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靈樂師
2024-09-26 08:40:16
作者: (美)艾薩克·阿西莫夫
在所有可住人行星上,夜晚遲早都會降臨。不過,晝夜的間隔也許並非十分理想,因為根據記錄,各行星的自轉周期差異極大,從十五小時到五十二小時不等。這使得在各行星間旅行的人,需要以最大的毅力來做心理調適。
在許多行星上,居民一律主動調適,也就是調整作息周期來配合自然周期。在更多的行星上,由於幾乎全面使用大氣調節機制,以及人工照明設備,因而日夜問題變得次要,只不過農業面貌也會因此改變。在少數行星上(那些走極端的世界),則根本無視白晝與黑夜的明顯事實,而任意劃分日夜的間隔。
但不論社會規約如何制定,夜晚的降臨一向伴隨著心理上的深刻意義,這可回溯到樹棲猿人的生活習性。夜晚總是會令人恐懼不安,而夕陽總是帶著人心向下沉。
在中央正殿裡,沒有任何能讓人感知夜晚降臨的機制。然而,拜倫借著深藏於大腦內未知角落的無名直覺,卻能感到白晝已經結束。因此他知道,在戶外漆黑的夜空中,僅有微弱的星光點綴其間。他還知道,每年到了特殊的日子,那個鋸齒狀的「太空洞口」,也就是所謂的「馬頭星雲」(泛星雲眾王國的人對它都十分熟悉),會將原本清晰可見的星辰遮掩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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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開始覺得沮喪。
與執政者做過簡短的晤談後,他再也沒有見到艾妲密西婭,而他發覺自己很不喜歡那種滋味。他本來期望在晚餐時,也許能再跟她說幾句話。結果,他卻被安排單獨用餐,只有兩名懷著敵意的衛士在門外走來走去。就連吉爾布瑞特也走掉了,想必也是去進餐,但既然在亨芮亞德的宮廷中,他進餐時總會有人在旁作陪。
因此,當吉爾布瑞特重新出現,說了一句「艾妲密西婭和我一直在討論你」,拜倫立刻表現出興奮的反應。
吉爾布瑞特承認自己很高興,接著又說:「首先,我要帶你參觀我的實驗室。」他揮了揮手,兩名衛士便離開了。
「什麼樣的實驗室?」拜倫的興致立馬消失無蹤。
「我自己做些小玩意。」他答得很含糊。
乍看之下,這不像一間實驗室。它其實更接近一間圖書館,角落處擺著一張華麗的書桌。
拜倫緩緩打量著這個房間:「你就在這裡做些小玩意?什麼樣的小玩意?」
「這個嘛,一些特殊的竊聽設備,以嶄新的方法刺探太暴人的間諜波束,他們根本查不出來。因此阿拉特普的第一句話傳來後,我就知道你是什麼人。此外我還有其他一些有趣的小東西,比如說我的聲光儀。你喜歡音樂嗎?」
「還算喜歡。」
「很好,我發明了一種儀器,只是我不知道稱為音樂是否恰當。」他隨手一碰,一個放置影視書的架子便向一旁滑開,「這不是多麼適合藏東西的地方,不過沒人把我當一回事,他們不會搜查的。真有趣,你不這樣想嗎?不過我忘記了,你對任何事都不感興趣。」
那是個粗製的箱形物體,表面根本沒有打磨,也沒有任何光澤,一眼便能看出是手工製品,其中一面鑲著些微微發亮的鍵鈕。他將它放下來,讓有鍵鈕的一面朝上。
「它不怎麼美觀,」吉爾布瑞特說,「可是時空之中誰在乎呢?把電燈關掉,不,不!不必靠開關或按鍵,只要心中希望電燈熄滅,盡力這樣想!決心讓它們熄滅。」
電燈果然暗下來,只剩下屋頂上微弱的珍珠色光輝,在黑暗中將他們照成兩張鬼臉。拜倫忍不住驚呼一聲,立刻換來吉爾布瑞特一陣輕笑。
「這只是聲光儀的功能之一,它能像私人信囊一樣跟心靈契合,你懂我的意思嗎?」
「不,我不懂,如果你想聽坦白的答案。」
「好吧,」他說,「你這樣想好了。你的大腦細胞所產生的電場,會在這個儀器中感應出另一個電場。就數學理論而言,這是個相當普通的現象,可是據我所知,從未有人將所有電路塞進這么小的箱子。通常,這需要一棟五層樓高的發電廠才行。它也能逆向操作,我可以控制這裡的電路,將它的電場直接映到你的大腦。這樣一來,你不必借著眼耳做媒介,便能產生視覺和聽覺。注意看!」
起先什麼都看不見,不久,在拜倫的眼角處,似乎有什麼模糊的東西開始閃動。接下來,它變成飄浮在半空中的一個淡藍紫色球體。當他轉頭時,那球體也跟著他旋轉,甚至當他閉上眼睛,它也依然徘徊不去。此外,還有個清晰的音調伴著它,或者說是它的一部分,或者說那個音調就是它。
那球體漸漸脹大,漸漸擴張,拜倫發覺它竟然在自己腦中生根,心中感到有些不安。它並非一團真正的色彩,而是有顏色的悅耳聲音;它代表著一種觸感,但不是真正的生理感覺。
當音調逐漸升高時,它開始不停地旋轉,同時散發出一團暈彩,就這樣一路來到他的頭頂,像是一股飄散的絲線。然後,它突然間爆裂,五彩團塊立刻飛濺到他身上,所有的色彩瞬間燃燒起來,卻沒有引起任何痛覺。
接著,許多翠綠色泡泡開始上升,伴隨著一聲沉靜、柔和的低鳴。拜倫慌慌張張伸手去抓,卻發覺看不到自己的雙手,而且感覺不到手臂的動作。他沒有任何其他的知覺,只有那些小泡泡占滿他的心靈。
他發出無聲的巨吼,那些幻覺立即無影無蹤。室內重新大放光明,吉爾布瑞特又出現在他面前,正對著他哈哈大笑。拜倫感到極度暈眩,他抬起發顫的手,擦了擦冰冷潮濕的額頭,又猛地坐下來。
「發生了什麼事?」他以儘可能強硬的口氣質問。
吉爾布瑞特說:「我不知道,我沒有捲入其中。你難道不了解嗎?這是你的大腦從未有過的經驗,它直接捕捉這個感覺,卻無法詮釋如此的現象。因此,當你集中注意力在這種感覺上,你的腦子只好強迫將它引導至熟悉的方向,也就是說,試圖將它同時分別詮釋為視覺、聽覺和觸覺。對啦,你有沒有察覺到什麼氣味?有時我好像會聞到些什麼。假如用狗來做實驗,我猜想感覺幾乎全會被轉成嗅覺,改天我真想拿動物試試。
「反之,如果你不理會它,不主動攫取它,它就會逐漸消失。當我想要觀察他人的反應時,我就會那麼做,其實沒有什麼困難。」
他將浮著青筋的手掌放在那台儀器上,隨手撥弄上面的鍵鈕:「有時我會想,如果有人好好研究這玩意,就能譜出一種新媒體上的交響樂,達到單純聲光得不到的效果。不過,只怕我自己沒這個能力。」
拜倫突然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請便。」
「你為何不將科學天分用在有價值的方面,反而……」
「浪費在無用的玩具上?我也不知道。或許它並非毫無價值,其實這是犯法的,你知道吧。」
「什麼東西?」
「這個聲光儀,我的監聽裝置也一樣。要是給太暴人知道了,我就等於是被判了死罪。」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絕對不是。你顯然是在牧地長大的,我看得出來,年輕人都不記得過去那段日子了。」他忽然別過頭去,雙眼眯成兩道細縫,又問道:「你反對太暴的統治嗎?儘管說。坦白告訴你,我自己就不接受。我還可以告訴你,令尊當初也一樣。」
拜倫以平靜的口吻說:「是的,我反對。」
「為什麼?」
「他們是陌生人,是異邦人,他們有什麼權利統治天霧星和洛第亞?」
「你一直那樣想嗎?」
拜倫沒有回答。
吉爾布瑞特哼了一聲:「換句話說,直到他們將令尊處決,你才認定他們是陌生人和異邦人。然而,畢竟他們有權那樣做。哦,聽我說,別發火,理智地想一想。相信我,我站在你這邊。可是想想看!令尊是牧主,他手下的牧人又有什麼權利?如果有人偷了一頭牛,不管是自己吃掉或賣給別人,他將受到什麼樣的懲罰?會被當做竊賊關起來。倘若他圖謀殺害令尊,不論原因為何,也許在他看來理由充分,他又會有什麼樣的下場?毫無疑問會被處決。令尊究竟有什麼權利制定法律,將懲罰施加於他的同類?對他們而言,他就是他們的太暴人。
「在令尊自己心目中,以及我的心目中,他都是個標準的愛國者,但這又有什麼意義?對太暴人而言,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叛徒,因此他們除掉了他。你能無視自衛的必要性嗎?在亨芮亞德家族掌權的時代,同樣也是一片腥風血雨。好好讀一讀歷史,年輕人。不論什麼樣的政府,殺人都是一件自然的事。
「所以說,找個更好的理由來恨太暴人吧。別以為只要換上另一批統治者,這種小小的改變就能帶來自由。」
拜倫做了一個以拳擊掌的動作。「這些客觀的哲理聽來都不錯,對於事不關己的人很有安撫作用。但假使是令尊遭到謀殺,你又會作何感想?」
「哼,難道不是嗎?家父是前任執政者,他的確是被害死的。哦,並非公然的行動,而是巧妙的陰謀。他們令他精神崩潰,就像他們現在刺激亨瑞克一樣。家父過世後,他們不讓我繼任執政者,因為我有點難以捉摸。亨瑞克既高大又英俊,而最重要的是順從。但他顯然還不夠順從。他們不斷迫害他,將他折磨成一個可憐的傀儡,確定他在沒得到許可前,連搔癢的膽量都沒有。你見過他,應該看得出來。現在他的情況逐月惡化,他的持續恐懼狀態是種可悲的精神病。可是這一點——我剛才說的一切——都不是我想推翻太暴人統治的真正理由。」
「不是?」拜倫說,「你創造了一個嶄新的理由?」
「應該說是個很古老的理由,太暴人摧毀了兩百億人參與人類發展的權利。你受過教育,應該學過什麼是經濟周期。在一顆行星開拓之初,」他開始扳著手指計數,「首要的問題是自給自足,因此必定是個農業和畜牧世界。然後,它開始挖掘地底的礦藏,外銷未經提煉的礦石,並將過剩的糧食賣到別處,以換取奢侈品和機械設備,這是第二階段。接下來,當人口逐漸增長,外資慢慢累積後,工業文明便開始萌芽,這就是第三階段。最後它會變成一個機械化世界,糧食一律依靠進口,對外則輸出機械裝置,並投資後進世界的發展等,這是第四階段。
「機械化世界一向人口最稠密、權勢最大、軍事力量也最強,因為戰爭完全仰賴機械。而它們周圍,通常會圍繞著一些獨立的農業世界。
「可是我們的情形又如何?我們本來處於第三階段,擁有正在成長的工業。而現在呢?這個成長被迫中止、凍結,甚至倒退,否則,它會妨礙太暴人對我們工業必需品的控制。對他們而言,這只是一項短期投資,因為我們終將被榨乾,那時就會變得無利可圖。但在此之前,他們將一直榨取最高的利潤。
「此外,我們若進行工業化,就可能會製造戰爭武器。因此工業化必須停止,科學研究也因此遭禁。久而久之,人民終於變得習以為常,甚至根本不覺得失去什麼。所以當我告訴你,我可能因製造聲光儀而被處死,你才會感到那麼驚訝。
「當然,總有一天我們會擊敗太暴人,這幾乎是必然的結果。他們不能永遠統治下去,沒有任何人辦得到。他們會變得越來越軟弱,越來越懶惰;他們會跟其他人通婚,失去許多獨有的傳統;他們還會變得腐敗墮落。可是這需要好幾世紀的時間,因為歷史的發展一向從容不迫。而在那許多世紀後,我們仍將是農業世界,休想能有什麼工業或科學遺產。而我們四面八方的鄰居,那些未曾被太暴人統治的世界,將變得富強及高度都會化。我們這些王國永遠會是次殖民地,永遠無法趕上別人。在人類文明發展的偉大舞台上,我們將始終是一群旁觀者。」
拜倫說:「你說的有些也是老生常談。」
「自然如此,因為你是在地球受的教育。在人類社會的發展中,地球占了一個很特殊的地位。」
「真的嗎?」
「想想看!自星際旅行發明後,整個銀河始終處於不斷擴張的狀態。我們一向是個成長中的社會,因此是個尚未成熟的社會。顯然,人類社會僅有一次、一處臻於成熟,那就是在地球上,在它遭逢大難之前。那個社會暫時失去任何地理擴張的可能,因此開始面對諸如人口過剩、資源匱乏等等問題。而這些問題,銀河其他各處則從未出現過。
「因此,他們不得不盡力研究社會科學。但我們已經幾乎遺失這些文化遺產,這實在太可惜了。不過有件很有趣的事,當亨瑞克年輕的時候,他是個狂熱的原始主義者。他擁有一間圖書館,裡面收藏的地球資料獨步銀河。而他成為執政者後,就將原先的一切都拋棄了。不過就某種程度而言,我繼承了那間圖書館。它所收藏的文獻,那些斷簡殘篇,實在太迷人了。地球文化有一種特殊的內省風格,我們外向的銀河文化中完全見不到,這是最有趣的一點。」
拜倫道:「這樣我就放心了。你剛才嚴肅得太久,使我不禁開始懷疑,你是不是喪失了幽默感。」
吉爾布瑞特聳了聳肩:「我現在也覺得輕鬆多了,這種感覺真好。我想,這是幾個月來的第一次。你知道逢場作戲是什麼滋味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故意將你的人格一分為二?甚至在朋友面前?甚至獨處的時候,這樣才不會無意間忘了做戲?做個半調子的人?做個永遠有趣的人?做個無足輕重的人?顯得既無能又可笑,讓認識你的人都深信你毫無價值?這樣你的性命才有保障,只不過這種日子幾乎不值得活下去。可是,即使如此,我還是偶爾會跟他們對抗。」
他抬起頭來:「你會駕駛太空船,我卻不會,這是不是很奇怪?你提到我具有科學天分,但我連單人太空小艇都不會駕駛。可是你會啊,所以說,你必須離開洛第亞。」他的聲音聽來很認真,幾乎像是在懇求對方。
這些話無疑是在求他,拜倫卻冷冷地皺起眉頭,問道:「為什麼?」
吉爾布瑞特迅速說下去:「我剛才說過,艾妲密西婭和我一直在討論你,我們全都安排好了。你離開這裡後,直接前往她的房間,她正在那裡等你。我已經幫你畫了一張簡圖,所以你在穿過迂迴的走廊時,完全不必停下來問路。」他將一張帶有金屬光澤的小紙片塞進拜倫手中,「假如你被任何人攔住,就說執政者要召見你,然後繼續前進。只要你不顯得遲疑不定,就不會有任何麻煩……」
「慢著!」拜倫不願類似事件再度重演。鍾狄將他趕到洛第亞,又害他被帶到太暴人面前;然後,在他還來不及溜進王宮時,那個太暴行政官便將他趕到中央正殿,讓他在絲毫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面對一個精神恍惚的傀儡,聽了一大串瘋言瘋語。可是到此為止了!他今後的行動或許將有重重限制,然而,他對時空起誓,一切行動都要出於自願,他認為沒什麼好商量的。
他說:「我來到這裡,是為了一件對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事。閣下,我是不會離開的。」
「什麼啊!別做個小傻瓜。」一時之間,原來那個老吉爾布瑞特又回來了。「你以為你在這裡能辦成什麼事嗎?你以為等到明天太陽升起時,你還能活著離開王宮嗎?哈,二十四小時內,亨瑞克一定會召來太暴人,而你就會成為階下囚。他之所以會等一陣子,是因為他不論做任何事,都要花那麼久的時間才能下定決心。他是我的堂弟,我非常了解他。」
拜倫說:「真要是這樣,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你為何這麼關心我?」他絕不要再被人驅趕,再也不要做四處逃竄的木偶。
吉爾布瑞特卻站起來,雙眼直視著他。「我要你帶我一起走,我關心的其實是我自己,我再也無法忍受太暴人統治下的生活。要不是艾妲密西婭和我都不會駕駛太空船,我們早就逃之夭夭。我們的性命也危在旦夕。」
拜倫感到決心有些動搖。「執政者的女兒?她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我相信在我們三人當中,要數她的情況最絕望。對女性而言,還有另一重特殊的地獄。執政者的女兒年輕、貌美又未婚,她除了變成一個年輕、貌美的已婚婦人,還能有什麼其他的選擇?而這個年頭,誰會是那個喜氣洋洋的新郎呢?哈,一個又老又色的太暴宮廷高官,他前後已經埋葬三個老婆,如今還指望在少女的臂彎中,重新尋回青春的火花。」
「執政者當然不會答允這種事!」
「執政者會答允任何事,沒人需要等他點頭。」
拜倫想起上回見到艾妲密西婭的情景。她的長髮由前額往後梳,直直地披在背後,在肩頭附近微微向內捲曲。她有著潔白、細膩的皮膚,黑色的大眼睛,紅色的櫻唇!身材高挑、年輕、一臉笑容!然而整個銀河中,這種模樣的少女也許超過一億,他要是因此決心動搖,那就實在太可笑了。
但他卻說:「太空船準備好了嗎?」
吉爾布瑞特突然綻放出笑容,將一張老臉擠得滿是皺紋。但他還來不及開口,大門就響起重擊聲。那並非光電能束截斷後的一下輕響,而是武裝人員兇猛的敲門聲。
敲門聲再度響起時,吉爾布瑞特說:「你最好把門打開。」
拜倫依言照做,兩名衛士立刻衝進來。前面那人先利落地向吉爾布瑞特敬禮,再轉身面對拜倫說:「拜倫?法瑞爾,奉太暴常駐行政官與洛第亞執政者之命,我現在將你逮捕歸案。」
「什麼罪名?」拜倫質問。
「叛亂罪。」
在這一剎那,吉爾布瑞特臉上掠過無限絕望的神情,他連忙將頭擺向一側:「亨瑞克這次動作真快,比我預料中快得多。想想可真有趣!」
他又變回老吉爾布瑞特,漠不關心地微笑著。他微微揚起兩道眉毛,仿佛在以稍帶悔恨的心情,檢視這個令人不快的事實。
「請跟我來。」那衛士說,此時,拜倫才注意到對方手中緊握著神經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