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量中再次敗北
2024-09-26 04:35:50
作者: 楊帆
三人抵達上海後,直奔法租界,分頭找尚被關押的王述樵與洪耀斗談話,表示和談誠意。王述樵冷眼端詳著戴笠說:
本章節來源於𝒷𝒶𝓃𝓍𝒾𝒶𝒷𝒶.𝒸ℴ𝓂
「本人已被關押數月,與外界隔絕,不知王亞樵下落,更無條件為此事奔走。」
「那麼,通過誰可以聯繫到九哥?」
「如果你們真有誠意,可以去找常恆芳。」
常恆芳也是安徽人,出生於1882年,早年加入同盟會,是安徽辛亥革命的領導中堅,與王亞樵相識多年,素有鄉黨之誼,自1928年起,多次追隨王亞樵反蔣。
根據王述樵提供的地址,戴笠與胡宗南、胡抱一一起來到甘世東路常恆芳的住所。
戴笠等人突然登門,令常恆芳著實吃了一驚。待戴笠說明來意,他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答應儘快想辦法與王亞樵取得聯繫,並一再強調:
「好久未與九光聯繫了,的確不知他現在何處,不過辦法總會有的。」
戴笠自然不用擔心常恆芳找不到王老九,於是留下胡抱一等候消息,他與胡宗南返回南京。果然,在胡宗南剛剛離開南京赴西北後,便傳來了王亞樵的口信。王亞樵通過親信鄭抱真,將他的條件轉達給常恆芳,表示願意接受和談,同時提出三個條件:
一、隨我吃飯的人眾多,要解散他們,非一百萬元不可;
二、對南京、蘇州、上海等地,凡因我被逮捕的人,一律釋放;
三、如可保證辦到上述兩事,我將隻身去南京向蔣先生請罪,用則用之,誅則誅之,表示我的誠意。
這些條件並不是十分過分,戴笠上報蔣介石後,根據蔣的指示,給王亞樵作出答覆,稱可以接受他的條件,但同時也提出三點要求:
第一,將其全家送往南京居住;
第二,請他對西南反蔣派胡漢民、李濟深、陳銘樞、陳濟棠、李宗仁等人,不管是誰任意打一槍,以表誠意;
第三,請他先出國,待國內空氣緩和再行回國,必有重用。
通過常恆芳、鄭抱真將這三點要求轉達王亞樵後,得到的答覆是接受全部條件。胡抱一立即趕赴南京雞鵝巷,將這個好消息轉告戴笠。戴笠聽後卻是滿腹狐疑,盯著胡抱一問:
「三個條件全部答應了?」
「是的,全部。」
「沒有附加什麼?」
「沒有。」
「這麼幹脆?」
「是啊……」這次輪到胡抱一疑惑不解了,緊盯著戴笠問,「有什麼地方不妥嗎?」
「以九哥的為人,與西南派合作多年,讓他朝西南派打一槍,絕非易事。」
「此一時彼一時嘛,如今他陷入困境之中,西南派與他的徽幫、斧頭黨相比,自然是解救自家人更要緊。」
「禍莫大於輕敵,還是謹慎為好。你馬上回上海去見楊司令,讓他督促軍警憲兵,海陸空封鎖切不可放鬆,嚴防王老九乘機外逃。」
戴笠的擔心沒錯,王亞樵用的正是緩兵之計。他將計就計,趁和談期間對方放鬆警惕,一面抓緊聯絡出逃,托與日本人關係密切的朋友陳中孚,向日領事館交涉,辦理保險事宜,以乘坐日本輪船去港;一面著手解除後顧之憂,將全家老小送回了安徽鄉下。
待家人安全離滬,王亞樵親筆給戴笠寫了一封信,信中稱:
「……委員長禮賢下士,你就和顏悅色;委員長疾言厲色,你就疾惡如仇。我清楚你所提之條件均為委員長之旨意。其他條件尚能照辦,但讓我賣友求榮,我不能答應。如果你們因此而不釋放我的人,我誓與之周旋到底。」
戴笠見信,雖心中惱怒,卻也是不出所料,當即給王亞樵寫了一封回信,嚴詞稱:
「你若敢傷害委員長,我必殺你!」
時值盛夏酷暑,烈日當頭,戴笠持信遄赴上海,再次踏進常恆芳的宅邸,將回信與王亞樵的信一併交給常恆芳,不動聲色地說:
「九哥這封信,請常先生看看。」
常恆芳正在吃飯,見戴笠突然來訪,已預感到和談進展不順,看過王亞樵的信,登時臉色煞白,加上天氣炎熱,瞬間大汗淋漓,為故作義憤填膺之狀,一把抄起桌上的飯碗,用力朝地上砸去,同時怒斥道:
「好你個王老九,真是不識抬舉,讓我們中間人為難,我發誓與你一刀兩斷!」
戴笠明白,常恆芳這番舉動是為撇清關係,免受牽連。他既不是王亞樵的手下干將,自然沒必要讓他擔驚受怕,趕緊安慰說:
「常先生不必多慮,此事與先生無關。」
事後,戴笠指示胡抱一,在報紙上刊登了一篇啟事,題為《胡二問鼎》。由於胡抱一在四位結拜兄弟中排行第二,因而人稱「胡二」;王亞樵曾化名王鼎,故為「胡二問鼎」。文曰:
「你如此下去,究竟怎麼辦?盼早日決定,不要罪及你的一班人。火速登報復我,以免我們老朋友擔心。」
談判不成,戴笠只得寄希望於王亞樵能夠顧及眾多屬下弟兄的安全,適當妥協;同時加緊防範王亞樵出逃。
殊不知,王亞樵也加快了離滬準備,在通過陳中孚聯絡乘坐日本海輪赴港告敗之後,又托上海華僑聯合會會長許冀公與英國領事館聯絡,最終以一萬元保險費的價格,被允許乘坐英國海輪離滬赴港。
8月中旬是上海最悶熱的一段時日,在一個暑氣未盡的夜晚,一艘停靠在上海太古碼頭的英國海輪開始裝船。在一群扛著貨物的碼頭工人中,有一個身材瘦小的搬運工,肩扛貨件,一步步走向輪船貨艙。
朦朧的燈光下,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相貌、年齡。
與其他搬運工不同的是,他肩扛貨件直接進入了輪船底層貨艙。
他就是喬裝打扮的王亞樵。
在他之前已有兩名「搬運工」進入該艙,之後又有數名「搬運工」肩扛貨件陸續到來,最後鎖上了艙門。
這幾人便是王亞樵的秘書戚皖白,親信鄭抱真、許志遠、蔡克強等人。
第二天清晨,海輪即將起航。照例,警特們持王亞樵的照片登船,逐一對照檢查。全船通艙、房艙、官艙全部搜查一遍,唯獨沒有去底層貨艙。
海輪很快啟碇,徐徐通過黃浦江,駛離吳淞口,進入煙波浩渺的中國東海,直航香港。
王亞樵,終於跳出了「如來佛」的手掌心!
翌日,一封署名「九光」的來信送進南京雞鵝巷五十三號,賈金南急忙呈送正在處理機要文件的戴笠。戴笠接過信,一看寄自上海,頓生不祥之感。展信閱讀,只見信中言:
「亞樵與當局無歸順與否之存在,願諸君代達。如執政當局苟能改變國策,從而停內戰,釋私怨,精誠團結,共赴國難,亞樵當隻身抵闕,負荊請罪。亞樵何去何從,在於當局,否則誓必周旋到底,懸首都門,又何足惜。」
看罷信,戴笠勃然大怒,嘴裡一聲叱吒:「真是一群廢物!」順手抓起桌上的杯子,一把向門口摜去,只聽「啪」的一聲脆響,杯子在地上開了花。
恰巧胡抱一進門,被這驟然一聲脆響和迸飛的玻璃碎片驚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