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畸形的愛慕

  這個小個子留著不長不短的頭髮，長的不好看也不醜，穿著普通的藍色牛仔褲和學校里常見的廉價長袖T恤衫，氣質也是洋不洋土不土的，看書的時候異常專注，這和學校里大多數愛學習的學生別無二致。甚至當他瞟向我的時候，也好像是很隨意和無意的。就算按照劉隊長所說的我突然轉身等招數，你都不太可能懷疑是這樣一個人，實在是太普通了，而且太沒有破綻了。

  可惜的是，我現在正在用超出常人的方式看著他，但是他卻不知道，這種情況下，就很容易確認他就是監視我的人。我心裡涼氣直冒，這個監視我的人絕對不是普普通通的人。我在確定就是他以後，乘著大好的陽光，慢慢地讓自己的眼眶恢復原樣，可能因為我的注意力特別集中陽光又充足，兩分鐘的時間，我的眼眶和眼珠子都已經和平常一樣了。

  我站起身來，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開，以前發現不了是什麼人跟蹤監視也就罷了，現在發現了，反而心理不由得緊張起來，總是想轉過去看看他是不是還跟著我。但是在我連續做了幾個細微的側頭動作之後，他消失了。好像是他發現了我可能在注意他，這和前幾次一樣，如果我滿大街地尋找是誰跟蹤了我，那麼跟蹤我的人就會消失。這些人太注意，太小心了，一絲一毫也不會讓人抓住什麼把柄。

  我忙不迭地找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給劉隊長打了電話，開口就說：「劉隊長，我又被人跟蹤了，但是我知道這個人什麼樣子。」

  劉隊長說：「什麼樣子？」

  我說：「不長不短的頭髮、灰色的T恤、藍色牛仔褲……」說著說著我聲音小了下來，因為說到這我才發現，我根本無法向劉隊長形容這個人的特徵，因為這個人幾乎毫無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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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隊長電話里說：「怎麼了？」

  我說：「他，他，不好形容，沒有什麼特點。」

  劉隊長電話里重重地「哦」了一聲！說：「你怎麼看到這個人的？」

  我說：「我把我眼眶拉開，眼珠子轉到側面，才看到的。咳，就是正常人做不到的。」

  劉隊長說：「好，我知道了。注意，如果對方沒有上來威脅你，你就不要當他們存在，千萬不要大聲喊叫或者企圖抓住他們，估計跟蹤你的人相當不簡單。」

  我說：「好的。」

  說完劉隊長就把電話掛了。

  又是傍晚時分，接到了劉隊長的電話，劉隊長問我在哪裡，我說在學校。劉隊長問我和寢室的人說什麼了沒有，我有點緊張，害怕是不是我說錯話了，於是就把我和寢室的人說的劉真死了的這些消息告訴了劉隊長。劉隊長未置可否，只是讓我回寢室去，等寢室人都回來就給他打電話，說完就掛了。

  我不知道劉隊長這是什麼意思，回到寢室直到晚上9點以後，王學高、周宇、謝文才算回來。我溜出去在樓下給劉隊長打了電話，就趕忙回來了。

  十幾分鐘以後，五六個穿著警服的警察推門而入，說：「張清風、王學高、周宇、謝文，你們四位同學請跟我們走一趟。」

  寢室四個人頓時都傻了眼，王學高甚至害怕得有些顫抖起來，細聲細氣地急促地說道：「怎麼了？怎麼了？」

  謝文倒有些大將風度，把東西一收，就準備動身。

  而周宇則又有些反應過度似的，喊道：「你們是不是警察？別亂抓人。」

  一個警察走上前來，說：「你們還記得我吧。」這個警察是上次張向陽抓我的時候，和王老師一起趕過來的姓趙的那位。

  周宇愣了愣，還是喊道：「那我們怎麼了？」

  趙警察挺客氣地說：「到了再說吧。」

  不管周宇如何嚷嚷，王學高如何害怕，這幾個警察客氣還是挺客氣的，但把我們帶走是絕對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的。我已經是三進宮了，心裡倒是沒有什麼，只是一路上周宇和王學高都顯得情緒激動，他們哪有過這樣被警察帶走審問過的經歷，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警察局的審訊室里，謝文顯得無所謂，靠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周宇坐立不安不停地到處張望，王學高把頭低低地垂著，我則呆呆地把手交叉放在桌上盯著自己的手指。沒有過多久，兩個人邊說話邊推門進來，是劉隊長和王警察。劉隊長進門之後，止住了和王警察的談話，兩個人坐在我們的正對面。

  劉隊長打量了我們幾眼以後，說：「幾位同學，你們是不是想知道你們為什麼到這裡來？」

  周宇似乎早就忍不住了，說道：「是啊，到底怎麼了？」

  劉隊長說：「你們知道你們班上劉真同學的事情了吧。」

  大家都點點頭。

  劉隊長說：「劉真傷重不治的消息你們也知道了吧。」

  謝文應了句：「昨天張清風說的。」

  劉隊長掃了一眼我們幾個，說：「你們都覺得是陳正文乾的？」

  我們四個面面相覷，儘管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但是這個時候誰也不敢說什麼了。

  劉隊長呵呵笑了兩聲，說：「你們誰要說點什麼？現在還來得及。」

  誰都不說話，一片沉默。

  劉隊長看我們誰都不說話，對王警察吩咐道：「帶進來吧。」

  王警察應了一聲，就起身出去了。

  劉隊長就一言不發地坐在我們面前，只是牢牢地盯著我們。

  一會兒工夫，門又吱呀一聲被推開了，王警察和兩個護士打扮的人扶著一個人進來了。

  這個人穿著病號服，頭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步履蹣跚，進門之後一抬頭，幾乎把所有的人都嚇了一大跳。

  居然是劉真！我腦子頓時一亂，劉隊長不是說劉真死了嗎？怎麼，他是騙我的？

  我一下子站了起來，喊道：「劉真！你還好嗎？」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劉真特別高興！

  周宇和謝文也失聲叫了起來：「劉真，你沒事吧。」

  劉真看了我們幾眼，顯得面容憔悴，也不說話，在警察和護士的攙扶下，慢慢地挪到我們側面坐下。

  我一直激動地注視著劉真，沒有覺得周圍有什麼不對勁。直到劉真坐下來，才聽到劉隊長喝道：「王學高！抬起頭來！」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王學高的身上，才發現，王學高臉色一片慘白，整個人很不對勁地顫抖著。大家可能都意識到了什麼，慢慢地坐正了身子，牢牢地盯著王學高。

  王警察很輕聲地問劉真：「看得清楚嗎？那是張清風、王學高、謝文、周宇。」

  劉真軟軟地點了點頭，低低地說：「嗯。」

  王警察問道：「記得是誰襲擊你的嗎？」

  劉真低低地說：「記得。」

  劉真話音剛落，只聽王學高抽泣了起來，他把頭深深地埋在胳膊之間，怎麼也不願意抬頭。

  劉隊長喝道：「王學高，你哭什麼？？」

  王學高抽涕著尖聲地說道：「別說了，別說了，是我乾的。是我，乾的。」說罷就泣不成聲了。

  劉隊長似乎鬆了一口氣一樣，說：「把他銬起來吧。」

  審訊室里一直陪著我們的兩個警察站起身來，走到王學高身邊，把他從座位里扶起來，戴上了手銬。然後，每個人架著王學高的一隻胳膊，就要往外面走去。

  王學高被警察拉著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身來對我喊道：「張清風，我喜歡你！你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我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覺得眼冒金星，腦袋疼得厲害。

  王學高被拖走了，劉真也被扶出去了，接下來是漫長的問訊，關於王學高。我始終一言不發，周宇和謝文在說什麼我也一句都沒有聽見。我做夢都沒有想到，王學高居然喜歡我，是個同性戀，因為我還要去殺人。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如此畸形而殘酷的感情因為我而存在著。周宇和謝文在問訊後被帶走了，我再次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房間裡。我覺得我應該大哭一場或者狂笑一場，不知道過了多久，劉隊長靜靜地坐在我的面前。我也沒有搭理他，直到我的情緒穩定下來，才對劉隊長嘆了一口氣。

  劉隊長說：「不想知道什麼嗎？」

  我看著劉隊長，如同死人一樣問道：「都是王學高幹的？」

  劉隊長點點頭：「都是王學高幹的。他先掐死了李莉莉，又碰到了趙亮，跟蹤趙亮去了天台，劉真也是如此。」

  我說：「你早就懷疑王學高了？」

  劉隊長說：「是的。」

  我突然大聲地說：「那你為什麼還要安排我去追劉真！」

  劉隊長說：「這也是不得已。」

  我還是大聲地說：「你這是殺人，殺人！」

  劉隊長說：「我早就和劉真打了招呼，讓她小心。但沒有說王學高的事情，這次王學高沒有得逞，也是劉真警惕性高的原因。」

  我說：「這就是理由？萬一劉真死了呢？」

  劉隊長聲音也大了起來，說：「你以為不抓住王學高，就沒有其他人死了嗎？你就是一個定時炸彈！」

  我一下子又沒有了底氣，這一切的確都和我有關係。

  劉隊長說：「本來我不想過來找你的，不過王學高要求必須見你一面。」

  我說：「他要見我？」

  劉隊長說：「不敢嗎？」

  我搖搖頭，王學高如果讓我給他一個機會，我一定會原諒他的。

  劉隊長說：「走吧。」

  王學高低著頭像個木頭人一樣坐在帶柵欄的審訊室裡面，我隔著柵欄小聲喊了他一下：「王學高。」

  王學高無力地抬起頭看了看我，眼神中光芒一閃而過，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說，卻突然把自己的鞋子脫下來，狠狠地甩向了我。口裡也是尖聲的罵道：「張清風，啃鞋去吧！王八蛋！」

  我退後兩步，沒有想到王學高要見我只是這樣對待我。

  劉隊長吼了王學高几句，王學高就又把頭低下來，什麼都不說了。

  第二天，我被劉隊長帶回到寢室，謝文和周宇都在，只是他們什麼都沒有和我說，劉隊長他們翻箱倒櫃，把王學高所有的可疑的東西都搬走了，包括王學高那個最珍貴的日記本。

  寢室里空蕩蕩的，周宇和謝文都走了，我回想起王學高最後的那一幕，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突然我從床上跳起來，趴到床下，把我床下髒兮兮的，不管是穿不了了的，還是能穿的鞋子全部都扒拉出來，一隻一隻地翻著。

  終於，一隻我已經兩年都沒有穿過的爛皮鞋裡，我發現了很大一疊紙，整齊地摺疊著塞在我的鞋裡面，有十幾張。我顫抖著打開一看，果然是王學高的筆跡，應該是王學高的日記。我沒有敢看，飛速地把這疊紙塞在了我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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