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驗[34]

  很久以前，當狐女和妖精還在這片土地上出沒的時候，有一個武士的女兒隨父母來到了京都。她是如此貌美，令所有見過她的男子都為之傾倒。成百上千的年輕武士渴望娶她為妻，並向她的父母表達了意願。因為在日本，婚姻大事須由父母做主，這是一直以來的習俗。不過凡事皆有例外，這位少女的情況就是一個例外。她的父母宣稱，女兒的夫君由她自己挑選，舉凡有意者，都可以不受拘束地上門求愛。

  許多有錢、有地位的男子，都以追求者的身份來到少女家中，每個人都盡其所能地向少女求婚——或贈送奇珍異寶，或施以甜言蜜語，或奉上斐美情詩，或信誓旦旦許下永恆承諾。不管對何人，少女都溫言相待，使他們心中充滿希望。可是她又開出了奇怪的條件，每個追求者都被要求以武士的榮譽起誓，接受她的愛情考驗，同時絕不能把考驗的內容透露給其他活著的人。求婚者們都同意了。

  然而，即使是最有信心的求婚者在經歷了考驗後，也突然放棄了他們的求婚，似乎有什麼東西極大地嚇阻了所有人。事實上，有不少人甚至就此逃離京都，任憑親友如何勸說，也無法勸他們回來。但沒有任何人解釋過原因。因此，那些對這個謎團一無所知的人紛紛在私底下議論說，這個美麗的少女一定是狐女或妖精。

  當所有非富即貴的求婚者都放棄了他們的求婚時，來了一個除佩刀之外一無所有的武士。他是一個好人，態度誠摯，風度翩翩。少女似乎很中意他，但依然循例讓他發下與其他人一樣的誓言。在他起誓後，少女與他約定等某個夜晚再來相會。

  當那晚到來時，少女獨自在家中接待武士。她備下豐盛飯菜，親手呈上，並服侍武士用飯。餐畢，少女告訴武士，希望他能在深夜時與自己一道外出。武士欣然答應，並詢問她欲往何處。但少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霎時間變得異常沉默起來，同時舉止也很怪異。過得片刻，她從房間裡退出，只留下武士一個人。

  午夜過後，少女回來了。她身穿一襲白衣——像個幽靈——而且一聲不吭，招手示意武士尾隨跟來。他們匆匆走出宅門，整個城市都沉浸在夢鄉中，這就是所謂的「朧月夜」吧。據說，鬼魂總是在這樣的夜晚遊蕩。少女步履迅疾，走在前頭。當她飛快奔過時，驚起陣陣狗吠。她出了城，來到一座被巨大的樹影遮蔽的小山丘，那裡有一片古老的墓地。她閃進墓地，就像一道白色的影子被黑暗吞沒。武士跟在後面，十分驚異，手緊緊按在佩刀上。當他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他看到：

  在一座新造的墳墓旁，少女停了下來，示意他等著。掘墓者的工具還扔在地上，她順手操起一把鐵鍬，開始瘋狂挖墓，速度和力量都出奇地超過常人。最後，她的鐵鍬碰到了棺材蓋，發出隆隆聲；又過了一會兒，還很新的白色棺木顯露出來。她掀掉棺材蓋，露出裡面的一具屍體——一個小孩的屍體。少女用鬼魅般的動作，擰下屍體的一隻胳膊，撕成兩半，蹲下來，開始吞吃上臂。隨後，她將另一半胳膊扔給她的追求者，對他喊道：「吃吧，品嘗品嘗我愛吃的東西！」武士片刻也沒有猶豫，蹲在墳墓的另一邊，吃起那半隻手臂，並說道：「太好吃了！求你再給我一點兒！」原來，那隻手臂是用西京出產的最好的甜點做的。

  少女大笑起身，歡呼道：「在所有求婚者中，你才是最勇敢的。只有你沒被嚇得落荒而逃！我想要一個無所畏懼的夫君，就是你了！我願意嫁給你，愛慕你，你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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