江中,但也不可能出現過大的問題。沒想姚碧華說出的事實,大大超過了他的接受底線。
「比這更嚴重的還有。」姚碧華全然不顧黎漢河的感受,她像個瘋子,全然忘了自己是跟首長匯報工作,那張尖刻的嘴,恨不得把看到聽到的內幕全道出來。
黎漢河那天晚上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那是重錘砸在心上的聲音,咚咚直響。
姚碧華還在講,口氣越來越壞。
「隨意亂拆資金,亂挪亂用,引來的項目沒建起來,反把許多必須建起的項目拉下了水。這不叫引資,這叫引禍!」
「夠了!」一直悶坐著的黎漢河突然起身,憤怒地拍了下桌子。過了一會,又說:「說具體點!」
「八條高速,二十五條鄉村公路,三十二項惠農工程,資金挪用額保守估計也要在五百億以上。」
「五百億?」黎漢河又被嚇一跳。一個市挪用額度這麼大,全省,全國呢,他不敢想下去。
姚碧華終於匯報完第一個問題,雙眼入神地看住黎漢河。她見過黎漢河發火的樣子,但沒見過黎漢河發悶火的樣。這天黎漢河發的是悶火,想泄泄不出的那種。姚碧華本想收住話題,卻又一鼓作氣,帶著質問的口氣道:「知道他們為什麼敢這麼做嗎?」
黎漢河臉白了,換別人,怕是早就暴跳如雷,轟她走了。但問話的是姚碧華,他必須控制。他沒有說話,近乎絕望地仰起頭,雙目合上,悲天憫人的樣子幾近可憐。
姚碧華一狠心,又說:「是你,你這位省長開了好頭,你拆借一千萬,下面就敢拆借一億。你拆借一億,他們就敢十億百億,反正出了事有你擔著。」
黎漢河目瞪口呆。
說實話,他從沒想過拆藉資金有這麼嚴重,哪怕常委會上葉廣深提及此事。更沒想過有人會以他為「榜樣」,做這方面的表率。當初給柳思齊拆藉資金,並非他本意,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哪知此舉會給他埋下如此大的隱患!上行下效,上不禁則下難禁啊。
那晚,黎漢河誠懇向姚碧華道了歉。
姚碧華是他一手放這位子上的,放這位子上就得把她撐起來。他也真心希望姚碧華能不負厚望,在重大項目的監管與發展上做出一番成績,借她的手,將全省重大項目促一促,把該堵的漏洞堵上。
既然錯誤因他而生,黎漢河就必須檢討,同時向姚碧華保證,以後絕不再犯類似錯誤。要姚碧華不要有任何顧慮,按自己的思路大膽工作下去。
保證容易,許諾更容易,嘴一動便成。真回到現實中,黎漢河卻覺得十分難。首先他要把自己批出去的兩筆資金追回來,原水退到原轍里,這事必須做。拆借給江流高速的那筆不要緊,數額相對小,三千多萬,最近江流高速的貸款下來了,打個電話就能還回去。難的是借給柳思齊的這筆。一來數額相對大,一億兩千三百萬,一時半會很難湊齊。二來,這筆錢柳思齊沒用多少,大頭轉給了王落英。柳思齊肯定不會主動還,會拿王落英當藉口,他總不能跑去跟王落英要錢吧?如果不是柳思齊惹惱他,這事還有辦法解決,強行讓柳思齊這邊先還了,她跟王落英的借貸關係,再由她們協商解決。可偏偏柳思齊最近失控,不僅脫開了視線,更可氣的膽大包天,敢惹出那麼大的事。這事黎漢河不會原諒,原諒一次就有可能犯二次三次,甚至無數次。這次敢大膽把藏在醫院的屍體搶出來,證明柳思齊做事,已經在破某種格了。弄不好,下次再整出更過分的舉動,黎漢河想壓都壓不了。
沒想,這個時候,王落英忽然說,她把錢還了!
黎漢河不能不激動。不管是當市長時還是現在,總有一些身份特殊的人找他「借」錢,一借不還,他這個幫忙人必須幫到底,不但要將錢悉數還上,還要把借錢人藏得嚴嚴實實,不能漏出半點風聲。權力場之外,還有一個權力場。這個權力場要麼由清一色的夫人團或「候補夫人」團組成,要麼,就由夫人子女合力組成。相比黎漢河他們這個權力場,另一個權力場,似乎更大,更無所禁忌。
這個晚上,水雲天充滿情調的包房裡,黎漢河的心在一點點地變,被感動,被異化。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以前跟王落英在一起,哪有這種感覺啊。只覺得她是小姑娘,或者妹妹,一個需要他撐著的小丫頭或者淘氣鬼。這晚的感覺卻很不一樣,首先他把王落英當成了女人,貨真價實的女人。男人一旦把異性當成真正的女人,內心的想法就變了。至少在心裡,是對等地看對等地交流了,不再居高臨下,不再有些許的輕視與小瞧。其次,王落英主動還錢,讓黎漢河真真切切感受到,她是在設身處地為他著想。
設身處地為他著想啊。
這丫頭,成熟了!黎漢河笑著跟自己說,然後,非常富有磁性的目光投過去,扎紮實實看了王落英一眼。這一眼看的真不是時候,王落英正低著頭給他杯子裡續水,她的長裙接近晚禮服,開胸很低,這一瞥,黎漢河正好看見她半隱半顯的那片酥胸……黎漢河臉猛地一紅,旋即收回目光,正襟危坐起來。
王落英暗自一笑。其實她是故意的,女人的心計只有女人知道。
飯菜布齊後,黎漢河舉起酒杯,心情愉快地跟王落英說:「落英啊,這事你做的好,幫我化解了一個難題。說實話,我難的不是錢,而是人。有些人,有些事,它是能捆住手腳的,再強硬的人,一旦手腳被捆,說話做事就都沒那麼痛快了。」
「落英懂。落英以前不懂事,盡給哥添麻煩。這次來,第一件事就是緊著把這筆款還了。落英知道,哥也不容易,這點,落英以前真不知道。」
「落英長大了,謝謝啊。」
「什麼長大,老了。」王落英突然嘆出一聲,臉上不自禁地蒙上一層暗暗的傷感。
黎漢河發現了,道:「不許這麼說,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吃頓飯,怎麼談起傷感的事了。」
「好,聽哥的,不說。」
「來,喝酒!」黎漢河主動跟王落英碰杯,王落英有種受寵的感覺。
人跟人之間總是有距離的,甭看她跟黎漢河一家近,兩家關係又這麼密,有些距離是無法穿越的,有些障礙你永遠也破除不了。記憶中,這麼多年,黎漢河從沒主動跟她敬過酒,雖然飯桌上也親切自然,談笑風生,但人家骨子裡那種高貴、那股傲氣,你是沒有辦法的。就如同跟沈若浠,雖然姊妹相稱,雖然無話不談,但內質上,王落英總是處於聽或附和的地位。
什麼叫優越感,這怕就是。
三杯過後,兩人臉上染了酒意。喝的是洋酒,法國帶來的,極其正宗,勁道大。兩人搶著為對方夾菜,爭著勸對方多吃,但又吃得極少,盡顧著說話了。
後來見黎漢河喝多了,王落英開始搶杯子,不讓他喝。
黎漢河肝不好,這是極少有人知道的秘密。下屬和同僚面前,黎漢河一直裝。尤其在江北,黎漢河更是裝出海量的樣子,生怕別人說他身體有什麼問題。這也是為官者的一大悲哀,為官者是有很多無奈的,尤其身體方面,從不敢承認自己身體有毛病,哪怕病入膏肓,也要硬撐出一副健康從容的笑臉。王落英就認識一位官員,官不大,北京一個縣的縣長,人很年輕,四十出頭,可是不幸得很,患了肝癌。都已晚期了,縣裡的人還不知道,他老婆也是,換別的妻子,早就滿世界幫丈夫看病了,他老婆居然合著跟丈夫把病瞞得死死的,一點風都不透,直到丈夫一頭栽會場。
王落英起先不懂他們為什麼要瞞,後來這種事見多了聽多了,漸漸明白,官員是一個特殊群體,他們以政治前途為生命,屁股下的位子就是官員的一切,是命。為了這位子,官員什麼事都可以做出來,可以終生有病,但絕不可一日無權!當身體健康威脅到仕途升降,威脅到他在官場裡的存在時,官員只有狠著心瞞!
黎漢河怕也是如此,官員的身體健康不只是上級盯著,同僚或對手,盯得更緊。別的方面扳不倒你,要是身體出事,還用得著扳?
王落英是從沈若浠那裡知道的,有次幾個女人喝酒,沈若浠喝大了,失態,結果漏了嘴,把不該說的說了出來。
王落英其實很後悔聽到這個,以前只知道黎漢河健康,遇到酒局,會瘋狂地勸黎漢河喝,想讓他失態,不再擺出首長的樣子,而露出老男人的憨樣。認識這麼久,還沒見過黎漢河失態呢。她好想看他失態的樣子,看看他脫下首長那身枷後,會是怎樣一番景致。打那天起,她不敢了,只要酒局中她在,就想著法子保護他。今天這場合,按說王落英是很想喝碎的,不省人事才好,反正是跟他,怕什麼?
可一想黎漢河的身體,還是堅決地阻止了。
「這次來,還有什麼事,說吧。」黎漢河也不敢把自己灌醉,只是不想掃王落英的興。再說他喝不慣洋酒,口味不是他喜歡的,但眼下很多場合又都拿洋酒招待他們,只好應付。應付來應付去,反倒給人留下錯覺,好像他挺喜歡這口味。
錯覺是一種很古怪的東西,多的時候,人們其實活在錯覺里。把錯誤當真理,一來二去,真理反倒不見了影,滿世界都流行錯誤。弄得糾正的人都不敢糾正,只好一錯再錯。
「沒事,想我哥了,過來看看。」王落英甩了下頭髮,又道:「可別說我多此一舉啊,更別說讓我下不了台面的話。」這話說的聰明,以攻為守,不讓自己太被動。其實這次來,她是有事的,大事。
王落英看中了一塊地,淺水灣。嚴格說不是她看中,是有人看中。此人之前跟她做過幾筆生意,都讓她狠賺,這次人家找上門來,提出更好的條件,只要幫他把那塊地拿到,要麼在未來項目中給她百分之十一的乾股,要麼一次性給她地價的百分之五點六做回報。
王落英拒絕不了,很多關係一旦牽上線一旦利用過一次,就會變成終生。大家都這麼玩的,誰也甭想另類。再者,王落英需要錢。最近王落英發現,丈夫傑瑞對她開始隱瞞,以前只要是生意,王落英就知道,不管是賺還是賠,傑瑞都會一五一十告訴她。最近變了,傑瑞跟他玩沉默,要麼她面前不說話,要麼裝糊塗,很少跟她談生意。跨國婚姻跟國內婚姻不一樣,沒幾個牢靠的,當初王落英嫁給傑瑞,一是受沈若浠蠱惑,沈若浠硬要把先期認識並有生意關係的傑瑞介紹給她,說了傑瑞不少好話。二來也是國內的男朋友跟她告吹,娶了一美國女人,懷著報復的心理才跟傑瑞接觸。婚後這些年,他們過的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就那麼回事,反正各自為生意忙,為錢忙,為形形色色的事忙,到一起也沒多少親熱。都說外國人感情直露,易於表白且浪漫,王落英沒感覺到。只知道自己現在是外國人的太太,回國有一種優越感。但這種優越感需要一些東西支撐,當背後那些支撐發生變化時,優越感立馬變成不安全感。
她必須自己有實業,必須自己有未來!
這次回國,就是奔這個目的而來。以前她的生意都在國外,號稱國際貿易,以後不了,重心要放在國內,放在江北。
江北才可靠。
她在極短的時間內,搞清了淺水灣,一座富礦,群雄相爭,土地本身的優勢加上江北的發展前景更有黎漢河不可一世的政治和經濟野心,淺水灣三個字,在未來中國,就不再是一個地名,而會成為身份、地位、榮譽及財富的象徵。尤如深圳,尤如外灘。
但這個話題今晚她不會說,絕不能說。黎漢河面前,她得有點心計了,再也不能學以前那樣有口無心,有啥說啥。
人與人之間,還是含蓄一點好,婉轉一點好,不能太直白,不能將心事毫無保留地呈現給對方。王落英最近也總結了跟黎漢河夫婦這些年的交往,發現最大的問題,就是黎漢河面前她毫無秘密。
女人少了神秘,就不再像女人。黎漢河對她是不錯,該幫的不該幫的全幫,但這次,王落英想搞得神秘一些。
這是一個大計劃,同時也是她人生的一個重要規劃,很多問題她還沒有考慮成熟。她知道,她現在每走一步,都離不開黎漢河的提攜與扶助,但又決不能帶給黎漢河任何負面的影響,同時還要考慮夫人沈若浠的感受。以前王落英不會想到這一層,覺得黎漢河夫婦面前,她是透明的,如一張紙,坦坦蕩蕩鋪在那。現在不這麼想了,她想改變一種格局,或者叫關係。必須在最最恰當的時候提出來,而不是現在。現在王落英想說的,是另一件事,不,另一個女人!
「哥,你猜我前些日子在美國遇見誰了,你想不到的一個人。」
「遇見誰跟我有什麼關係,懶得猜。」女人間這種遊戲,黎漢河真的缺乏興趣,弱智且無趣,乏味得很,心不在焉附和出一句。
「哥你猜嘛,就要你猜!」王落英不依不饒,藉機身體往這邊一靠,半個身子偎在了黎漢河懷裡。黎漢河一悸,想躲,又沒躲。而是伸出手,很大方地在她腰裡輕輕一攬。感覺很親切,但卻又透出一種力量,一種不可逾越某根紅線的力量。
王落英感覺到了,心裡略一暗,很快臉上又浮出興奮來。
她不會因黎漢河對她少了那種想法而心生暗恨,本來就不該有嘛。但眼下這事,她必須說出來。於是仍舊保持著剛才的熱度,道:「哥,我遇到她了,她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誰?!」黎漢河完全松馳下來的神經猛地一繃,驚駭地看住王落英,很認真地問。
「本來不該告訴哥的,但這事很離譜,妹真是不敢瞞。妹這心,也瞞不住啊。」說著,掃了黎漢河一眼,見黎漢河被驚住,知道他已猜准了人,口氣一換說:「妹還是如實說了吧,只求哥不要怪妹多管閒事。」
「別吞吐,說!」黎漢河哪還再有別的想法,只急著讓王落英將他心裡那塊石頭快速落地。
「哥,我看到柳思齊了,美國一家豪門俱樂部里。她怎麼跟高陽在一起,兩人卿卿我我,肉麻死了,簡直就是夫妻嘛!」王落英眼睛撲閃著,臉上有明顯的氣憤。
「你說什麼,思齊?」黎漢河驚壞了,脫口又道:「落英你說清楚點,真的是她?」
「真的是她啊,難道我還能造謠。哥,你也別怪我多嘴,這女人……」王落英看著黎漢河已經發黃的臉,忽然不敢說了。
「扯淡!」黎漢河粗魯地打斷王落英,心裡一下蒼茫,目光更是如燒紅的烙鐵,紅得駭人。
王落英默了一會,昂起頭,挑戰性地看住黎漢河。這女人今天豁出去了,不整出點事來不罷休。黎漢河無奈地嘆口氣,王落英跟柳思齊之間,他當然信王落英!
高陽是誰?黎漢河一直不願提及這個人,太多的場合,人們因為黎漢河,也不敢提及此人。可是,這人切切實實存在,高陽跟黎漢河的宿怨,在江北絕不是什麼新聞。一年多來高陽如同惡夢,常常在半夜時分從陰暗的角落裡跳出來,狠狠啄他一下。黎漢河本來晴朗的心,立刻陰暗,立刻潮濕。
水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