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謀反者

2024-09-26 12:27:43 作者: (美)艾薩克·阿西莫夫

  市長官邸——或者應該說,一度曾是市長官邸的雄偉建築——隱隱約約聳立在黑暗中。端點市淪陷後便實施宵禁,整座城市現在一片死寂。而基地的夜空中,橫跨著壯觀而朦朧的乳白色「銀河透鏡」,此外便是幾顆孤零零的恆星。

  三個世紀以來,基地從一小群科學家私下的計劃,發展到如今的貿易帝國,觸角深入銀河系各角落。而在短短半年間,它就從至高無上的地位,淪落為另一個淪陷區。

  漢·普利吉上尉拒絕接受這個事實。

  端點市寂靜的夜晚一片肅殺之氣,遭侵略者占據的官邸則沒有一絲光明,在在是明顯的象徵。可是漢·普利吉上尉仍舊拒絕承認這一切,此時他已穿過官邸的外門,舌頭底下還含著一顆微型核彈。

  一個身影飄然向他靠近——上尉立即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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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交頭接耳的聲音壓得非常低。「上尉,警報系統一切如常。前進!它不會響的。」

  上尉躡手躡腳地低頭穿過低矮的拱道,經過兩旁布滿噴泉的小徑,來到原本屬於茵德布爾的花園。

  四個月前在時光穹窿中發生的變故,如今仍然歷歷在目。那些記憶徘徊不去,縱使他萬般不願,點點滴滴仍然自動浮現,而且大多是在夜晚。

  老謝頓苦口婆心的言語,沒想到竟然錯得那麼離譜……穹窿中一片混亂……茵德布爾憔悴而人事不省的臉孔,和過分華麗的市長禮服多麼不相襯……驚惶的民眾迅速聚集,默默等待不可避免的投降聲明……杜倫那個年輕人,將騾的小丑背在肩上,從側門一溜煙地消失……

  至於他自己,後來也總算逃離現場,卻發現他的車子無法發動。

  他擠在城外的烏合之眾當中,左沖右撞一路向前走——目的地不明。

  他盲目地摸索著各種「老鼠窩」——民主地下組織的大本營。這個地下組織發展了八十年,如今卻逐漸銷聲匿跡。

  所有的老鼠窩都唱著空城計。

  第二天,時時可見黑色的異邦星艦出現在天空,並緩緩降落在城內建築群中。無助與絕望的感覺鬱積在漢·普利吉上尉心頭,令他愈來愈沉重。

  他急切地開始了他的旅程。

  三十天內,他幾乎徒步走了二百英里。他在路邊發現一個剛死的屍體,那是一名水耕廠工人,便將工人制服剝下來換上。此外,他還留了濃密的紅褐色絡腮鬍……

  而且找到了地下組織的餘黨。

  地點是牛頓市一個原本相當高雅的住宅區,如今卻愈來愈骯髒污穢。那棟房子與左鄰右舍沒有任何不同,狹窄的房門口,有個精瘦的男子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那人有一對小眼睛,骨架很大,肌肉盤虬,兩手握拳插在口袋裡。

  上尉喃喃道:「我來自米蘭。」

  那人繃著臉,答了另一句暗語:「米蘭今年還早。」

  上尉又說:「不比去年更早。」

  那人卻依然擋在門口,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難道你不是『狐狸』嗎?」

  「你總是用問句來回答別人的問話嗎?」

  上尉淺淺地吸了一口氣,然後鎮定地說:「我是漢·普利吉,基地艦隊的上尉軍官,也是民主地下黨黨員。你到底要不要讓我進去?」

  「狐狸」這才向一旁讓開,並說:「我的本名叫歐如姆·波利。」

  他伸出手來,上尉趕緊握住他的手。

  屋內十分整潔,但裝潢並不奢華。角落處擺著一個裝飾用的書報投影機,上尉訓練有素的眼睛立刻看出是一種偽裝,它很可能是一挺口徑很大的機銃。投影機的「鏡頭」剛好對著門口,而且顯然可以遙控。

  「狐狸」尋著大鬍子客人的目光看去,露出僵硬的笑容。他說:「沒錯!不過當初裝設這玩意,是為了伺候茵德布爾和他豢養的那些吸血鬼。它根本無法對付騾,不是嗎?沒有任何武器能夠對付騾。你餓不餓?」

  上尉的下巴在大鬍子底下暗暗抽動,然後他點了點頭。

  「請稍等,只要一分鐘就好。」「狐狸」從櫥櫃中拿出幾個罐頭,將其中兩個擺到普利吉上尉面前,「把你的手指放在上面,感覺到夠熱的時候,就可以打開來吃。我的加熱控制器壞掉了。這種事能提醒你如今正在打仗——或者說剛打過仗,不是嗎?」

  「狐狸」急促地說著平易近人的話語,可是口氣一點也不平易近人——他的眼神也很冷淡,透露著重重心事。他在上尉對面坐下,又說:「假如我對你感到絲毫疑慮,你的座位上就只剩下一團焦痕了。知道嗎?」

  上尉並沒有回答。他輕輕一壓,罐頭就自動打開了。

  「狐狸」趕緊說:「是濃湯!抱歉,但目前糧食短缺。」

  「我知道。」上尉說。他吃得很快,一直沒有抬起頭來。

  「狐狸」說:「我見過你一次。我正在搜索記憶,可是鬍子絕對不在我的記憶中。」

  「我有三十天沒刮鬍子了。」然後,他怒吼道:「你到底要什麼?我的暗語全部正確,我也有身份證明文件。」

  對方卻擺擺手。「喔,我相信你是普利吉沒錯。可是最近有許多人,他們不但知道正確的暗語、具有身份證明文件,而且明明就是那個人——但是他們都投效了騾。你聽說過雷福嗎?」

  「聽說過。」

  「他投效了騾。」

  「什麼?他……」

  「沒錯。大家都稱他『寧死不屈』。」「狐狸」做了一個大笑的口形,既沒有聲音也沒有笑意。「還有威利克,投效了騾!蓋雷和諾斯,投效了騾!普利吉又有何不可?我怎麼能肯定呢?」

  上尉卻只是搖搖頭。

  「不過這點並不重要。」「狐狸」柔聲地說,「如果諾斯叛變了,他們就一定知道我的名字——所以你若仍是同志,我們如今見了面,你今後的處境會比我更危險。」

  上尉終於吃完了,他靠著椅背說道:「如果你這裡沒有組織,我要到哪裡才能找到組織?基地或許已經投降,但是我還沒有。」

  「有道理!上尉,你不能永遠流浪。如今,基地公民若想出遠門,必須具備旅行許可證,你知道嗎?而且還需要身份證,你有嗎?此外,凡是基地艦隊的軍官,都要到最近的占領軍司令部報到。包括你在內,對嗎?」

  「沒錯。」上尉的聲音聽來很堅決,「你以為我逃跑是因為害怕嗎?當初卡爾根被騾攻陷之後,不久我就到了那裡。一個月之內,前任統領手下的軍官通通遭到監禁,因為若有任何叛亂,他們便是現成的軍事指揮官。地下組織一向明白一個道理:倘若不能至少控制一部分艦隊,革命就不可能成功。騾本人顯然也了解這一點。」

  「狐狸」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分析得合情合理,騾做得很徹底。」

  「我在第一時間就把制服丟棄,並且留起鬍子。其他人後來可能也有機會採取同樣的行動。」

  「你結婚了嗎?」

  「我的妻子去世了,我們沒有子女。」

  「這麼說,你沒有親人能充當人質。」

  「沒錯。」

  「你想聽聽我的忠告嗎?」

  「只要你有。」

  「我不知道騾的策略,也不知道他的意圖,不過目前為止,技工都沒有受到任何傷害。而且工資還提高了,各種核武器的生產量也突然暴漲。」

  「是嗎?聽來好像準備繼續侵略。」

  「我不知道。騾是婊子養的老狐狸,他這麼做,也許只是要安撫工人,希望他們歸順。假如連謝頓也無法用心理史學預測騾的行徑,我可不要自不量力。但你剛好穿著工人制服,這倒提醒了我們,對不對?」

  「我並不是技工。」

  「你在軍中修過核子學這門課吧?」

  「當然修過。」

  「那就夠了。核場軸承公司就在這座城裡,你去應徵,告訴他們說你有經驗。那些當年幫茵德布爾管理工廠的混蛋,目前仍舊是工廠的負責人——為騾在效命。他們不會盤問你的,因為他們亟需更多的工人,幫他們牟取更大的暴利。他們會發給你一張身份證,你還能在員工住宅區申請到一間宿舍。你現在就趕緊去吧。」

  就是這樣,原屬國家艦隊的漢·普利吉上尉搖身一變,成了「核場軸承公司四十五廠」的防護罩技工羅·莫洛。他的身份從情報員,降級成一名「謀反者」——由於這個轉變,導致他在幾個月後,進入茵德布爾的私人花園。

  在花園中,普利吉上尉看了看手中的輻射計。官邸內的「警報場」仍在運作,他只好耐心等待。他嘴裡的那顆核彈只剩下半小時的壽命,他不時用舌頭小心翼翼撥弄著。

  輻射計終於變成一片不祥的黑暗,上尉趕緊向前走。

  直到目前為止,一切進行得很順利。

  他冷靜而客觀地尋思,核彈剩下的壽命與自己的剛好一樣,它的死亡等於自己的死亡——同時也是騾的死亡。

  而那一瞬間,為期四個月的個人戰爭將達到最高潮。他剛開始逃亡,這場戰爭便已展開,等到進了牛頓工廠……

  整整兩個月,普利吉上尉穿著鉛質的圍裙,戴著厚重的面罩。不知不覺間,他外表的軍人本色被磨光了。如今他只是一名勞工,靠雙手掙錢,晚上在城裡消磨時間,而且絕口不談政治。

  整整兩個月,他沒有再見到「狐狸」。

  然後,有一天,某人在他的工作檯前絆倒,他的口袋就多了一張小紙片,上面寫的是「狐狸」兩字。他順手將紙片扔進核能焚化槽,然後繼續工作。紙片立時消失無蹤,產生了相當於一毫微伏特的能量。

  那天晚上,他來到「狐狸」家,見到另外兩位久仰大名的人物。不久,四個人便玩起撲克牌。

  他們一面打牌,讓籌碼在大家手中轉來轉去,一面開始閒聊起來。

  上尉說:「這是一個根本的錯誤。你們仍舊活在早已消失的過去。八十年來,我們的組織一直在等待正確的歷史時刻。我們盲目信仰謝頓的心理史學——它最重要的前提之一,就是個人行為絕對不算數,絕不足以創造歷史。因為複雜的社會和經濟巨流會將他淹沒,使他成為歷史的傀儡。」他細心地整理手中的牌,估計了一下這副牌的點數,然後扔出一個籌碼,並說:「何不乾脆殺掉騾?」

  「好吧,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坐在他左邊那人兇巴巴地問。

  「你看,」上尉丟出兩張牌,然後說,「就是這種態度在作祟。一個人只是銀河人口的千兆分之一,不可能因為一個人死了,銀河系就會停止轉動。但騾卻不是人,他是個突變種。他已經顛覆了謝頓的計劃,如果你願意分析其中的涵義,會發現這意味著他——一個突變種——推翻了謝頓整個的心理史學。他若從未出世,基地不可能淪陷。他若從世上消失,基地就不會繼續淪陷。

  「想想看,民主分子和市長以及行商鬥了八十年,總是採取溫和間接的方式。讓我們試試暗殺吧。」

  「怎麼做?」「狐狸」不置可否地插嘴問道。

  上尉緩緩地答道:「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思考這個問題,一直沒有想到答案。來到這裡之後,五分鐘內就有了靈感。」他瞥了瞥坐在他右方那個人,那人面帶微笑,臉龐寬闊而紅潤。「你曾經是茵德布爾市長的侍從官,我不曉得你也是地下組織的一員。」

  「而我,也不知道你竟然也是。」

  「好,那麼,身為市長的侍從官,由於職責所在,你必須定期檢查官邸的警報系統。」

  「是的。」

  「如今,騾就住在那個官邸。」

  「是這麼公布的——不過身為征服者,騾算是十分謙遜,他從來不作演講或發表聲明,也未曾在任何場合公開露面。」

  「這件事人盡皆知,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你,前任侍從官,我們有你就夠了。」

  攤牌之後,「狐狸」將籌碼通通收去。他又慢慢地發牌,開始新的一局。

  曾經擔任侍從官的那個人,將牌一張一張拿起來。「上尉,真抱歉。我雖然負責檢查警報系統,但那只是例行公事。我對它的構造一竅不通。」

  「這點我也想到了,不過控制器的線路已經印在你的腦海。假如探測得足夠深——我是說用心靈探測器。」

  侍從官紅潤的臉龐頓時變得煞白,並且垮了下來,手中的牌也被他猛然一把捏皺。「心靈探測器?」

  「你不必擔心,」上尉用精明的口吻說,「我知道如何使用。你絕不會受到傷害,頂多虛弱幾天罷了。如果真發生這種事,就算是你的冒險和你付出的代價吧。在我們中間,一定有人能從警報控制器推算出波長的組合,也一定有人會製造定時的小型核彈。最後,由我自己把核彈帶到騾的身邊。」

  四個人把牌丟開,聚在一塊研究起來。

  上尉宣布:「起事那天傍晚,在端點市的官邸附近安排一場騷動。不必真正打鬥,製造一陣混亂,然後一轟而散就行了。只要能把官邸警衛吸引過去……或者,至少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從那天起,他們足足準備了一個月。從國家艦隊上尉軍官變成謀反者的漢·普利吉,身份再度降級,變成了一名「刺客」。

  現在,刺客普利吉上尉進入了官邸,對於自己善用心理學,他感到一陣冷漠的驕傲。由於外面配置完善的警報系統,官邸裡面不會有什麼警衛。實際的情況,是根本沒有警衛。

  官邸平面圖深深印在他的腦海。現在他就像一個小黑點,在鋪著地毯的坡道上迅疾無聲地移動。來到坡道盡頭之後,他緊貼著牆壁,開始等待時機。

  他面前是一間私人起居室,一道小門緊緊鎖著。在這道門後面,一定就是那個屢建奇功的突變種。他來早了一點——核彈還有十分鐘的壽命。

  五分鐘過去了,周遭仍是一片死寂。騾只剩下五分鐘好活了,普利吉上尉也一樣……

  他突然起了一陣衝動,起身向前走去。這個行刺計劃不可能失敗了。當核彈爆炸時,官邸會隨之消失,炸得片瓦不存。僅僅隔著一扇門,僅僅十碼的距離,不會有什麼差別。可是在同歸於盡之前,他想親眼看看騾的真面目。

  他終於豁出去,抬頭挺胸向前走,猛力敲著門……

  門應聲而開,隨即射出眩目的光線。

  普利吉上尉錯愕片刻,隨即恢復鎮定。一名外表嚴肅、身穿暗黑色制服的男子,站在小房間正中央,氣定神閒地抬起頭來。

  那人身前吊著一個魚缸,他隨手輕輕敲了一下,魚缸就迅速搖晃起來,把那些色彩艷麗的名貴金魚嚇得上下亂竄。

  他說:「上尉,進來!」

  上尉的舌頭打著顫,舌頭下面的小金屬球仿佛開始膨脹——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無論如何,核彈的生命已經進入最後一分鐘。

  穿制服的人又說:「你最好把那顆無聊的藥丸吐出來,否則你沒辦法說話。它不會爆炸的。」

  最後一分鐘過去了,上尉怔怔地慢慢低下頭,將銀色小球吐到手掌上,然後使盡力氣擲向牆壁。一下細微尖銳的叮噹聲之後,小球從半空中反彈回來,在光線照耀下閃閃生輝。

  穿制服的人聳聳肩。「好啦,別理會那玩意了。上尉,它無論如何對你沒有好處。抱歉我並不是騾,在你面前的只是他的總督。」

  「你是怎麼知道的?」上尉以沙啞的聲音喃喃問道。

  「只能怪我們的高效率反諜報系統。你們那個小小的叛亂團體,我念得出每一個成員的名字,還數得出你們每一步的計劃……」

  「而你一直不採取行動?」

  「有何不可?我在此地最重要的任務之一,就是要把你們這些人揪出來。尤其是你。幾個月前,你還是『牛頓軸承廠』的工人,那時我就可以逮捕你,但是現在這樣更好。即使你自己沒有想出這個計劃,我的手下也會有人提出極為類似的建議。這個結局十分戲劇化,算得上是一種黑色幽默。」

  上尉以凌厲的目光瞪著對方。「我有同感,現在是否一切都結束了?」

  「好戲剛剛開始。來,上尉,坐下來。讓我們把成仁取義那一套留給那些傻瓜。上尉,你非常有才幹。根據我的情報,你是基地上第一個了解到騾有超凡能力的人。從那時候開始,你就對騾的早年發生了興趣,不顧一切搜集他的資料。拐走騾的小丑那件事你也有份,對了,小丑至今還沒有找到,為了這件事,我們還要好好算個總帳。當然,騾也了解你的才幹;有些人會害怕敵人太厲害,但騾可不是那種人,因為他有化敵為友的本領。」

  「你拐彎抹角半天,就是為了說這句話?喔,不可能!」

  「喔,絕對可能!這就是今晚這齣喜劇的真正目的。你是個聰明人,可是你對付騾的小小陰謀卻失敗得很滑稽。就算稱之為陰謀,也不能抬高它的身價。在毫無勝算的情況下白白送死,這就是你所接受的軍事教育嗎?」

  「首先必須確定是否真的毫無勝算。」

  「當然確定。」總督以溫和的口氣強調,「騾已經征服了基地。為了達成更偉大的目標,他立刻將基地變成一座兵工廠。」

  「什麼更偉大的目標?」

  「征服整個銀河系,將四分五裂的眾多世界統一成新的帝國。你這個冥頑不靈的愛國者,騾正是要實現你們那個謝頓的夢想,只不過比他的預期提早七百年。而在實現的過程中,你可以幫助我們。」

  「我一定可以,但是我也一定不肯。」

  「據我了解,」總督勸道,「只剩三個獨立行商世界還在作困獸斗,但不會支撐太久的。他們是基地體系的最後一點武力。你還不肯認輸嗎?」

  「沒錯。」

  「你終究會的。心悅誠服的歸順是最有效的,但其他方式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可惜騾不在這裡,他正照例率領大軍征討頑抗的行商。不過他和我們一直保持聯絡,你不需要等太久。」

  「等什麼?」

  「等他來使你『迴轉』。」

  「那個騾,」上尉以冰冷的口氣說,「會發現他根本做不到。」

  「不會的,我自己就無法抗拒。你認不出我了嗎?想一想,你到過卡爾根,所以一定見過我。我那時戴單片眼鏡,穿著一件毛皮襯裡的深紅色長袍,頭上戴著一頂高筒帽……」

  上尉感到一陣寒意,全身僵硬起來。「你就是卡爾根的統領?」

  「是的,但我現在是騾的麾下一名忠心耿耿的總督。你看,他的感化力量多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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