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改變你的立場!
2024-09-26 13:06:35
作者: (美)艾薩克·阿西莫夫
艾伐丹從無意識的狀態沉沉醒來,發現自己像一塊牛肉一樣,躺在平台上等著任人宰割,已經有一個小時了。在此期間,什麼事也沒發生,只有這番激動、狂熱卻毫無結果的對話,消磨這段令人難以忍受的時光。
一切並非毫無目的,這點他至少知道。讓他們一籌莫展地躺在那裡,甚至不屑派一名警衛看守,甚至不信可能發生任何危險,就是要使他們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多麼薄弱,這足以摧毀任何頑強的心靈。等到審訊人員終於來到,他就不會表現得怎麼強硬,甚至會完全失去反抗的意志。
艾伐丹需要靜靜休息一下,因此他說:「我想這個地方有間諜波束監聽,我們應該少講幾句。」
「沒有,」史瓦茲以冷淡的聲調說,「沒有任何人在監聽。」
考古學家差點自然而然冒出一句:「你怎麼知道?」但他始終沒說出口。
因為那樣的能力的確存在!擁有這種力量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個來自過去的人。這個人自稱是地球人,而他一心求死!
仰著頭的時候,他的目光只能掃到一小片屋頂。轉過頭去,可以看到謝克特瘦削的側影;轉到另一邊,則是一面空洞的牆壁。如果他抬起頭來,則能瞥見寶拉蒼白睏倦的表情。
偶爾,他心中會興起一股熾烈的想法,想到他是帝國的一分子——帝國啊,眾星在上——一名銀河公民。現在他卻遭到監禁,這簡直是無法無天。地球人這樣對待他,實在是窮凶極惡的罪行。
而這種想法也逐漸淡去。
他們或許應該把他放在寶拉旁邊……不,還是這樣的好,他現在的樣子可無法令人恭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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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這個名字化為聲波傳到他耳中,在這個迫近死亡的漩渦中,艾伐丹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甜蜜。
「什麼事,寶拉?」
「你認為他們會等很久嗎?」
「也許不會,親愛的……太可惜了。我們浪費了兩個月,對不對?」
「是我的錯,」她悄聲道,「是我的錯。不過,我們本來也許能把握最後幾分鐘。這實在是——沒有必要了。」
艾伐丹無法回答,他心中的念頭飛快轉動,像是上了油的輪子一樣停不下來。突然間,僵直的身子似乎感覺到了底下的硬質塑料,那究竟是不是他的幻覺?麻痹的狀態會持續多久?
一定要爭取到史瓦茲的幫助。他試圖緊守自己的思緒——明知道根本無效。
他說:「史瓦茲——」
史瓦茲同樣無助地躺在平台上,而他更受到另一重意想不到的折磨,他同時感受到四個痛苦的心靈。
假如只有他一個人,他應該能束縛任何渴望,在無限平和中等待寧靜的死亡,並將最後一點對生命的熱愛壓制下去。僅僅兩天之前——還是三天?由於對生命尚有眷戀,他還倉皇地逃離那個農場。
可是,現在他做得到嗎?謝克特對死亡充滿可憐、虛弱的恐懼,就像被一幅裹屍布籠罩一樣;而在艾伐丹剛強健壯的心靈中,充滿了強烈的懊悔與反抗的意圖;至於那位年輕女子心中,則充滿深沉悲痛的失望。
他應該封閉起自己的心靈。他為何需要知道別人的痛苦?生命是他自己的生命,死亡也是他自己的死亡。
但那些情緒輕輕地、不停地敲擊著他,從他的心靈隙縫鑽探進來。
然後,艾伐丹叫了一聲:「史瓦茲。」史瓦茲便知道他們想要自己搭救。他為何要那麼做?他為何要那麼做?
「史瓦茲,」艾伐丹又旁敲側擊地說,「你可以活著做個英雄,這裡沒什麼值得你殉身的——不值得為外面那些人這麼做。」
史瓦茲卻回想起自己的早年,並將那些記憶拼命抓在顫抖的心靈中。這種過去與現實的古怪組合終於令他滿腔怒火。
不過他的口氣還是很冷靜、很克制。「沒錯,我可以活著做個英雄——以及一名叛徒。他們想要殺我,外面那些人。你管他們叫『那些人』,那只是你口中的稱呼,他們在你心中另有名稱,雖然我不清楚,也知道那是卑劣的字眼。而這並非因為他們本身的卑劣,只因為他們是地球人。」
「你胡說。」艾伐丹以激烈的口氣抗議。
「我沒有胡說,」他以同樣激烈的口氣答道,「在場每個人都知道這點。沒錯,他們想殺掉我,但那是由於他們以為我是你們這種人——可以一舉判定一顆行星的生死,在它身上吐滿輕蔑的唾沫,用令人無法忍受的優越感令它慢慢窒息。好啦,現在這些蟲豸竟威脅到天神般的太上皇,你們準備自衛吧。我是他們的一分子,不要找我幫你的忙。」
「你的口氣活像是那些狂熱派。」艾伐丹顯得難以置信,「為什麼呢?你受到過迫害嗎?你的世界是一顆廣闊而獨立的行星,是你自己說的。雖然你是地球人,你的地球卻是唯一的生命園地。你是我們的一員,老兄,是統治者的一員。為何要認同一個絕望的廢墟?這裡不是你記憶中的行星,跟這個病入膏肓的世界比起來,我的行星更像那個古老的地球。」
史瓦茲哈哈大笑。「我是統治者的一員,你這麼說是嗎?好啦,我們別深究這一點,這不值得多費唇舌。讓我們來談談你吧,你是銀河為我們送來的一個極佳樣本。你有很大的度量,有一顆異常寬容的心,並為你能平等對待謝克特博士而沾沾自喜。可是在你內心深處——卻未深到我看不清楚的地方——你其實無法接受他。你不喜歡他說話的方式,也不喜歡他的模樣。事實上,你根本不喜歡他這個人,即使他甘願背叛地球……對啦,最近你還親吻了一個地球女子,現在回想起來,你認為那是個遺憾。你為此感到羞恥……」
「眾星在上,我沒有……寶拉,」他拼命辯解,「別相信他,別聽他亂講。」
寶拉則以平靜的口吻說:「你不要否認,也不必因此不高興,貝爾。他看透了你童年殘留的思想,要是他檢視我的內心,也會看到相同的內容。假如他以同樣小人的方式反觀他自己的心靈,那他也會發現類似的想法。」
史瓦茲感到漲紅了臉。
當寶拉直接對史瓦茲說話時,她的聲調並未提高,語氣也沒有變得更激烈。「史瓦茲,如果你能感知他人的心靈,那就來檢查我的吧。告訴我,我是不是意圖叛變。再檢查一下我父親的心靈,你自己看一看,倘若他肯跟那些準備毀掉銀河的瘋子合作,是不是就能輕易避掉六十大限。他叛變又能得到什麼好處?……然後你再檢查一下,看看我們哪個人想危害地球,或是地球人。
「你說曾經瞥見玻契斯的心靈,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機會深入那些渣滓中。不過等他再來的時候,等到一切都太遲的時候,鑽進去看一看,用力撥開他的心靈。你就會發現他是個瘋子——然後,等死吧!」
史瓦茲沉默不語。
艾伐丹急忙插嘴道:「好吧,史瓦茲,來研究我的心靈,隨便你怎樣深入都可以。我生在天狼星區的拜隆星,在反地球主義的氣氛中長大成人,因此在我的下意識深處,無可避免存有一些缺陷和蠢念。可是你再看看我的心靈表層,然後告訴我,在我成年後,我有沒有跟自己的偏執奮戰過。不是跟別人,那要容易得多,而是跟我自己,並且不遺餘力。
「史瓦茲,你不了解我們的歷史!你不知道人類開拓銀河的上萬年期間中,那些戰爭和那些慘難。你也不知道,帝國建立之初那幾個世紀,都只是專制和暴亂輪番更替的混亂狀態。唯有過去兩百年間,我們的帝國政府才真正具有代表性。在它的統治下,各個世界都能擁有文化自治權,得以自己當家做主,並在共治政體中有發言的機會。
「在人類過去的歷史上,從未像今天這樣免於戰爭與貧困;銀河的體制從來沒有如此和諧;未來的展望從來沒有這麼光明。你想要毀掉這一切,然後重新開始嗎?憑什麼呢?一個充滿猜疑和仇恨的專制神權政體?
「地球的冤屈真有其事,只要這個銀河存在,總有一天會解決的。可是他們的計劃不是解決之道,你可知道他們打算怎麼做嗎?」
假如艾伐丹也擁有史瓦茲如今的異能,他就能偵知史瓦茲內心的掙扎。然而,僅僅憑藉直覺,他也知道現在應該暫停一下。
史瓦茲的確被打動了。讓這麼多世界滅亡,在可怕的疾病中潰爛銷蝕……他究竟是不是地球人?只是一個地球人嗎?年輕的時候,他從歐洲來到美洲,縱使如此,難道他就不再是原來那個人嗎?假如後世的人類離開了滿目瘡痍的地球,移民到天外各個世界,難道他們就不再算地球人嗎?整個銀河難道不都屬於他嗎?他們難道不是全部——全部——都是他的後裔、他的同胞嗎?
他以沉重的口吻說:「好吧,我站在你們這邊。我該怎樣幫助你們?」
「你能接觸到多遠的心靈?」艾伐丹熱切地問道。他說得很急促,仿佛擔心對方再度改變心意。
「我不知道,外面有些心靈,我猜想是警衛。我想我甚至能伸到街上去,可是伸得越遠,它就變得越不敏銳。」
「自然如此。」艾伐丹說,「可是教長秘書呢?你能認得出他的心靈嗎?」
「我不清楚。」史瓦茲喃喃答道。
靜默了一會兒……這幾分鐘簡直令人難以忍受。
然後史瓦茲說:「你們的心靈妨礙到我了。別看著我,想點什麼別的。」
其他人試著這麼做,再過了一會兒,史瓦茲又說:「不——我不能——我不能。」
艾伐丹突然激動地說:「我可以挪動一點了——銀河啊,我的兩隻腳可以擺動……哦!」每個動作都伴隨著劇烈的痛楚。
他說:「你對他人能造成多大傷害,史瓦茲?我的意思是,能比你剛才對付我還厲害嗎?」
「我殺死過一個人。」
「真的嗎?你怎麼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做到了。那是……那是……」史瓦茲試圖將無法形容的事物化成語言,無能為力的表情看起來簡直滑稽。
「好,你能同時對付幾個人嗎?」
「我從來沒試過,可是我想不行,我就不能同時透視兩個心靈。」
寶拉打岔道:「你不能讓他殺掉教長秘書,貝爾,那樣行不通。」
「為什麼行不通?」
「那我們又怎麼出去呢?即使我們找到教長秘書,立刻殺死他,外面還有好幾百人等著我們。你沒想到這點嗎?」
史瓦茲卻突然插嘴,以沙啞的聲音說:「我找到他了。」
「誰?」另外三人同時發問,連謝克特也急切地望著他。
「教長秘書,我想那就是他的心靈接觸。」
「千萬別讓他跑掉。」為了提出嚴厲警告,艾伐丹幾乎打個滾。然後,他從平台上跌了下來,一條半麻痹的腿「砰」的一聲撞到地板上。他想用那條腿慢慢撐起身軀,但幾乎做不到。
寶拉大叫道:「你受傷了!」當她試圖舉起手肘時,竟發覺手臂關節開始鬆動。
「沒有,沒關係。把他吸乾,史瓦茲,儘可能吸取所有的訊息。」
史瓦茲盡力射出精神力量,直至頭痛欲裂。他以心靈的卷鬚盲目地、笨拙地抓扯著,就像一個嬰兒伸出尚未運用自如的手指,想抓住一樣幾乎夠不著的東西。在此之前,他接觸的對象全都未經選擇,現在他卻要尋找……尋找……
他吃力地捕捉到一點東西。「勝利的喜悅!他對結果有絕對的信心……有關太空子彈什麼的。他將它們啟動……不,不是啟動,是別的事……他正準備啟動它們。」
謝克特呻吟了一聲。「那是載送病毒的自動導向飛彈,艾伐丹,分別瞄準各顆行星。」
「可是它們存放在哪裡呢,史瓦茲?」艾伐丹堅持要得到答案,「聽我說,老兄,聽我說——」
「有座建築物,我……無法……看……清楚……五個點……一顆星……一個名字,也許是『申路』……」
謝克特又插嘴道:「就是那裡,我向全銀河眾星發誓,就是那裡。那是位於神路的聖殿,四面八方都被放射性礦囊包圍,除了那些古人,沒人能到那裡去。它是不是在兩條大河的交匯點附近,史瓦茲?」
「我不能……沒錯……沒錯……沒錯……」
「什麼時候,史瓦茲,什麼時候?它們會在什麼時候發射?」
「我看不到日期,不過很快……很快。他的心靈充滿那種……很快就會開始。」他自己的心靈則似乎用盡所有的氣力。
當艾伐丹終於以雙手雙膝撐起身子時,他感到口乾舌燥,全身發熱,他的四肢則仍舊搖搖晃晃,根本沒辦法伸直。「他正朝這裡走來嗎?」
「是的,他就在門口。」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等大門打開後,他便立刻住口。
玻契斯以勝利與得意的姿態出現,他的口氣是一種冷酷的嘲諷。「艾伐丹博士!你回到座位上是不是比較好?」
艾伐丹抬起頭望著他,意識到那句話對此時的自己是極大的侮辱,但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因此根本沒開口。他忍受著劇痛,慢慢彎曲四肢,重新趴到地板上。他發出濃重的呼吸聲,默默地等待。若是手腳的力氣能恢復一點,若是能發出致命的一擊,若是有辦法奪取對方的武器……
教長秘書繫著一條閃閃發光的韌塑腰帶,用以固定身上的長袍。但輕巧地懸在腰帶上的並非神經鞭,而是一把大型手銃,能在瞬間將一個人轟成無數原子。
教長秘書帶著粗野的滿足感,望著面前的四個人。他根本不想考慮那名少女,反正現在是一網打盡了。一個是地球的叛徒,一個是帝國的間諜,另一個則是監視了兩個月的神秘人物。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什麼人嗎?
說實在的,還有恩尼亞斯,而他背後還有帝國。這些間諜與叛徒是他們的拳頭,現在拳頭雖然被綁起來,但活躍的頭腦仍躲在某處,也許還會再派出其他的拳頭。
教長秘書悠閒地站著,雙手交疊胸前,表示根本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裡,因而沒有必要保持警戒狀態。他平靜而溫和地說:「現在有必要把事情徹底澄清一下。地球與帝國正在進行一場戰爭,雖然尚未宣戰,可是,這的確是一場戰爭。你們是我們的俘虜,在這種情況下,一定會接受必要的處置。而對間諜和叛徒來說,公認的懲罰自然就是死罪——」
「只有在經過宣戰的合法戰爭中。」艾伐丹兇巴巴地插嘴道。
「合法的戰爭?」教長秘書帶著幾分譏嘲反問,「什麼是合法的戰爭?地球一直跟銀河處於交戰狀態,不論我們是否出於禮貌而提到這個事實。」
「別跟他囉唆,」寶拉輕聲對艾伐丹說,「讓他儘快把話說完算了。」
艾伐丹衝著她微微一笑,那是個詭異而飄忽的笑容,因為他正用盡全力搖搖晃晃站起來,還在不停地喘著氣。
玻契斯輕聲笑了笑。他從容不迫地向前走了幾步,來到那位天狼星區考古學家的面前。接著,他又以同樣從容不迫的動作,將一隻手輕輕放在對方寬闊的胸膛上,然後向前一推。
艾伐丹的手臂仍處於四分五裂的狀態,無法聽從主人的命令伸手格擋。他的軀幹肌肉則處於停滯狀態,僅能以蝸牛般的速度調整身體平衡。因此,艾伐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寶拉嚇得喘不過氣。她拼命拉扯不聽話的肌肉與骨骼,從她置身的平台上慢吞吞、慢吞吞地爬下來。
玻契斯並未阻止,看著她朝艾伐丹爬去。
「你的愛人,」他說,「你那強壯的外星愛人。跑到他身邊去啊,姑娘!你還在等什麼?緊緊抱住你的英雄,倒在他的臂彎里,忘掉他是十億個地球烈士的血汗培養出來的。現在他躺在那裡,英勇無雙、膽識過人——被一個地球人用手輕輕一推,就投向了地球的懷抱。」
現在,寶拉跪在艾伐丹身邊,伸手探向他的後腦,想摸摸看有沒有出血或可怕的碎骨。艾伐丹緩緩張開眼睛,做了個「沒關係」的嘴型。
「他是個懦夫,」寶拉說,「只敢欺負一個四肢麻痹的人,還有臉誇耀他的勝利。相信我,親愛的,沒有幾個地球人像他那樣。」
「我知道,否則你就不會是地球女子。」
教長秘書的態度轉趨強硬。「正如我剛才所說,這裡每個人的性命都已被沒收。不過嘛,還是可以贖得回去。你們有興趣知道代價嗎?」
寶拉以傲然的口吻說:「處在我們的情況下,我確定你就會這樣做。」
「噓,寶拉。」艾伐丹的呼吸尚未完全恢復正常,「你有什麼提議?」
「哦,」玻契斯說,「你願意出賣自己嗎?比方說,就像我一樣?我,一個卑賤的地球人?」
「你自己最清楚自己是什麼東西。」艾伐丹反唇相譏,「至於另一個問題,我不是要出賣自己,我是要把她贖回來。」
「我拒絕被贖回去。」寶拉道。
「真感人。」教長秘書咬牙切齒地說,「他染指我們的婦女,我們的地球婆娘,卻還扮出一副犧牲者的嘴臉。」
「你到底有什麼提議?」艾伐丹追問。
「這個嘛,我們的計劃顯然走漏了風聲。它怎麼會傳到謝克特博士耳中,這倒不難想像,但帝國又怎麼會知道,卻是相當令人費解的一件事。因此,我們想知道帝國究竟知道多少。不是你自己打探到什麼,艾伐丹,而是帝國了解到什麼程度。」
「我是一名考古學家,不是什麼間諜。」艾伐丹一字一頓地說,「至於帝國究竟知道多少,我根本毫無概念,但我希望他們知道他媽的很多。」
「我也這麼猜想。沒關係,你還可以改變主意。想一想,你們全都想一想。」
從頭到尾,史瓦茲沒說過半句話,甚至沒有揚起眼睛……
教長秘書等了半天,然後,改用似乎較凶暴的口氣說:「那麼,讓我向你們簡單說明一下不合作的代價。不會讓你們一死了之,因為我相當確定,你們全都做好了心理準備,準備接受這個不愉快且不可避免的結局。謝克特博士和這名女子,他的女兒——她實在很不幸,跟這件事有太深的牽連。這兩人是地球公民,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最適合用突觸放大器處置這兩個人。你明白嗎,謝克特博士?」
物理學家的眼中充滿純然的恐懼。
「是的,我看得出你明白。」玻契斯說,「我們當然可以把突觸放大器調得恰到好處,讓它對腦部組織所做的破壞,剛好足以產生一個沒有大腦的白痴。這是一種最令人作嘔的狀態:必須有人餵你吃飯,否則你就要挨餓;必須有人幫你清洗,否則你就要活在糞坑中;必須有人把你關起來,否則你就成了眾人圍觀的怪物。在即將來臨的偉大時代中,這也許能當做其他人的一個教訓。」
「至於你,」教長秘書轉向艾伐丹,「還有你的朋友史瓦茲,你們兩個是帝國公民,因此適合用來做個有趣的實驗。我們製成的熱病濃縮病毒,從未在你們這些銀河畜牲身上試過。用兩位來證明一下我們的計算無誤,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只用很少的劑量,懂嗎,這樣就不會很快病死。只要我們充分稀釋注射液,要經過整整一周的時間,病毒才會奪走你們的生命,那將是非常痛苦的經驗。」
他頓了一下,眯起眼來望著他們。「這些下場,」他又說,「都是因為你們現在不肯乖乖說幾句話。帝國究竟知道了多少?此時有沒有其他間諜還在活動?假如他們準備進行反制,他們的計劃又是什麼?」
謝克特博士喃喃道:「一旦我們將你想知道的事告訴你,我們怎麼知道你不會馬上把我們殺掉?」
「我向你保證,你要是拒絕,就一定會死得很慘。你必須賭一賭另一條路,怎麼樣?」
「不能給我們一點時間嗎?」
「我不是正在給你們嗎?從我進來到現在為止,已經過了十分鐘,而我仍在耐心等待……好啦,你們可有什麼要說的嗎?怎麼,沒有?時間不會永遠等下去,你們必須了解這點。艾伐丹,你仍繃緊肌肉,你認為也許我來不及掏出手銃,你就能衝到我面前。好吧,就算你能又怎麼樣?外面還有好幾百人,即使沒有我,我的計劃仍將繼續執行。甚至你們各人不同的刑罰,也不需要由我監督。
「或者也許是你,史瓦茲。你曾經殺死我們的特務,是你乾的,對不對?或許你認為現在能殺死我?」
這是史瓦茲第一次望向玻契斯,他以冰冷的口氣說:「我能,但我不會這麼做。」
「你可真仁慈。」
「一點也不,我可真殘忍。你自己說過,有些事比一死了之還要可怕。」
艾伐丹突然瞪著史瓦茲,心中不自覺地升起無窮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