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一桶泥土

  馮進軍再次被帶進第三層院子，穿過鐵籠子時，遠遠地就看到二號樓徐行良的辦公室窗邊站著人。馮進軍看了窗里的人一眼，窗里的人就走開了。

  那人就是徐行良。

  馮進軍注視了那二號樓的窗戶幾眼，低著頭趕忙跟著看守走回了一號樓。

  馮進軍走進一號樓，看守老六似乎已經得到授意，給馮進軍準備了一件乾燥的外套，丟給馮進軍一條干毛巾，讓他將自己腦袋擦乾了，換上外套，推入牢中。

  老塗在門口將馮進軍的手銬腳銬解了，將馮進軍推入牢房內，哐啷哐啷便落了鎖。

  馮進軍迎面就看到A站在床邊上看著他。馮進軍沖A點了點頭，便坐回到床上。

  A看著馮進軍，又看了一眼床下的地道，微微顯出些複雜的神色來。

  夜深人靜之時，外面的閃電也不多了，只是天空中不斷地滾著悶雷。

  A和馮進軍又從床上爬了起來，繼續著他們的挖掘工作。但是今天，A似乎有心事，挖掘工作並沒有前兩天那麼迅速。

  馮進軍幾次都說要幫忙，都讓A拒絕了。

  

  A只是很小心地儘量挖深，而不是前兩天那樣面積比較大。A挖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穴來，約深入了一尺長，再往下探了探，A便碰到了硬物。

  A用手摸了摸，是一塊石板，再用手指甲敲擊了一下，咚咚微響，石板下面顯然是空的。

  馮進軍從牢門那邊轉頭過來，看了眼A，暗語道：「怎麼了？」

  A暗語說道：「已經到底了。」

  馮進軍興奮起來，眼睛閃閃亮，暗語說道：「通了？」

  A搖了搖頭，暗語說道：「還早，現在就是儘快把土運出去，讓我能夠下去。時間不多了。」

  兩個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牆角的馬桶上。

  重山市的春雨是比較奇怪的，這和重山市的盆地氣候有關，前半夜還下得緊，後半夜便漸漸地由強到弱，待到天光時分，竟然已經漸漸停了，天邊也是朝霞滿天。

  鄭小眼今天還是一大早就等候在了一號樓遞馬桶的窗外。那看守見鄭小眼今天又來得很早，不禁問了聲：「你小子又很早啊。」

  鄭小眼也討好地說道：「我哪有長官辛苦，我只是早了一炷香時間。」

  那看守估計一晚上也沒睡好，打了個哈欠，說道：「隨便你吧！」

  鄭小眼其實昨晚一直沒有睡好，翻來覆去地思量著到底幫不幫馮進軍。他受了黑牙欺負，昨天上午又被黑牙怪怪地問了一番，心中早就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裡了。

  當馮進軍出現在窗口時，鄭小眼頓時眼睛亮了起來，馮進軍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將馬桶遞了出來，鄭小眼抓著邊緣，低聲道：「什麼意思？」

  馮進軍並不說話，只是將馬桶上下掂了一下，隨即鬆手。

  鄭小眼立即感覺到這次馬桶的重量不太尋常，落在他手上都是一沉，顯然裡面除了污物外，還有什麼東西。

  馮進軍遞了個眼色，飛快地說了句：「未來必會通知你。」隨即向遠方看了一眼。

  鄭小眼快速地四下看了眼，將馬桶接過，如同平常一樣，丟在糞車上，再遞給馮進軍一個新馬桶，低聲但狠狠地說道：「信你！但我不是好騙的！」

  馮進軍哼了哼，沖鄭小眼擠了擠眼睛，便走開了。

  第二個走過來的是107牢房的豆老闆，他見鄭小眼愣在原地，輕輕咳嗽了一聲。鄭小眼才回過神來，趕忙將馬桶換過。

  只是鄭小眼沒有注意到，三號樓的任大強和周八都有早起巡視的習慣，鄭小眼發呆那會，剛好周八看了過來。周八見鄭小眼站在原地發呆，本來也沒有多看，轉過頭來覺得有些不對，再望過去，鄭小眼已經忙碌起來。

  任大強還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和周八走了幾步，再也看不到鄭小眼了，周八才轉過頭來，說道：「任長官，這個鄭小眼不太對勁啊！」

  任大強大大咧咧地說道：「怎麼？你的狗眼又瞄到什麼了？對那個運糞的大驚小怪？」

  周八哈哈笑了笑，說道：「也沒啥，也沒啥。」這兩人便慢行而去。

  任大強這個人有腦子，但是絕對比不上這個周八。別看周八什麼都沒有說，心裡其實早就犯了嘀咕。

  鄭小眼正在倒馬桶的時候，周八就掩著鼻子獨自一人過來了。

  鄭小眼看到周八過來，自然是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向周八鞠躬。周八捂著鼻子，嗚嗚兩聲：「你繼續。」

  鄭小眼的心咯噔一下就跳到了嗓子眼，心裡驚道：「怎麼這個周八知道了？」鄭小眼心裡想著，動作自然也不利落了起來。

  周八這個人捂著鼻子，鄭小眼每倒一桶污物進入糞池，周八就瞟上一眼。

  這天剛剛下完雨不久，陰冷得很，可是鄭小眼卻逐漸滿頭大汗起來，再倒了七八桶，鄭小眼哭喪著臉說道：「長官，你別這樣看著我，這是個污穢的活兒。您看您看，這這。」

  周八捂著鼻子罵道：「你干你的，怎麼？心虛？」

  鄭小眼連忙說道：「沒有，沒有。」繼續幹活，眼看著糞車上的馬桶就那麼幾個了。

  鄭小眼明白，如果周八一直等在這裡，他只要把馮進軍遞給他的馬桶一倒，周八就會立即發現馬桶中還有別的東西。這個罪名可不小！以周八的智商，肯定能猜到自己和一號樓的犯人串通幹了什麼事情。

  鄭小眼拿桶的手也微微顫抖了起來，現在如果趕緊交代了，可能還能免於一死。要麼就是賭上一把，將周八支走。

  於是，鄭小眼顫巍巍地說道：「長官，您看，我這活真不是人幹的。」

  周八看了半天，本來就不太耐煩了，聽到這話，不禁鬆開手罵道：「快點干你的！媽的！」

  鄭小眼也是機靈，見周八注意力已經不太集中了，用腳將支撐著糞車的豎杆輕輕蹬了一腳，再從車上拿下一個馬桶，嘩地倒在糞坑中。

  鄭小眼再轉過身來，瞟見糞車上只有五個馬桶了，知道剛好是時候，邊提桶邊沖周八繼續說道：「長官，這個不乾淨，您看您別這樣。」周八見鄭小眼說話，眼神自然也是轉到鄭小眼臉上，鄭小眼話音剛落，就聽吱咔一聲，那糞車的支撐杆已經被鄭小眼蹬開，加上鄭小眼故意那麼一壓，這種兩輪糞車自然就一端向前墜去。

  鄭小眼哎呀一聲，大吼大叫起來，拼命想去控制住，但似乎已經來不及了，那糞車上五個馬桶嘩啦就從糞車另一頭滑落過去，砸在車板上，稀里嘩啦從車上滾出來，翻倒一片，地下一片泥地和荒草，頓時污物和地面混成一片。

  周八也是被這糞車翻倒嚇了一跳，連忙跳後一步，破口大罵道：「鄭小眼，你是不是最近鬼上身了啊？老是看見你發呆！奶奶的！真穢氣！」

  鄭小眼在那裡四下護著滾動的馬桶，慌亂不已地喊著：「對不起長官，對不起！」

  周八罵道：「算了！你給我弄乾淨了！我走了！」

  鄭小眼還在那連聲嚷嚷著：「對不起，對不起啊長官！」

  周八捂著鼻子就走，嘴裡也叨嘮著：「今天我也是有毛病。」

  鄭小眼剛覺得鬆了一口氣，周八猛地又轉過身來，把鄭小眼嚇得全身一震，周八罵道：「鄭小眼，我知道黑牙欺負你。你好好地幹活，別魂不守舍的！」說罷就忙不迭地走開了。

  鄭小眼身子一軟，知道這時才算沒事了，連忙謝道：「謝謝長官關心，謝謝長官關心！」

  直到周八走遠了，鄭小眼才將馮進軍給他的馬桶扶了起來，果然，這個馬桶里有厚厚的一層浮土，因為比較重而且被浸泡著已經有點稀了，並沒有隨著馬桶的翻倒全部灑出來，灑出來的那麼一些，混在地上，也是根本看不出來了。

  鄭小眼將這個馬桶中的泥土趕忙倒入糞坑中，直接也就沉了，毫無跡象。

  鄭小眼盯著這個馬桶半天，似乎恍然大悟地說道：「原來是挖洞！奶奶的，差點要了老子的命！算你們狠！」鄭小眼此時身上已經濺了不少星星點點的污物，簡直又臭又髒，鄭小眼將這個馬桶丟在其他已經倒好的馬桶一邊，又低聲罵罵咧咧起來，但此時他的眼中已經充滿了興奮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