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圖書館員
2024-09-26 13:03:24
作者: (美)艾薩克·阿西莫夫
他們將反磁滑板車寄存在城外的一個停車間。這種滑板車在城中很少見,泰倫斯不希望吸引不必要的注意。他忿忿地想到上城的那些居民,還有他們的反磁地面車與反重力迴旋機。不過那是上城,一切都不一樣。
愚可等著泰倫斯鎖起停車間並加上指紋封。他穿著全新的單件外套,感覺有點不舒服。然後,他不大情願地跟著鎮長向前走,穿過了第一座支撐上城的高大橋狀建築。
在弗羅倫納上,其他的城市都有名字,唯獨這座城就叫做「城」。在整個行星其他居民的心目中,住在城裡與近郊的工人與農人是幸運兒。城裡有較好的醫生與醫院,較多的工廠與較多的販酒商店,甚至多了些最普通的奢侈。此地居民自己卻不認為有多了不起,因為他們生活在上城的陰影下。
上城完全名副其實,因為這座城有上下兩層,被一層水平結構硬生生一分為二。這層五十平方英里的結構由水泥合金製成,架在大約二萬根鋼樑支柱上。陰影底下住的是「當地人」,在上面享受陽光的則是大亨。置身上城時,很難相信它位於弗羅倫納這顆行星上。上城的居民幾乎一律是道地的薩克人,此外還有稀稀落落的巡警,他們是不折不扣的上層階級。
泰倫斯認識路,他走得很快,避開了路人的目光。那些人都帶著嫉恨交織的心情,打量著他的鎮長制服。愚可的腿比較短,他只顧得不要落後,因此步伐沒那麼威嚴。以前他只來過城裡一次,但是沒有留下太多記憶。現在一切似乎相當不同,上次是個陰天,這回有了太陽。陽光從上面水泥合金的間隔孔洞射下來,在下面形成一條條的亮帶,而兩兩亮帶之間也就更加陰暗了。他們以節奏性的、幾乎具有催眠效應的步調,穿過一個又一個明亮地帶。
許多老年人坐在輪椅上,在亮帶里享受溫暖的陽光,並隨著亮帶逐漸移動。有時他們會沉沉睡去,因而滯留於陰影中,直到輪椅自動變換位置的噪音將他們吵醒。還有些母親推寶寶出來曬太陽,她們的嬰兒車偶爾會將亮帶幾乎擠滿。
泰倫斯說:「聽著,愚可,站好,我們要上去了。」
他們站在一座方形建築之前,它占滿四根支柱之間的空間,向上一直延伸到上城。
愚可說:「我怕。」
愚可猜得出這座建築是什麼,它是一座直達上層的升降機。
這些升降機當然是必要的設備。生產在底下進行,而消費則在上層。基本的化學原料與食品原料運到下城,製成的塑質器皿與精緻餐點則供上城享用。下面負責孕育過剩的人口;女傭、園丁、司機、建築工人則為上面服務。
泰倫斯毫不理會愚可表現出的恐懼,他驚訝的是自己的心臟跳得如此猛烈。那當然不代表恐懼,而是一種強烈的滿足感,因為他就要上去了。他將踩遍整片神聖的水泥合金,在它上面用力跺腳,把鞋底的泥土刮在上面。身為一位鎮長,他可以那樣做。當然,在大亨的眼中,他仍然只是個弗羅倫納當地人。不過他是鎮長,因此可以隨時踩到那片水泥合金上。
銀河啊,他可真恨他們!
他停下腳步,堅定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按下按鈕召喚升降機。恨意於事無補——他曾在薩克待了好多年;在薩克本土——大亨的聚集中心與他們的發源地。他學會了忍氣吞聲,現在他不該忘記學到的教訓。任何時候都好,現在絕不可忘。
他聽到升降機的嗡嗡聲抵達下層,面前的整面牆便沉到地底的凹槽中。操作升降機的當地人一副厭惡的表情。「只有你們兩人吧?」
「只有兩位。」泰倫斯一面說,一面走進去,愚可跟在他後面。
操作員並未準備將牆壁升到原先的位置。他說:「我看你倆可以等等兩點鐘的貨物,和它一起升上去。我不該為兩個人就讓這東西上上下下。」他仔細吐了一口痰,以便確定落點是下層的混凝土,而不是升降機的地板。
他繼續說:「你的工作證在哪裡?」
泰倫斯說:「我是個鎮長,你從我的制服看不出來嗎?」
「制服沒有任何意義。聽著,你以為我會因為可能是你在哪裡撿來的一套制服,就冒著丟掉工作的危險?你的證件卡呢?」
泰倫斯二話不說,便出示了所有當地人必須隨時攜帶的證件夾,裡面有登記號碼、工作證書、稅務收據等等。他翻到插著深紅的鎮長執照那一頁,操作員很快瞄了一眼。
「好吧,這或許也是你撿來的,但這不關我的事。你有證明,我就讓你過關,雖然在我看來,鎮長只是當地人的一項虛銜。另外那傢伙又是什麼人?」
「他由我負責,」泰倫斯說,「他可以跟著我。我們要不要叫個巡警來,查一查法規究竟如何?」
泰倫斯絕不願這樣做,但他卻以適度的傲慢如此建議。
「好啦!你犯不著生氣。」升降機的艙壁向上升起,在一下晃動之後,升降機就開始爬升。操作員還陰狠地低聲咒罵不停。
泰倫斯露出生硬的笑容。這幾乎是無可避免的事,那些直接在大亨手下辦事的人,非常喜歡將自己視同統治者。而他們補償自卑感的方法,就是比主子更加堅持隔離法規,並以嚴苛且高傲的態度對待自己的同胞。他們是所謂的「上層人」,其他的弗羅倫納人對他們有一股特別的恨意,這與仔細調教出來的對大亨的敬畏毫無關係。
兩層之間的垂直距離只有三十英尺,但是當升降機門再度開啟時,眼前卻是一個新世界。上城與薩克本土的城市一樣,其設計特別著眼於色彩。每一座建築物,不論是住宅或公用大樓,外表都鑲嵌著色彩繁複的拼嵌畫。這些圖案近看是毫無意義、亂七八糟的一團,但是在一百碼外,就能看出許多組柔和的色調,而且會隨著觀看角度融解與重組。
「來吧,愚可。」泰倫斯說。
愚可睜大眼睛東張西望,看不見任何活生生的東西!只有一大堆五顏六色的巨石,他從來不知道房屋可以有這麼大。愚可心中突然抽動一下,前後有一秒鐘的時間,這些龐然大物不再那麼陌生……然後,那段記憶便再度封閉起來。
一輛地面車疾馳而過。
「那些是大亨嗎?」愚可悄聲問。
他們只有瞥一眼的時間。那些人的頭髮修剪得很仔細;衣服有藍有紫,都是光澤的單一色彩,袖子寬大而過分搶眼;燈籠褲的質料看來是天鵝絨;半透明的長襪閃閃發亮,仿佛是細銅線織成的。他們甚至懶得看愚可與泰倫斯一眼。
「是年輕的大亨。」泰倫斯答道。自從離開薩克後,他從未與他們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他們在薩克上已經夠壞了,但至少不會無法無天。這裡只比地獄高三十英尺,不是適合天使居住的地方。他再度扭動了一下,試圖壓抑恨意引起的顫抖。
一部雙人平底車來到他們身後,發出一陣嘶嘶聲。那是一部新型的平底車,擁有內建的氣流控制器。此刻,它正在離地表兩英寸之處平穩地掠過。它閃亮的平底邊緣全部向上卷,以便減少空氣阻力。即使如此,它的下側切過空氣時,仍會發出特有的嘶嘶聲,足以代表上面坐的是巡警。
像所有的巡警一樣,他們塊頭很大,擁有寬闊的臉龐、平板的臉頰、長直的黑髮、淡褐的膚色。對當地人而言,每位巡警看起來都一模一樣。他們穿著烏黑光亮的制服,襯托著皮帶環與各處飾扣的耀眼銀光,令他們的面部特徵相形失色,且加深了一個模子塑出來的印象。
其中一名巡警坐在駕駛台上,另一名從車子的邊緣輕巧地跳下來。
他說:「證件夾!」他以機械化的動作很快看了看,立刻將它交還泰倫斯,「你到這裡有何公幹?」
「我準備去圖書館查資料,長官。我擁有這項特權。」
那名巡警轉向愚可。「那麼你呢?」
「我……」愚可吞吞吐吐。
「他是我的助手。」泰倫斯搶著回答。
「他沒有鎮長的特權。」那名巡警說。
「我會對他負責。」
巡警聳了聳肩。「那就是你的責任了。鎮長擁有特權,但他們不是大亨,記住這一點,小子。」
「是的,長官。對了,能否指點我如何到圖書館去?」
巡警用細長、可怕的針槍槍管為他指點方向。從他們現在站的角度看來,圖書館是個閃耀的朱紅斑塊,越高的樓層色彩越深越紅。當他們逐漸接近時,深紅色的部分便逐漸下降。
愚可突然激動地說:「我認為它很醜。」
泰倫斯立刻對他投以訝異的目光。他在薩克時對這一切已習以為常,但他也覺得上城這種奪目的色彩有些庸俗。話說回來,上城比薩克更像薩克。在薩克上,並非所有的人都是貴族。甚至也有貧窮的薩克人,有些幾乎不比普通的弗羅倫納人好多少。
而這裡住的都是人上人,圖書館便將這點表露無遺。它甚至比薩克上大多數圖書館還大,遠超過上城的需要,這顯示了廉價勞工的好處。泰倫斯在通向正門的彎曲坡道前駐足。坡道的色彩結構讓人產生階梯的錯覺,使愚可有些困惑,差點摔了一跤。不過它為圖書館帶來古色古香的氛圍,學術性建築物習慣上都是這樣。
主廳是個巨大而嚴肅的建築,幾乎空無一人。裡面只有一張辦公桌,坐在後面的圖書館員看來好像鼓脹的豆莢中一粒又小又皺的豌豆。她抬起頭來並微微起身。
泰倫斯隨即道:「我是個鎮長,擁有特權,我對這個當地人負責。」他已經準備好證件,將它們一一放在面前。
圖書館員重新坐下,露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她從一個槽孔中取出一張金屬片,遞給了泰倫斯。鎮長用右手拇指使勁按了一下,館員便將金屬片收回去,放進另一個槽孔,引起了一陣短暫的暗淡紫光。
她說:「二四二室。」
「謝謝你。」
正如任何無盡的長鏈一樣,二樓整排小隔間顯得冰冷而缺乏個性。有些隔間已有人使用,它們的玻璃門變成不透明的毛玻璃;但大多數都是空的。
「二、四、二。」愚可的聲音有些尖銳。
「怎麼回事,愚可?」
「我不知道,我感到非常興奮。」
「曾經來過圖書館嗎?」
「我不知道。」
泰倫斯將拇指按在一個鋁質圓盤上,五分鐘以前,這個圓盤剛接受過他的指紋資料。晶瑩的玻璃門隨即轉開,等到他們走進去之後,那扇門又悄悄關上,而且仿佛拉下一重帷幕,整塊玻璃立即變作不透明。
房間的長寬都是六英尺,由漫射的屋頂燈光負責照明,還有抽風設備負責送風。裡面沒有任何窗戶或裝飾,有的只是一張兩端頂住兩道牆的書桌,以及書桌前一把有布套而無椅背的長椅。書桌上有三台「閱讀機」,它們的正面是一塊毛玻璃,一律向後傾斜三十度角。每台閱讀機前都有各式各樣的控制盤。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泰倫斯坐下來,將柔軟而胖嘟嘟的手放在其中一台閱讀機上。
愚可也坐了下來。
「書嗎?」他熱切地問道。
「嗯,」泰倫斯似乎並不確定,「這裡是圖書館,所以你的猜測沒有多大意義。你知道如何操作閱讀機嗎?」
「不,我想不會,鎮長。」
「你確定嗎?稍微再想一想。」
愚可認真地試了試。「很抱歉,鎮長。」
「那麼我來教你。注意聽!首先,你看,這裡有個標示著『目錄』的旋鈕,上面還印著字母。因為我們最先要查的是百科全書,所以我們把旋鈕轉到E,然後向下按。」
立刻有好幾件事同時發生。毛玻璃亮了起來,上面還出現字跡。隨著屋頂燈光逐漸變暗,字跡成了顯現在黃色背景上的黑色字體。每台閱讀機前方都伸出一塊光滑的平板,好像是吐出來的舌頭,每塊平板正中都有一條緊緻的光束。
泰倫斯拍向一個捺跳開關,那些平板便縮回原來的凹槽中。
他說:「我們不要做筆記。」
接著他又繼續說:「現在我們可以旋轉這個鈕,瀏覽所有E字頭的書單。」
一長串按照字母排列的資料開始向上挪動,其中包括書名、作者、編目號碼,最後停在列有許多冊百科全書的部分。
愚可突然說:「你想要哪本書,就用這些小按鈕按下號碼和字母,屏幕上便會顯現出來。」
泰倫斯轉向他:「你怎麼知道?你記得嗎?」
「我也許記得,但我不確定,只是似乎這麼做才對。」
「好吧,就算是個聰明的猜測。」
他敲下一組字母與數字的組合。玻璃上的光芒隨即轉暗,接著又大放光明,上面映著:「薩克百科全書,第五十四冊。」
泰倫斯說:「現在聽好,愚可,我不想把任何想法灌輸給你,所以我不會告訴你我在想什麼。我只要你把這一冊瀏覽一遍,碰到似乎熟悉的東西就停下來。你了解嗎?」
「了解。」
「很好,慢慢來吧。」
幾分鐘之後,愚可突然喘了一口氣,同時將控制盤向後轉。
當他停手的時候,泰倫斯看了看標題,顯得很高興。「現在你記起來了?這不是猜的吧?你記得嗎?」
愚可使勁點了點頭:「我突然想到的,鎮長,非常突然。」
那是討論「太空分析」的文章。
「我知道它說些什麼,」愚可道,「你等著看,你等著看。」他激動得無法正常呼吸,而泰倫斯幾乎同樣興奮。
「看,」愚可又說,「總是有這麼一段。」
他將文章高聲朗讀出來,口氣有些遲疑,但可算是相當嫻熟。雖然瓦羅娜曾教過他一些粗淺的閱讀,卻絕對無法使他達到這個水準。那篇文章說:
「我們不難了解,太空分析員就氣質而言,都是內向而且通常適應不良的人。將成年的大部分時光都花在記錄星際間可怕的虛無上,這種孤獨不是全然正常的人能忍受的。或許由於對這一點有些體認,太空分析學院才會採用稍帶挖苦的一句話——『我們分析一場空』——作為它的正式口號。」
愚可讀完之後,幾乎發出一聲尖叫。
泰倫斯說:「你了解剛才讀些什麼嗎?」
小個子愚可抬起頭來,雙眼射出熾烈的光芒:「上面提到『我們分析一場空』,那正是我記得的,我曾是他們的一分子。」
「你以前是個太空分析員?」
「是的。」愚可叫道,然後又低聲說,「我頭痛。」
「因為你一直在回憶?」
「我想是吧。」他抬起頭來,眉頭皺成一團,「我一定得記起更多的事。有一場危機,天大的危機!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圖書館任我們使用,愚可。」泰倫斯一面仔細張望,一面衡量著要說的話,「你自己利用目錄,查一查有關太空分析的文章,看看能引導你想到些什麼。」
愚可衝到閱讀機前面,身子明顯在發抖。泰倫斯趕緊站開,為他騰出位子來。
「瑞吉特的《太空分析儀器專論》如何?」愚可問道,「聽來合不合適?」
「一切由你決定,愚可。」
愚可敲下編目號碼,屏幕立刻亮起一行穩定的字跡:「請向圖書館員查詢本書。」
泰倫斯迅速伸出手,消掉屏幕上的字跡:「最好試試另一本,愚可。」
「可是……」愚可猶豫了一下,便服從了命令。他又在目錄中搜尋一番,最後選擇的是恩寧的《太空組成成分》。
屏幕再度亮起向圖書館員查詢的要求。泰倫斯罵道:「媽的!」又將屏幕上的字跡消去。
愚可說:「怎麼回事?」
泰倫斯說:「沒什麼,沒什麼。你不要驚慌,愚可。我只是不大了解……」
閱讀機的側面有個罩著網格的小型揚聲器,圖書館員細弱、冷淡的聲音突然從那裡傳來,把他們兩人嚇了一跳。
「二四二室!二四二室有沒有人?」
泰倫斯粗聲答道:「你有什麼事?」
那聲音說:「你究竟要哪本書?」
「都不要,謝謝你,我們只是在測試閱讀機。」
接下來是短暫的沉默,仿佛在進行一場無形的商議。然後,那個聲音以更尖銳的口氣說:「記錄顯示有人索閱瑞吉特的《太空分析儀器專論》,以及恩寧的《太空組成成分》。是否正確?」
「我們剛才隨便敲了幾個編目號碼。」泰倫斯說。
「我能否請問你們索閱這些書的理由?」那個聲音咄咄逼人。
「我告訴你我們不要……你別這樣。」後面半句是氣呼呼地對愚可說的,他已經開始低聲啜泣。
又頓了一下之後,那聲音再說:「如果你們下樓,到櫃檯這裡來,就能取得這兩本書。它們列在限閱清單上,你們需要填一份表格。」
泰倫斯伸手抓起愚可。「我們走。」
「也許我們違反了什麼規定。」愚可顫聲道。
「胡說,愚可,我們走了。」
「我們不要填表了嗎?」
「不了,我們改天再來取那些書。」
泰倫斯匆匆離去,拉著愚可跟他一塊走。當他大步走到主廳時,圖書館員抬起頭來。
「喂,餵。」她一面叫,一面起身繞過辦公桌,「等一下,等一下!」
他們沒有停下來。
不料一名巡警突然攔住他們的去路:「你們走得可真匆忙,小伙子。」
圖書館員追上他們,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你們是二四二室,對不對?」
「我問你,」泰倫斯以堅定的口氣說:「為什麼要攔住我們?」
「你們不是索閱幾本書嗎?我們想要拿給你們。」
「時間太晚了,改天吧。你難道不明白我不想要那些書了嗎?我明天再來。」
「這間圖書館,」女館員一本正經地說,「隨時盡力滿足使用者的需要,那兩本書馬上會為你們準備好。」說到這裡,她的面頰浮現兩朵紅暈。她一個轉身,便向一扇小門衝去,那扇門隨即自動開啟。
泰倫斯說:「長官,可否請你……」
那名巡警卻舉起長度適中但重量加大了的神經鞭。它能當做十分稱手的警棍,同時也是令敵人麻痹的中距離武器。他說:「好啦,小伙子,你為何不安靜地坐著,等著那位女士回來?這樣做才有禮貌。」
那名巡警年紀已經不輕,身材也不再苗條。他看來接近退休年齡,也許為了混完最後幾年,才會當個輕鬆悠閒的圖書館警衛。可是他仍有武器,而且黝黑臉孔上的開朗帶著虛偽的成分。
泰倫斯的額頭濕了,他還能感到汗水累積在脊柱底端。反正他是低估了情勢——他曾十分肯定自己對這一切的分析,現在卻遇到這種局面。他當初不該如此魯莽;壞就壞在那該死的欲望,令他想要侵入上城,像個薩克人那樣大搖大擺走過圖書館的迴廊……
在走投無路之下,他正準備對巡警發動攻擊。然後,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他已經沒有必要那樣做。
那只是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巡警轉頭的動作晚了點,由於上了年紀,他的反應不再那麼迅速。他緊握的神經鞭被扭下來,重重打在他的太陽穴上。他只來得及發出半聲嘶啞的慘叫,便立即應聲倒地。
愚可發出喜悅的尖叫,泰倫斯則嘆道:「瓦羅娜!薩克的魔鬼有靈,竟然是瓦羅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