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地下的地下

  一路上，陳秀一直背著手，也不說話，我也沉默地跟著他，寸步不敢遠離。這個我夢中的蒼白頭髮的叫陳秀的老者，儘管看上去非常的平和，但是說話間卻自然地流露出一種讓人尊敬的威嚴，他說話不快，甚至有些緩慢，但是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讓他的話語有一種奇妙的影響力，讓你不得不聽從他的話。

  我們兩個人又升升降降了一陣之後，終於坐上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罩電梯，直線地下降起來。很快就從一個大大的垂直坑道中鑽了出來，眼前頓時開闊起來。

  我們乘坐的這個電梯，仿佛是從一個小管道中鑽了出來，步入了一個巨大的大廳。通過玻璃罩可以看到，我們現在正處在一個比我來到的時候更加巨大的垂直的山洞中，這個山洞如此的巨大，我幾乎看不清楚對面。儘管這裡應該是地下，但是這個山洞卻十分的明亮，不知道是什麼光線照射的結果。

  而我們就在一側的洞壁上飛速下降著，這個洞中居然還有從石縫中噴射出來的瀑布，一道白鏈就掛在不遠處，水霧升騰。再往下降，我能看到一些巨大的石頭鑲嵌在山洞的牆壁上發出奪目的光芒，在石頭旁邊，還有和我們類似的玻璃罩電梯正在升降著。

  這個景象讓人無比的震撼，地下世界中居然有如此偉大的洞穴，簡直讓人嘖嘖稱奇。我以為C大隊的總部就已經讓人覺得宏偉無比了，但是比起神山3局的總部，那完全是小巫見大巫，根本無法比較。這讓我對神山這個組織肅然起敬。

  陳秀似乎也看出了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他輕輕但是清楚地說：「近2000年的建設，讓這裡充滿了不可思議。當我第一次看到這裡的時候，我也被震撼住了，這種力量是如此的偉大，所有的生命都會被這種力量征服，不得不按照設定好的命運發展著。而神山，我們是想不被世界控制，而是控制世界。」

  我看著外面的景象，還是目不暇接，喃喃地應道：「控制世界……」

  陳秀站到我的身邊，也和我一樣看著外面的景觀，說：「只有控制世界，生命才能跳出被世界不斷玩弄的可悲循環，自己才能掌握命運。世界的平衡馬上就要打破，新的平衡會逐漸建立起來，這是500年才有的一次機會，而大家都在尋找平衡點打破的那一刻，誰把握住機會，誰就控制了世界重新平衡後的格局。」

  我並沒有聽懂這麼高深的道理，只是木訥地說：「大家……世界的平衡……格局……」

  

  陳秀說：「神山組織，通道組織，甚至那Ａ大隊類似的組織，都有所意識到這一切，只是深淺不同而已。甚至神山組織的內部，觀點也是不一致的。也許，神山組織又將分裂，像幾百年前第一通道分裂出去那樣。」

  我說道：「真的能夠控制世界嗎？」

  陳秀並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一會兒才說：「會有震動，小心不要摔倒。」

  果然，他話音剛落沒有幾秒鐘，我們乘坐的這個電梯轟的一聲，鑽入了水中。要不是陳秀提前提醒，我很可能真要被震倒。

  電梯鑽進水中後，很快又恢復了平穩，我們在水中下降著，玻璃罩以外，是如同大海一樣廣闊的水域。

  我剛剛站穩，就看到眼前有幾個巨大的身影從窗外不遠處突然冒了出來，向我們衝來，一眼看上去，居然是巨大的烏賊，但是巨大到了無法想像，如同一艘軍艦一樣大。我大叫一聲，喊道：「有怪物！」

  陳秀呵呵笑了聲：「不要緊張，這是神山人工繁殖的，叫齊列格，非常地聽話。屬於水生太歲控制的大型生物。」

  果然，這幾個巨大的烏賊向我們游來，並沒有靠近，而是像打招呼一樣，在我們面前轉了個身，巨大的身軀橫陳在我們面前，幾乎看不到頭和尾。這些巨大烏賊的身體裡，有一團發出耀眼光芒的物體，我猜想那應該就是水生太歲。

  烏賊剛游開，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座水下城市一般的建築群落，建築物發出的燈光，照的水底一片通明。

  我們的電梯很快也鑽進了一個新的管道，略停了一下，四周的水就退去了。陳秀才帶著我走下電梯，又開始了換乘，直到最後下到一個乾燥的洞穴中。

  這個洞穴儘管乾燥，但是溫度非常的低，除了進來的地方有一些金屬地面和牆壁外，再往裡走幾乎就是保持著原貌，不過這個洞穴還是被照的透亮。

  走了幾步，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腳下的路一會兒感覺是向上傾斜的，一會兒感覺又是向下傾斜的，連自己站的是直的還是歪的都開始搞不清楚。

  陳秀帶我走到一個不大的地面上，出現向下延伸的洞口的時候，這種感覺越發的強烈，如果不是提醒自己我站在地面，我甚至覺得我是不是正站在牆壁上。

  陳秀遞給我一根小巧，但是亮度很足的手電筒，說：「你從這裡下去，一直走到頭，就可以了。」

  我向這個洞中望了望：「這個洞通向哪裡？我會走到哪裡去？」

  陳秀說：「只要你一直向前，你還是會回到這裡的。」

  我說：「我需要注意什麼嗎？是不是會碰到什麼？」

  陳秀說：「你會碰到一個巨大的鏡子一樣的東西，你在鏡子中能夠看到你自己，不過，不要害怕，你直接從這個鏡子中穿越，就可以了。你可能會有些奇異的感覺，但是你一定要完成整個穿越。記住，一直向前走，不要回頭走，你會回到我這裡。」

  我點點頭，這任務對於我來說，並不覺得困難。Ｃ大隊有時候的一些任務，艱難到了極點，一群人在鬧鬼的房間中待兩天兩夜，還要不斷地把會亂動的腐爛的屍體挖掘出來解剖，你邊解剖，那屍體邊亂動和吼叫著，腐水和惡臭讓人覺得簡直是在地獄一般。

  我很鎮定地走進洞中，沒有走多遠，就分不清前後左右，高低上下了。我只知道我在往前走，卻很難判斷是在往下走還是往上走，是倒吊在洞頂走路，還是在牆壁上走路。這裡完全是一個重心亂七八糟的地方。

  而身邊的空氣也「黏稠」了起來，似乎空氣變成了一種膠狀物，包裹在你身上。越往前空氣就越黏稠，以至於後來連走路都覺得很吃力了。

  我擔心這樣下去我會被空氣阻擋住，再也無法前行的時候，我看到了前方有光線反射回來。我心中暗想，這應該就是那面可以穿越的像鏡子一樣的東西吧。

  我舉著電筒使勁地先前走去，果然，在略略拐了一個彎以後，就看到對面也有一個人舉著電筒照著我，我晃了晃手電筒，他也晃了晃，完全是一模一樣的動作。不過在這樣古怪漆黑的一個洞中，看到自己的景象，多少還是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

  我叫了聲：「你說話。」對方也幾乎同時叫了聲：「你說話。」

  我又往前走了幾步，似乎就到了那個臨界面，好像是一層微微波動著的薄膜，我看了看對方，的確就是我本人，只是我覺得特別的古怪，怎麼好像不是鏡子那種感覺，而是真真正正的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就站在我對面。

  只是，無論我怎麼動，他的動作都和我一樣。這讓我一下子又感覺到這都是我曾經經歷過的事情，從我掉入水中，被陳景強救上來，乘坐大太歲到３局總部，直到走下地下通道，來到這裡，這一切我都曾經經歷過，只是又停留在現在，不能前進到未來去了。

  我實在忍不住，盯著這個傢伙的眼睛，他也盯著我，我慢慢地把手向薄膜上伸過去，儘管手被黏稠的空氣阻擋著，不過我還是艱難地碰到了那層薄膜，這一碰到不得了，這個薄膜似乎被我的觸碰驚醒了一般，一下子劇烈地抖動起來，並瞬間擴散開來，一下子把我包圍住了。

  我暗暗道了聲不好，也管不了這麼多，手拼命向前一伸，我當時的感覺是，我的手和那個人的手彼此滲透了，我甚至能夠摸到對方手中的骨頭和血液。我大吃一驚，本想把手縮回來，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只看到從那個臨界面中也伸出一隻手來，有血有肉的，絕對不是幻覺，好像正在向我抓來。我頓時知道了，我面對的絕對不是鏡子！！我們是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正在彼此穿越。

  我大吼一聲，眼睛一閉，既然不能後退了，那我就穿過去吧，一吼完就猛地向前衝去。

  這種奇異的感覺，經歷過一次絕對終身難忘，你從一個人的身體裡穿越過去，你能感覺到你的心臟觸碰到了對方的心臟，你的眼睛在對方的大腦中穿越，眼前光芒亂閃，你甚至感覺到對面血液的黏稠度，以及呼吸的溫度，肺部的起伏。因為你身上的每一寸，都在和對方同樣的部位彼此穿越著。

  儘管我整個人與對方互相穿越，只有３－４秒的時間，但是卻終生難忘。

  等我完全和這個「我」交換位置以後，那層薄膜就又飛快地收縮了回來，瞬間又恢復成只有臨界面的那個狀態，只是一層波動著的薄膜。

  我呆呆站了一會兒，也沒有敢回頭看，我根本沒有這個勇氣再看到那個我曾經穿過的「我」，我拼命向前跑去，越跑越快。不知道為什麼，想到剛才的那一幕我非常的害怕，我到底幹了什麼呢？

  一直向前一直向前，我現在只有一直向前，直到看到了洞口的光線。

  我一衝出洞口，就看到了陳秀，我身子一軟，就坐在了地上。

  陳秀說：「你回來了？還是一直往前？」

  我喘著氣說：「我和我自己彼此穿越了……那不是鏡子。那裡面的人是我……我一直往前走，回到了這裡。」

  陳秀笑了笑，說：「恭喜你，你成功了。」

  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陳秀把我帶出這裡，又帶到幾個大房間中，給我換了一身白色的制服之後，給我做了一些測試，陳秀一直很滿意地對我微笑著。

  我開始見到了越來越多的人，本來一路過來，並沒有看到多少人，現在眼前人突然多了起來，好像人都是從地底下冒出來一般，大部分人穿著藍色制服，少部分人穿著灰色的制服，還有一些穿著白色的制服。

  陳秀在我的左手上放了一塊奶油一樣的東西，並用他手上的紅色標誌發出的光芒照耀一下，這塊奶油就如同有生命一般，滲入了我的手心。等我再次喚出那個紅色標誌時，顏色已經如同陳秀的一樣了。

  陳秀說：「趙雅君，現在你正式成為神山中國區３局的主腦之一，恭喜你。」

  我說：「但是我什麼都不明白，我連怎麼工作都不知道……」

  陳秀說：「對我們而言，再簡單不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