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2024-09-26 13:45:29 作者: 許開禎

  黎漢河並非心血來潮,見記者是多步棋中的一步,是中心一環。

  醫院裡曹玉林打過那個電話後,黎漢河就想到這一層。於公來說,江北接二連三發生大事、怪事、奇事,他這個當省長的,不能不站出來說話,不能不表態。澄清也好,辯解也好,總得有人先發出聲。於私,他要把這場戲演足,演得方方面面都有收穫。柳思齊雖說是嚴重「犯規」,攪了一步局,好在他力挽狂瀾,化被動為主動,將局面穩穩控制在了手中。黎漢河想收場了,任何戲都不能演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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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官場,最難把握的是火候。凡事如果能將火候把握好,該收時收,該放時放,你這境界,就很高了。

  媒體見面會在省政府多功能廳召開,按照黎漢河要求,江北方面邀請了國內外三十餘家媒體,省內大小媒體悉數到場,北京、上海、尤其南方幾家頗有影響力的媒體也都來了記者,場面可謂宏大。見面會由宣傳部長主持,紀委書記高華生,組織部副部長汪海洋等到了會場。到了這時候,不管是省委還是省府,都沒人敢跟黎漢河說不,大家全都眼巴巴盼他出面平息風波呢。

  為這事,葉廣深無不悲涼地說出一席話:「想不到一個田晨晨,搞亂了整個江北,搞得我葉廣深毫無還手之力。好吧,現在主動權都在他手裡,唱紅唱黑,全看他的了。」

  風波自然是指田晨晨,儘管省委宣傳部還有辦公廳想了好多辦法,但網絡上的野火還是越燒越烈,聲討近乎白熱化。十分可笑的是,有人居然將這神秘女子錯安在葉廣深頭上,說田晨晨明著是老幹部活動中心副主任,暗,是葉廣深資深情婦,江北第一夫人!葉廣深在這件事上是辟不得謠的,男女關係,不辟還行,一辟,本來沒有的,也楞是讓你辟成了真。核心問題在於,不管是組織部長蔡應農還是省委書記葉廣深,男女關係方面都是有文章可作的,你可以說田晨晨不是你包養,但人家突然給你搞出一個蔡晨晨劉晨晨華晨晨呢?一個女人打不倒你,三個五個呢?所以遇到這類問題,明智者往往都是三緘其口。

  葉廣深辟不了這謠,還有更深的一層原因,是他知道這謠從何而來,網絡受誰控制。每每想到這些,葉廣深就會感嘆,他這個江北一把手,當的窩火啊。

  將近四十名記者靜候在大廳,攝像機照相機擺好了架勢,在等黎漢河的出現。記者們都以為,黎漢河這次要痛陳腐敗,要給媒體一個說法。哪知黎漢河走上台,只用了簡單幾句話,就把所有人的好奇心給粉碎了。而且,黎漢河這天的口氣十分駭人,讓一向熱衷於桃色新聞花邊新聞的記者們冷不丁出了一身冷汗。

  黎漢河說:「對這次網絡風傳的官員包二奶事件,省裡面十分重視,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大家,這是一起典型的造謠中傷,惡意傳播。傳播者拿一起子虛烏有的事來炮製所謂的新聞,目的就在搞亂江北,染黑江北,破壞江北來之不易的安定團結髮展繁榮的大好局面。我們歡迎新聞監督與批評,但絕不容許捕風捉影或無中生有,對這種損害江北形象、惡意製造事端,煽風點火造謠生事的行為,我們將嚴肅查處,絕不留情。同時也真誠提請各新聞媒體,不做謠言的追隨者與擴散者,要擦亮眼睛,明辨是非,不信謠,不傳謠,把精力用到宣傳江北唱響江北上來,堅持正確的報導方向,堅守新聞工作者的職業操守與職業底線。當然,這起事件也給我們敲響警鐘,當前我們幹部隊伍特別是領導幹部有對自己及下屬要求不嚴,約束不力,發生在部分幹部身上的貪污腐化、作風敗壞、生活糜爛等已引起廣大人民群眾的強烈不滿,既損害了幹部隊伍的整體形象,給我們的黨、我們的政府抹了黑,損害了黨群關係、幹群關係。對此,我們將採取更加有力的舉措,加大反腐敗力度,純潔我們的隊伍,端正我們的黨風。在此,我代表省委、省政府,鄭重邀請各新聞媒體,積極監督,踴躍批評,大力建言獻策,讓我們共同構建一個和諧美好、繁榮昌盛的新江北!」

  黎漢河措詞嚴厲,態度堅決,以不容質疑的口吻對此事定了性。

  在場記者全都啞然,卻又不敢多問。黎漢河講完,未等記者提問,主持見面會的宣傳部長便宣布見面會結束。

  會議開得短小精悍,效果卻很奇特。第二天,省內主流媒體在顯要位置高調發表黎漢河講話,全力為此事闢謠。北京、上海方面的報紙也同步跟進,風向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前幾天媒體還在質疑田晨晨到底何許人也,背後養她的到底是誰?如今卻異口同聲批評起造謠惑眾者來,閉口不談田晨晨。南方一家大報更是用「網絡監督不能演變成無厘頭鬧劇」為題,對網絡舉報與網絡批評提出了質疑與追問,義正辭嚴地指出,網絡不能成為法外之地,必須加強監管。幾乎同時,網絡上關于田晨晨的帖子全部消失,仿佛根本沒發生過這件事。

  來的猛烈走的也猛烈,黎漢河笑了,接下來他開始等,他相信,組織部長蔡應農應該上門找他了。

  組織部長蔡應農是第二天晚上到的。蔡應農所以推遲了一天,是他緊著回了一趟北京。這次看似沒有傷筋動骨的網絡風波著實駭了蔡應農一大跳。這裡面有兩個關鍵性的問題,一是蔡應農這樣的官員跟黎漢河沒法比,黎漢河是基層從過政的,有根,加上家族背景,可謂樹大根深,別人想扳動,很難。因為你動的不是他一人,而是龐大的一個家族,還有跟這家族密切相關的無數個鏈條。蔡應農雖然也出身名門,有一定的家庭背景,但跟黎漢河簡直無法比。二來,蔡應農一直在中央部門工作,沒有基層成長經歷,加上所處的部門多是組織和宣傳,對這樣的幹部,上面評價他的就不會是工作能力,也不是統攬全局開拓創新的膽略與氣魄,而是思想質量與工作作風。不同的幹部有不同的培養方式,更有不同的評價體系。有些重實,有些必須重虛。同樣的錯誤,放在黎漢河他們身上,上面肯定會裝聾作啞,裝不知情,因為這些都是節外枝葉,不會傷及到黎漢河們的「主流」。考察幹部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主流如何,黎漢河們身上的輔助性質量,到了蔡應農們身上,就是主流質量了。一個沒有顯赫政績沒有基層紮實的工作經驗同樣也沒有一向提倡的「群眾基礎」的幹部,靠的就只是黨性純潔作風正派一身紅了,這時候突然曝出你身上有致命的黑點,你這仕途還怎麼走?

  蔡應農自己是很清楚這點的,所以網絡上剛曝出田晨晨,他便馬上採取一級公關手段,動用各方力量為自己「洗白」。一方面穩住田晨晨,不讓她慌亂,更不能讓她跟媒體有接觸。另一方面,就是設法圍堵、封口。當這些都不管用時,蔡應農就知道,有人要給他下死局了。

  蔡應農緊著回北京,一是找原來的老領導檢討錯誤,求得他的原諒和寬恕,進一步獲取支持,讓老領導出面為他化解危機。二,向蕭老蕭鼎一負荊請罪。蔡應農能到江北擔任常委、組織部長,蕭老起了很大作用。可以這麼說,眼下各省的組織部長這個角色,沒有蕭老這一票,是很難勝任的。當初讓他到江北,葉廣深和黎漢河都有意見,最終還是蕭老到江北,分頭做工作,消除異議,統一認識。蔡應農上任後,一度時間有些張揚,未在基層工作過的人都這樣,以為權力是無節制的,是超越許多世俗的,是絕對的。而不像黎漢河們,知道權力也有夾層,也有伸縮,要活用而不是死用,知道啥時該將它壓縮啥時該將它放大。

  蔡應農自恃組織大權在手,有點持權自傲,好幾次黎漢河跟他說事,他都嘴上應著,行動上卻拖著。有一次甚至將黎漢河分外器重的一個幹部安排到了黎漢河堅決反對的崗位上。黎漢河跟蕭老略略提過,蕭老說,沒事,小蔡需要磨鍊,犯點錯誤也沒關係,只要不是原則性的,該諒解就諒解吧。但隨後蕭老便嚴厲警告蔡應農,要他注意自己的身份,擺正自己位置。

  「在他們面前,你永遠是學生!」這是蕭老當時警告他的話。這次蔡應農又犯大忌,為了搞好跟葉廣深的關係,竟然錯將黎漢河開罪。關鍵是蔡應農誤聽誤信,說蕭老在高層的地位受到動搖,影響力被大大遏制。同時,有人暗中跟他通氣,說黎漢河因為太強硬,個性太過外露,已經引起不少人反感,再這樣下去,恐怕會犯眾怒。此人勸他離黎漢河遠點,保持適度距離,免得到時被連累。

  官場無定數。不是蔡應農沒政治頭腦,而是官場太詭異,不確定性太大。今天在台上風光無限,一夜醒來就可能大權旁落,或者成為階下囚。如果只是這樣,蔡應農還犯不著近一個疏一個,關鍵是一棵樹倒了,一大片綠蔭就沒,或被砍,或被伐,總之,下場很殘酷。所以他的步子邁起來,就免不了搖晃。但他沒想到,黎漢河下起手來這麼狠毒,專打七寸,不顯山不露水就把一個人坑了。

  狠啊。蕭老家裡,蔡應農先是檢討了一大堆,說自己政治上還很不成熟,沒能在江北發揮很好的作用,更沒能幫黎漢河實現政治夢想,而且總是給他添亂,請求蕭老寬恕。

  蕭鼎一聽了半天,含含糊糊問:「你這次來,就是為這個?」

  蔡應農一下難堪了,面紅耳赤,感覺喉嚨被什麼東西卡住。過半天,他說:「首長再給我一次機會吧,這次回去,我一定老老實實,規規矩矩,不再添亂。」

  許是老老實實四個字打動了蕭老,沉吟片刻,蕭老道:「沒說不讓你回去,腿你自己長著,想去哪,自由,不過我要忠告你一句,有些錯誤犯了是沒有機會改的,我該做的都做了,而且我現在說話也不管用了,你還是好自為之吧。」話到這,蔡應農就不敢厚著臉皮繼續纏下去了,怏怏告辭。快要離開時,蕭老冷不丁又給他一句:「想生兒子,可以在北京生,不要跑到江北丟人!」

  這話把蔡應農嚇的,看來有關田晨晨的事,蕭老一清二楚,根本瞞不過去。悔的是,進門就該先承認這錯,等蕭老批評完,再求寬恕。可他還是想瞞,想矇混過關。看來蕭老這裡,以後是討不到護身符了。

  揣著惶恐不安的心回到江北,剛下飛機,就聽秘書說黎漢河發表了一番奇特講話,並制止了事件。

  「真是奇怪啊,一夜間網絡變得乾乾淨淨,好像被人潑水清洗了一樣。」秘書揣著更大的困惑說。

  蔡應農半信半疑,回到辦公室,立刻打開網絡,秘書說的是真,那些讓他坐臥不寧做夢都要驚出冷汗的帖子還有照片不見了,排山倒海似的聲討也沒了,心頓時輕鬆下來。可他不敢太樂觀,馬上叫來自己到江北後提撥的第一位幹部、省委一位副秘書長,詢問怎麼回事。

  副秘書長將黎漢河召開媒體見面會的情況如實告訴蔡應農,同時將廣深書記這兩天的反應也添油加醋說了一番。依副秘書長的說法,葉廣深也陷入了某種困惑,這兩天表現尤為反常。昨天晚上廣深書記設宴,招待安監總局領導,就因楊運才沒及時給安監總局領導杯中添滿酒,當那邊多人面,廣深書記大發雷霆,將楊運才罵得狗血噴頭,差點掀了桌子。

  「他是借題發揮啊,那火氣,把總局領導都嚇著了。」副秘書長說。

  不提楊運才還好,一提,蔡應農內心的波瀾就起來了。這段時間,蔡應農最不想聽到的名字,就是這個楊運才。想想,他跟田晨晨的關係,就是楊運才牽的線,或者說,是楊運才獻給他的一份禮物。

  當時他還沒來江北,楊運才不知從哪聽到消息,說他有可能到江北擔任組織部長,通過安監總局這邊的關係,在北京請他吃飯。那天楊運才就帶著田晨晨,飯桌上介紹時,楊運才說是單位的財務處長,一同來北京公幹。等他跟田晨晨有了那層關係後,才知道田晨晨是楊運才表妹。

  怪只怪自己!誰讓他眼睛裡缺光,看上田晨晨呢。多少女人想跟他上床,他都謹小慎微,管住了自己。一個田晨晨,卻讓他乖乖繳了械。更可怕的,不久之後田晨晨就懷了孕。這方面蔡應農可謂小心了再小心,每次跟田晨晨那個,他都做足防範措施,一再警告自己,弄出什麼事也別弄大她肚子。可是,田晨晨還是懷了孕。

  他是倒霉透了,別的官員養那麼多,一點事沒有,他在江北就睡了一個田晨晨,竟然引發了軒然大波。一個女人毀掉一生,不值啊。

  蔡應農越想越悲觀,越想越絕望,此時的他,掐死田晨晨的心都有!

  經過短暫調整,蔡應農還是來到了黎漢河這裡,不來不行。不管黎漢河是什麼心機,這次,他都要低下頭來,將眼下危機度過。陪他一道來的是省委組織部副部長汪海洋。汪海洋跟黎漢河的關係,蔡應農自然清楚,有那麼一段時間,他是很想把汪海洋「請」出組織部的。現在看來,沒請是好事,如果真給「請」出去,這次怕是連個打圓場的人都沒。

  見面地點是新都國際大酒店招二樓3011室,黎漢河在省城有多處辦公地,這裡算是一處吧。

  「跟首長負荊請罪來了,應農沒把工作做好,讓首長失望。」蔡應農進門就說。

  「這話從何說起,你應農有什麼罪,可別嚇著我啊。」黎漢河起身迎接,一臉笑容,說話口氣完全是老朋友之間那種。

  「有罪有罪,這次調整下面班子,應農沒把好關,到現在連方案都拿不出,貽誤時機啊。這樣的罪,還不該恕?」蔡應農邊說邊將手裡花藍放桌上。到黎漢河這裡,究竟該拿點什麼,著實讓他費了一番腦筋。兩手空空顯然不成,但也不至於低級到拿那些「硬貨」。手頭本來有副字畫,別人不久前剛送他手裡,也是想在調整中分得一瓢。那字畫頗有些來頭,就算拿給更大的首長,也絕不算一般禮。想想蔡應農還是忍住了,這種時候,拿任何值錢的東西來見黎漢河,都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幸好汪海洋無意中說,黎漢河最近身體不舒服,一直困擾他的腰痛病又犯了。蔡應農借題發揮,特意到花店買了花藍,就算為自己找了一個理由。

  「怎麼樣,聽海洋說,首長最近身體欠安,腰又不對勁了?」

  「頑症啊,天氣一變,這腰就痛,就折磨。」黎漢河爽笑道,邊說邊扭了下腰,好像腰真的在折磨他。

  「那就讓天氣不變。」蔡應農笑著附和。

  領導間說話,總是有多層喻意的。比如此時,二人就拿天氣暗喻一些事,讓一邊聽話的汪海洋連連嘆服。官高半品,都有人家的理由,千萬別說你是沒機會,或者命運不濟,要從深處找原因。比如此時二位打的這種啞謎,汪海洋就打不了,好在他能聽懂,換別人,真以為他們在說天氣或身體呢。

  「我哪有那本事,天它要變,人是奈何不得的。部長呢,怎麼看上去也憔悴了,不會也跟我一樣,水土不服啊。」

  「我是吃多了,撐著了胃。老是貪吃,壞毛病,改不掉,啥不合口還偏吃啥。」

  「能吃是好事啊,證明部長還年輕,胃口好,到我這年齡,一見著不合胃的東西,就條件反射似地要躲,生怕被它傷了。」

  「傷誰也不敢傷首長,以後遇著了,首長儘管狂吃,哪個不順眼,先把哪個吃了,看還有誰敢跟首長添堵。」

  「那可不敢,我胃口沒那麼大。坐吧,難得跟部長一敘,今天正好有空,咱們多聊聊。」話差不多了,黎漢河先收場。

  「那我可就有耳福了,能聽首長教誨,真是一件幸事啊。那我就不客氣了,今天大著膽打擾首長,首長可不能怪罪喲。」

  「這話說的,二位部長到我這,增輝呢。海洋,替我給部長沏杯茶,柜子里有,挑最好的,部長啥口味,你海洋應該最清楚,不然,你這個副手可就不稱職。」這話仍然一語幾關,既敲打了蔡應農也幫汪海洋撐起了面子。汪海洋笑從心出,這樣高級別的對話,他這個副部長是很難有資格參與的。官場看似無形,卻又處處森嚴壁壘,無數道無形的門把著關,你連小半步都越不了。

  品著茶,屋子裡的空氣漸漸變得溫和,那股隱存的殺氣被衝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曖昧。

  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一切都在審時度勢。有時候前半分鐘是對手,會在後半分鐘變成同盟。同樣,今天海誓山盟義氣沖天的兄弟,明天因為一件利益,就會反目為仇。這些在別人聽來天方夜譚的事,黎漢河他們卻早已習以為常。所以,他們面對任何人,都能坦然自若。心上插著刀,嘴唇染著蜜,臉上帶著笑,腳下使著絆,這在他們來說真是常態不過。

  誰也沒提發生在江北的幾件事,更不會提及網絡,談話要麼圍繞身體,要麼就圍繞大家都知道的幾位熟人舊識,誰誰前段時間到哪轉了一圈,哪位老革命年齡到了,又要謝幕了。當然,這些人雖然跟他們熟悉,卻絕無利益關係,完全是茶餘飯後的佐料,打發時間或化解尷尬的。

  這樣聊了一陣,蔡應農覺得該切入正題了,微笑一下,沖黎漢河說:「上次常委會本來要討論人事安排的,事不湊巧,沒討論成。不過也好,留出時間讓我們改正不足。之前拿的方案是有些草率,廣深書記也批評了我,今天我跟汪部長來,主要就幾個關鍵職位聽聽首長意見,首長可不能保留啊,一定要告誡我們,不然,留下遺憾可就無法彌補了。」

  「沒這麼嚴重吧,你是老組織,個把人選還能難住你應農?」

  「首長面前,我只能是學生,萬萬不敢說我是老組織。組織工作,我充其量算是入門吧,加上對江北情況吃得不透,尤其幹部隊伍,情況掌握的真是不夠,這點我要向首長誠懇檢討。工作中的不足還請首長多批評多教誨,應農再也不敢亂點鴛鴦譜,這次一定要慎重。首長說的對,什麼時候幹部都是一切工作的保證。尤其江中這樣的大市,幹部隊伍的配備更是馬虎不得,以前應農缺少認識,糊裡糊塗就提名,差點給工作造成傷害,還請首長諒解。」

  蔡應農直言不諱將江中提出來,這個時候就用不著藏了,他已讓部里重新擬了一份名單,就在汪海洋手上,江中市長人選由上次的楊運才變成了曹玉林。他相信,這樣的禮物是能消解掉黎漢河心中積怨的。其它幾個市,也刻意放進去幾位跟黎漢河這邊來往密切的人。

  黎漢河沒急著接話,也沒打哈哈,目光像是漫遊一般,晃過好多地方,最後停在了蔡應農臉上。

  「這事我還是不發表意見了,說好了的,隊伍配備歸省委管,我只管幹事,應農你還是別難為我了,再說你應農考察出來的人,我能有意見?」

  蔡應農清楚,黎漢河等於是肯定他了,雖然黎漢河沒看新提出的名單,但他相信,名單就在黎漢河心中,況且還有汪海洋這個情報員在場。他瞅一眼汪海洋,他跟黎漢河說話的時候,汪海洋始終正襟危坐,樣子既謙恭又溫順。但這次的風波讓蔡應農清楚,汪海洋是獸,是一頭早被別人馴化隨時準備撲向他的困獸。

  對待身邊這樣一位副手,以後的日子,蔡應農怕是得花點力氣或者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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