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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6 11:35:07 作者: (日)大山誠一郎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一。寺田聰像往常一樣到三鷹市的警視廳附屬犯罪資料館上班。

  他敲了敲館長室的門,裡面傳來一個毫無感情的聲音:「請進。」推開門,只見那個一襲白衣的雪女正在翻閱桌子上的文件。

  緋色冴子警視。身材苗條,皮膚白皙,一張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頰掩映著妖冶的黑色披肩長發,宛若人偶般冷淡端莊,讓人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在那精緻的雙眼皮和細長的睫毛下,一雙大大的黑眼睛如黑洞般深不可測。如果現實中真有雪女存在的話,應該就長得像她那副樣子吧。雖說是高級公務員出身,但她卻在犯罪資料館館長的位子上一待就是八年,事實上早就脫離了警察界高級公務員的圈子了。

  即便寺田聰跟她寒暄「早安」,她也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默默地繼續讀她的文件。對此,寺田聰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他知道對方並沒有輕視自己的意思,只不過缺少與人交流的意願罷了。

  面對著這個默默閱讀資料的館長,寺田聰報告了自己昨天在事故現場聽到的瀕死告白。

  「交換殺人?」

  她終於抬起了頭。雖然依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那雙大眼睛卻微微眯了起來,像是被吸引了似的。

  「沒錯。我也曾詢問過友部義男的妻子,得知二十五年前,也就是1988年的9月19日,她丈夫的伯父恰恰遭遇了被強盜殺害的事件。友部義男的伯父是個有錢的資本家,而伯父死後,友部義男便繼承了一筆相當豐厚的遺產。伯父遇害的時候,友部夫婦正在美國度假,所以說友部義男就有了非常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不過,若真像他死前所說的那樣,是共犯幫他殺了伯父的話,那他的不在場證明就沒什麼意義了。如此一來,如果在伯父遇害前一周的9月12日也曾發生過看上去毫無關聯的兇殺案,而友部義男又沒有不在場證明的話,或許就能確定友部義男坦言的交換殺人事件確有其事。所以,我想請您用CCRS查一查,看看9月12日是不是真的發生過兇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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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了,那我現在就查查看。」

  所謂CCRS,就是Criminal Case Retrieval System——刑事案件檢索系統的縮寫,是警視廳為了統一管理所轄區域內的刑事案件而搭建的資料庫。警視廳下屬的各個警署、法醫、研究機構都能通過系統終端訪問到這些數據。

  緋色冴子在自己的電腦上打開CCRS界面,寺田聰則站在她的身後,緊緊地盯著屏幕上出現的內容。

  雖然CCRS只登記了被認定為刑事案件的案件,事故死亡及自殺身亡之類的案件並未收羅其中,但那也沒有關係。根據昨天交換殺人的告白,能讓警察懷疑的友部義男的共犯,一定是犯罪行為相當明顯的殺人案了,自然不可能偽裝成事故死亡和自殺身亡。

  「根據友部真紀子的證言,伯父被強盜殺害發生在9月19日。但為了防止她記錯了日期,所以還是把整個9月份發生的死亡案件都查一下吧。」

  緋色冴子一邊說著,一邊在案件發生日期那欄輸入了「1988年9月」,在案件種類那欄選擇了「死亡案件」。搜索之後,總共出現了六條案件清單。案件名稱、案發時間、案發地點、被害人姓名、犯罪方式、犯人姓名等信息歷歷在目。當然,案件名稱還是沿用了搜查本部在立案時所使用的稱呼。

  9月12日,調布市肇事逃逸致醫生死亡案。案發地點在調布市杜鵑丘。被害人滝井弘,三十四歲,被撞身亡,肇事者逃逸。犯人不明。

  9月12日,赤羽不動產公司社長遇害案。案發地點在北區赤羽。被害人杉山早雄,三十五歲。刀刺身亡。犯人不明。

  9月15日,櫻上水OL上吊遇害案。案發地點在世田谷區櫻上水。被害人小山靜江,二十六歲。偽裝成上吊的樣子絞殺。犯人是其前男友。

  9月19日,國分寺市資本家遇害案。案發地點在國分寺市富士本。被害人友部政義,六十七歲。被鈍器擊打致死。犯人不明。

  9月22日,西蒲田商店老闆溺殺案。案發地點在大田區西蒲田。被害人三上晉平,五十歲。在澡堂中被溺亡。犯人是同一商業街的老闆。

  9月26日,品川站主婦遇害案。案發地點在JR品川站京濱東北線月台。被害人齊藤千秋,三十四歲。被人推下月台遭電車碾壓而死。犯人不明。

  「9月19日的資本家遇害案,應該就是友部義男伯父遇害的案件吧。看來友部真紀子的記性還不錯。」

  「根據友部義男的告白,是他自己殺人在先,一周後共犯才殺人。伯父友部政義是在9月19日遇害的,所以友部義男的殺人日期應該是一周前的9月12日吧。」

  沒錯,那一天確實發生了殺人案,而且還是兩件——調布市肇事逃逸致醫生死亡案和赤羽不動產公司社長遇害案,而且兩起案件的被害人還都是男性,這也與告白的內容相符。如此看來,昨天告白的可信度就大大提高了。

  那問題來了:在這兩起案件中,哪一起才是友部義男犯下的呢?

  「——館長,依您看,在這兩起案件中,哪起會是友部義男犯下的呢?」

  「現在還不知道,有必要進行再次搜查看看。」

  再次搜查——這個詞再次從緋色冴子的紅唇中飛了出來。

  自從今年1月份寺田聰被調任到犯罪資料館以來,已經兩度目睹她通過再次搜查來解決懸案的英姿了。即發生在1998年的中島麵包公司企業恐嚇·社長遇害案,以及發生在1993年的八王子市女大學生·大學教授遇害案。無論在什麼時候,緋色冴子都能夠憑藉收藏在赤色博物館中的證據進行極其大膽的推理,而寺田聰的任務,就是代替不善溝通的她去進行再次搜查。

  「明白了。」

  「友部義男的告白還有一點讓我比較糾結。他最後說的是『不僅如此,我……』對吧?可話還沒說完就斷了氣。他到底是想說些什麼呢?」

  「抱歉,我實在是沒能聽清楚。不過話又說回來,關於友部義男的告白,咱們是不是也該和搜查一課的人通個氣?」

  「為什麼?如果真的是交換殺人,那麼案件訴訟時效肯定早就到期了。搜查一課的人是不會對那些已過訴訟時效的案件進行再次搜查的。因為即便查明了真兇,也無法對其追究刑事責任,這對搜查一課來說毫無意義可言。」

  看來,緋色冴子是不準備將告白的內容告知搜查一課了。這次再次搜查,依然是我們的獨角戲。

  「確實,就算知道是交換殺人,但事到如今,搜查一課也不會再採取行動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不能因為這個原因就將這重要的信息瞞而不報。別忘了,將知道的情報信息共享可是警察組織的鐵律。」

  但是,緋色冴子還是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等進行完再次搜查之後,和調查結果一起通知到他們就行了。」

  「要是那樣做的話,肯定會得罪搜查一課的……」

  「為什麼?反正搜查一課也不會對這起案件進行再次搜查了,所以不通知他們也沒什麼吧。」

  在自己的地盤裡被其他人用自己所不知道的情報給搶了風頭,肯定會很沒面子的啊!——寺田聰本想這麼向緋色冴子解釋,但最終還是放棄了。畢竟在緋色冴子的字典里,壓根就沒有面子、地盤、風頭之類的詞彙。

  寺田聰站在那裡,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問題。

  「對了,館長有沒有考慮過,會不會是我聽錯了友部義男的告白?再或是記錯了?有沒有這種可能?」

  「你覺得自己有可能聽錯或是記錯嗎?」

  「我覺得不太可能。」

  「既然如此,就不要拿連你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來問我。至少我對你的觀察力和記憶力還是非常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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