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出來騷的總有一天得挨劈
2024-05-05 07:29:12
作者: 半畝南山
「笠原桑,銀行那邊真的是這樣的意見?」
東京的料亭很多,此時一處不為人知的所在,山一證券的竹澤剛志社長再難維持強裝的鎮定,不肯相信地追問著對面頭髮灰白的男人。
那是富士銀行的一個專務笠原敏川。面對竹澤剛志的追問,他沉默了一下,隨後悠悠嘆了一口氣,再次端起了酒杯:「喝酒吧。」
竹澤剛志哪有喝酒的心情,目光一直看著他。
笠原敏川的眉頭皺在一起,緩緩喝掉小小酒盅里的酒,隨後也像是酒很難入喉,咬著牙吸了一口氣。
放下酒杯他才先欠了欠身,一臉陰雲地說道:「抱歉了,竹澤桑。儘管知道這是必須面對的問題,但現在並不僅僅是山一證券。富士銀行本身,丸紅商事,還有我們芙蓉財團的諸多核心會社,很多都面臨巨大的壓力!」
竹澤剛志不理解了:「我們可是山一證券啊!霓虹國民有24萬多億円的資產委託在我們這裡!富士銀行可是最重要的幾大商業銀行之一啊!大藏省到底想做什麼,各位董事們就沒有想辦法去搞清楚,去爭取時間嗎?」
笠原敏川眼裡厲色一閃,聲音頗有些憤怒:「當然在全力以赴地遊說!從三年前的秘密調查開始,就已經在想辦法搞清楚內閣對於過去幾年的金融猛進所積累的弊病將如何應對,爭取讓事情的走向變得對財團有利!但是……」
竹澤剛志心裡一顫。
以芙蓉財團的體量和能量,既然三年前就已經開始全力以赴地做這些事了,那為什麼還會演變到這一步?
他一時很迷茫。
從以財團為骨幹架構的經濟體系中成長、晉升起來的竹澤剛志,最清楚財團的能量。和諸多高管和中下層官僚密不可分的財團,花了三年時間去應對一件事,如今居然沒有緩和的空間?
他忍不住著急地問:「簿外債務的存在,一直就是不用言說的秘密!相對公開報表的規模來說,簿外債務的總額所占的比例根本也不高。大藏省為什麼要做到這一步?要解決過去積累的弊病,集中精力解決主要的問題不就夠了嗎?」
「10兆円!」
竹澤剛志一呆:「什麼?」
笠原敏夫沉聲說道:「全國三年內到期的簿外債務總規模接近10兆円,基本上都是通過民間的次級金融市場產生的!這部分,在現在的形勢下,幾乎絕大部分全部都會成為壞帳!」
他抬起了頭看著竹澤剛志:「公開報表上的風險債務規模,在平成五年結束之前就有50多兆円需要降低風險級別,避免成為真正的壞帳!」
竹澤剛志心中劇震:「……這麼多?」
笠原敏夫表情陰鬱:「大家都不明白,宮澤桑和橋本桑為什麼要觸碰如此危險的問題。如今看來,宮澤桑是想要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啊!連陛下都在他的運作下踏上了那片土地,現在又要藉助世界格局發生變化的機會,想要觸碰以財團為骨架的經濟結構嗎?不,在野黨鬧得那麼厲害,現在的情勢已經很清楚了!」
竹澤剛志畢竟只是芙蓉財團麾下一個核心會社的社長,一時沒轉過彎來:「什麼?」
「想要鬆動財團的架構,釋放經濟活力,這是可以理解的。」笠原敏夫凝視著他,「但是!在霓虹這片土地上,經過了這麼多年的發展,財團是不會消失的!所以,我們三年的努力都看不到什麼成果,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些傢伙,已經和其中某些財團達成了長遠的默契!我們是目標,還有第一勸業!忘了崛川信彥的結局嗎?」
笠原敏夫瞳孔地震,總算明白了過來:「您是說……」
「誰給他們的底氣去應對總規模超過60萬億円的短期風險債務?」笠原敏夫咬牙切齒,「三菱、三井、住友?不,就連他們也沒有這份實力!面對在野黨的迫近,為了他們的地位,想想已經打開的金融大門,能提供這麼多資金的,還能有誰?」
竹澤剛志臉色蒼白,現在總算想清楚了。
能有這樣雄厚實力的,除了歐米的資本集團,還會是誰?
金融大門的打開,豬突猛進般的積極財政措施,難道都是為了今天這一步?
他猛地一拳捶在矮桌上:「明明是派系間的鬥爭導致今天的政局結果,怎麼能夠通過出賣本土核心會社集團的利益來獲得外部的援助?」
笠原敏夫冷笑一聲:「所以先把桌子掀了,把局面攪亂。你認為在野黨上台,能在短短兩三年裡,在各大財團自顧不暇去應對已經發起的金融大整頓這種局勢里,重振霓虹經濟,給國民以信心嗎?再加上米國的支持,他們的回歸只是時間問題!」
竹澤剛志心亂如麻:「……這麼說,我們真的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
「是生死危機!」笠原敏夫斷然說道,「時間已經不多了!金融大整頓已經勢在必行,過去三年,我們沒有預料到他們有這樣的魄力和決心,將時間浪費在了遊說他們上。現在,我們該全力以赴地改變目標了。既然已經被當做了敵人,現在只有趁在野黨上台的短時間內,讓局面徹底變得均勢起來!」
「聽著!」笠原敏夫的手撐在桌面上,眼神炯炯地囑咐他,「簿外債務的問題,該找人去承擔責任的,不要猶豫!你的時間,也不必花在寄希望銀行支援上了,花在那些中下層官僚,還有在野黨的議員身上!無論如何,先拖著!拖到內閣不信任案通過,拖到在野黨組閣開始施政!」
他的眼神凌厲:「一決勝負嗎?同盟已經成立了,我們芙蓉,三和,還有第一勸業,雖然是後輩,但也絕對不會對三菱、三井和住友屈服!現在,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
局勢明朗。
高木仁八面無表情地站在董事會的桌子旁,聽著伊藤忠幸兵衛宣讀決定。
「……對於高木仁八君作為經濟間諜對外泄露集團的經濟機密,背叛了崛川君和集團的行為,大家一致同意解除高木仁八君作為第一勸業銀行專務的身份!向司法機關的起訴已經在進行,高木君,你聽明白了嗎?」
高木仁八無動於衷,只是回答:「在法院對我的行為作出判決之前,我拒絕諸位對我的指控!既然這是諸位共同的決定,那麼我立刻停止我的工作。感謝諸位一直以來對我的關照!」
他鞠了個躬,就深深地看了伊藤忠幸兵衛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會議室。
會議室中寂靜無聲。
過去這張桌子上經常與伊藤忠幸兵衛叫板的另兩大股東已經不在了。他們的股份雖然暫時還沒完成轉讓,但卻因為已經涉及某些案件成為了待罪之身。
伊藤忠幸兵衛覺得這張會長椅子有點燙屁股,他知道自己其實不會坐。
可是眼下,已經沒有辦法了。
崛川信彥自殺了也好,很多事情已經確定不會再牽連到他頭上。
現在的第一勸業財團,也暫時成為了他的一言堂。
可是他也背上了以前沒有扮演過的角色。
想到這個角色,他一時有點覺得刺激,清了清嗓子之後就沉聲開口:「現在,如何應對接下來的金融大整頓,還有怎麼與芙蓉、三和合作應對來自三菱、三井、住友的聯合攻擊,都說一說吧!」
高木仁八沒有做任何收拾,人已經離開了總部的大樓。
站在樓門口,他抬頭看了看藍天白雲,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天上恐怕沒有崛川信彥的英靈,他有可能是在腳底下的。
但他有沒有想過,他的死,也是計劃的一環呢?
從天國之門一躍而下的崛川信彥,儘管被查明是做了諸多髒事,而且涉及到了田中大人等一系列案件,罪無可恕,但那畢竟是天國之門啊!
普通國民可以津津樂道地討論著什麼公平與正義,但權貴們只會從中看到釐清局勢的重要線索。
如果說過去數月的調查過程還只是在猜測中半信半疑,但當今天宮澤喜二宣布那份「新千年圖景」計劃時,一切已經明了。
是誰給了宮澤喜二和橋本太郎觸碰金融系統壞帳這個碩大定時炸彈的勇氣?
是誰讓他們面對在野黨的步步緊逼還孤注一擲地在這兩年推進了那麼多法案的通過,甚至包括霓虹銀行的獨立?
現在還是平成四年,距離新千年到來還有八年,在他們的位置岌岌可危的當下,是誰給了他們將來可以捲土重來,實現一副「新千年圖景」的信心?
既然陶大郎站出來了,那麼他背後的三井和住友還會缺席?
既然三菱也做出了響應,宣布在新千年圖景投資基金中認購10%的股份,那麼自然就是這三大財團加上陶大郎這個新貴給了他們底氣。
而被整死了會長的第一勸業財團,怎麼看也不像是那邊的同盟。
在這個過程里,將女兒嫁給了植野洋介的高木仁八,還能被信任嗎?隨著當初承諾可以向第一勸業財團注資的陶知命毀諾退出,高木仁八已經無法在第一勸業財團呆下去。
儘管現在沒有明確的證據,但如果不是他高木仁八出賣,崛川信彥能敗得那麼乾脆利落?能從天國之門跳下去自殺死得這麼憋屈?
高木仁八隻覺得渾身輕鬆。
臥底生涯似乎要結束了。
現在,臥底變成了伊藤忠幸兵衛,那傢伙同樣沒得選。
而高木仁八隻用低調地度過接下來幾年就行了,專心去經營崛川信彥留下的遺產:八幡研究會,以及對橋本太郎將來高調出馬至關重要的公明黨!
……
「高木大人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聽到植野洋介的話,陶知命調侃道:「對岳父大人還是發自內心的關切啊,洋介。」
「……當然了。」植野洋介翻了個白眼,「雖然我也算不上是個好女婿,但是家庭的穩固還是很重要的。洋子雖然很溫柔,很寬容,但如果她父親的安危都不關心的話,也太不像樣了。」
陶知命燦然一笑:「從我們第一次出去玩開始,你騷氣的本色就越來越濃了呢。」
植野洋介今非昔比,臉皮已經很厚了。擠眉弄眼一番之後,還是正色問道:「雖然是為了展現姿態,但是第一勸業銀行對起訴狀很嚴厲啊!我知道現在絕對不會有問題,但是等在野黨執政之後呢?現在態勢已經明顯,到時候,宮澤大人他們與財團合作嘗試給後任留下難以收拾的爛攤子這種話,一定會被提起來的。而他們也一定會通過司法機關嘗試找到確切的證據,讓國民對將來的橋本大人喪失信心。」
「放心吧。」陶知命只是說道,「司法機關?你忘記了,我們的計劃里包含歐米那些傢伙多大的利益?就算是看在那些利益的份上,霓虹最讓人聞風喪膽的東京特搜部也會出力的。」
「我擔心的就是這一點!」植野洋介雖然擔心,但並不焦慮,他只是還不明白這些關鍵,「之前針對山口組和渡邊明等人的事件已經證明了,我們和那些國外的資本力量已經結成了利益關係,要不然特搜部也不會帶走崛川信彥問詢,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但在這種情況下,芙蓉、三和仍然拉著第一勸業結盟進行對抗,一定是有幾分底氣的。」
他頓了頓就說道:「陶家代表的那些人只是需要利益,如果……如果他們肯以某種方式讓那些人滿意,你不擔心會重演岩崎龍之介當時那個三一財團計劃同樣的事嗎?」
陶知命滿意地看著他讚許道:「洋介,成長了!能夠考慮到更多的可能性了。」
植野洋介腹誹不已。
跟在你身邊這麼久,見了那麼多大場面,豬也能長進不少,何況是我這樣出身東大、曾經的幼龍?
陶知命轉身看了看天國之門天台上的施工現場,還抽空叮囑了緒方敏夫兩句:「去告訴那個傢伙,怎麼又有工人沒有系安全繩?這裡的風大,好不容易現在這裡沒有再出命案了,別突然又出現施工事故。」
緒方敏夫點了點頭,就板著臉過去了。
天台的高空遊樂場正在施工,首先改造的就是邊緣一帶的安全護欄。
陶知命既是帶著植野洋介上來看看,又是到這裡透透氣。
這時,他才轉身,繼續看著前方的東京灣,對植野洋介淡淡說道:「崛川信彥能被我們逼到那一步,伊藤忠幸兵衛能成為內應,芙蓉、三和,還有第一勸業財團已經是囊中之物,他們還費那麼多勁幹什麼?他們再讓步,還能讓出全部利益?至於再生事端,那就要考慮考慮在現在這種需要去分食紅蘇遺產的當下,分散精力在霓虹應對我的風險了。」
他說得很平靜,但植野洋介看著他臉上自信的笑容,卻覺得很有說服力。
這下他是真的放心了。
就算在野黨上台了要拿高木仁八的事搞風搞雨,這邊也可以通過特搜部對他們的一些舊事做文章來反擊。
何況,如果他們想要取得施政成績,就算有了芙蓉、三和的支持,卻也無法忽視這場財團間正面決戰的另一方。
牌已經太多了。
陶知命已經往回走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怎麼樣?我說這個高空遊樂場很別致吧?等建造好了,可以在這裡好好開一場趴體。你到底勾搭了哪幾個小明星,別藏著掖著啊!還防我?」
植野洋介一臉正經:「胡說什麼?我哪裡勾搭什么小明星了。」
「呵呵。」
「這是什麼笑聲?」
「好好好,繼續維持你正直青年的形象。」陶知命也只是逗逗他,輕鬆無比地唏噓,「倒是我,現在又出現了新的形象危機啊。」
「……夏納那邊,還在發你的脾氣?」
陶知命嘆了口氣:「這沒辦法,誰讓我當初那麼高調呢?」
「……是個問題啊。」植野洋介也嘆道,「查出來了嗎?是誰幹的?」
陶知命目光一寒:「當然。渡邊明被抓了,富士銀行現在暫時摸不著三井、住友的漏洞,居然想以我為突破口。」
「是他們啊……」植野洋介和他從電梯一出來,到了他家門口猶豫了一下就說道,「我就不進去了……理惠醬的可憐模樣,不忍心面對啊。」
陶知命點了點頭:「孫君那邊,你過去對接協調吧。」
植野洋介在門口站定,看著他的眼睛問:「儘管很多人不知道你的真正實力,但在他們看來,你的影響力,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金融之神、年青一代偶像這樣的身份形成的。現在他們從你的形象入手,還是攻擊你的私德,這件事想好了怎麼應對嗎?」
陶知命只聳了聳肩:「小問題。」
植野洋介欲言又止,還是就這麼告辭離開了。
陶知命在門口站了站,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往家裡走去。
這就是為什麼要上去透透氣了,家裡氣壓太低。
一進門,只見宮澤理惠還跪坐在起居室里,看到陶知命進來將頭伏了下來,惶恐地說道:「會長大人,母親她也是被人利用的……」
陶知命皺起眉:「怎麼還沒回去?都說了,不用你過來請罪。」
宮澤理惠只是跪在那裡不說話。
陶知命能理解自己的身份和能量對她形成的壓迫力,何況現在的情況對於霓虹人來說是很看重的。
這就是植野洋介為什麼欲言又止,覺得這件事很難辦的原因。
畢竟當初的宇野宗右就是因為藝伎醜聞這種導火索下台的。霓虹人甭管私底下怎麼個亂法,但看破不說破,表面上還是非常看重「私德」的,所以禮儀那麼嚴肅。
而這一次,這麼多年陶知命帶著澤口靖子、南雲千代等人在北海道禮文島度假的時候,宮澤理惠那個被「發配」在那裡的媽居然還偷偷留下了一些照片。
涉及到了澤口靖子這樣的國民女神,陶知命又「刷屏」了。
家裡的電視可沒有打開,陶知命往臥室那邊望了一眼,問「首席女僕」鹿野真紀:「夫人一直沒出來?」
鹿野真紀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剛才好像又哭過,上田夫人也打了電話過來。」
一旁的宮澤理惠聽聞,又趴著說道:「真的是……非常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陶知命腦闊痛,揮了揮手:「別跪著了!我的話不管用了?先回去!」
「可是……」
陶知命沉聲道:「我知道,你主要還是希望我放過你母親。這件事,不用在提了!現在這件事,影響的已經不僅僅是我一個人,還有整合會社集團全體的利益。所以這件事,我只會交給雄太來處理!」
宮澤理惠抖了抖,入江雄太大人……之前他震怒異常的鐵青臉色,宮澤理惠是看在眼裡的。
甚至可以說,這是他所負責的安全工作出現的問題。
陶知命看她腦袋底下的地板上濕漉漉的,淡淡說道:「你也已經長大了,該分得清是非曲直。你對母親的感情我很理解,也很尊重,但你也該清楚,她理應為她做過的事情承擔責任。」
說完,他就不再管她是不是仍舊跪在這裡,往臥室走去。
說實在的,陶知命說得也沒錯。整個蟠桃會旗下的諸多企業,可能因為陶知命的形象受損流失不少利益,這是一件實實在在的事。
因為霓虹人的文化氛圍,儘管都知道陶知命這樣級別的人物金屋藏嬌不足為怪,但不暴露出確鑿證據,沒有形成巨大影響力也沒人管。
一旦出現了被曝光出來、而且形成了一定聲勢的情況,自然有很多人自詡道義,要「劃清界限」。
陶知命其實不在乎,他又不是靠形象吃飯的藝人。他能在現在的位置站穩,靠的是實力。
何況這次芙蓉財團對他「形象」的攻擊,目的本來就不單純。
現在,在應對這件事之前,更大的麻煩其實就在這間屋子裡。
陶知命站在臥室門口無奈地嘆了口氣。
不知道上田正裕是不是在提劍趕來的路上。
出來騷的,總有一天得挨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