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健忘症

  他們都在為自己的信仰努力前進著。

  維德藏在外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培養有能力的超凡者，二則是為了那條虛無縹緲的預言。

  直到喬伊的出現，他明白自己賭對了，開始以治安官的身份接近喬伊，結果也如預想中，喬伊加入了調查兵團。

  他並沒有過多地干涉喬伊的人生軌跡，而是作為一個幕後者，靜待事態發展。

  預言只是推演出會有一位黑髮黑眸的人拯救塞納加爾，並沒有說明，會以什麼方法。

  原本一切都在循序漸進的發展著，誰成想，會收到蕾拉的求救。

  這也導致了後續一系列事情的發生。

  

  了解了大致局勢，喬伊總覺得其中大有蹊蹺。

  就比如，就算他真的是預言中的神使，憑什麼解決千年來，半神都無法解決的問題？

  他還想詢問關於『星之彩』的問題，無奈，0-013告訴他，這辦不到。

  至於他又問這場戰爭最後的結果。

  得到的答案依舊不盡人意。

  0-013隻是一位先驅者，就好比炸彈的引線，點燃之後，爆炸的威力，造成的破壞，祂無法掌控。

  等等？

  喬伊想到了一個人，努爾買買提·柏拉圖。

  傳聞中，太陽神最疼愛的子嗣，她為什麼會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出現？

  目的是什麼？

  冥冥之中，似乎驗證了那句話。

  念念不完，必有迴響。

  就在喬伊苦惱困惑的時候，黑暗之中，一道人影緩緩走了出來。

  金色的長髮挽在頭上盤成髮髻，西歐舊時代貴族特有的宮裝長裙，完美地襯託了她的氣質。

  碧藍色的瞳孔，眉眼彎彎的，好奇的環視著周圍，手裡撐著一把精緻小巧的傘，一步一趨地緩緩向喬伊走來。

  清風拂面，溫香襲來，雖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卻給人一種，忍不住想要靠近的衝動。

  「又見面了！」

  就像是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再尋常不過地打招呼。

  拜託，我最不想見的就是你。

  上輩子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險。

  不過喬伊知道，對方對他並沒有惡意，當然，這只是暫時的。

  也因為如此，他少了很多顧忌，大大咧咧地開口道：

  「您好！女士，感謝你的贈與，我現在成為了一名序列8」

  買買提轉了一下手裡的傘，像一個調皮的小姑娘，蔚藍色的眼眸彎成了月牙：

  「那你是不是該感謝我一下，幫我做一件事？」

  大姐，都是場面話，你當真，是不是玩不起！

  喬伊故作為難，苦笑道：

  「女士，我只是一名低序列的超凡者，還是最不入流的一種，沒有人任何戰鬥力」

  他就差沒說，我是菜雞，有事別找我。

  買買提上下審視了一遍，然後推了推金絲邊眼鏡，語重心長地開口：

  「序列高低，並不是決定實力強大的唯一要素，它只能證明你往前邁出去多少步，不能決定，你在當前步數的強大與否」

  「超凡者，是一個在無盡黑暗裡摸索前進的過程，就算是低序列，找到適合的路，也能成為強者」

  喬伊一副，我還小，你別騙我的表情。

  買買提抿唇輕笑一聲：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搗蛋鬼，只是最低的序列9，如果它在一名真神的晉升儀式上，搗蛋，並且成功，你覺得，序列9弱麼」

  聽到這些話，喬伊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是啊！

  序列高低，並不是評判實力的唯一標準，還存在著相互克制的守恆。

  超凡能力、技能，並不是固定的，那些能力，都是前輩通過無數次摸索，探究出來。

  最初的超凡者，能力從何而來，還不是，自己開發。

  他用一種怪異的眸光望了一眼面容精緻的買買提。

  果然，活的久，就是優勢大。

  那麼現在，事情回到原地，喬伊問：

  「你現在準備收穫成果嗎？」

  半神，天使，現在發生的事情，並不是他們的位格能夠決定的。

  從一開始，喬伊就在懷疑，幕後還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撥弄著一切。

  就在買買提出現的瞬間，所有的一切都串連了起來。

  也是這時候，他才驟然想起，有買買提這個人。

  「因為惡作劇之神的特殊性，我的意識一直在淡化她的存在，如果不是她出現，我可能都不會想起來有這個人存在！」這樣的人，如果是敵人，要怎麼對付。

  買買提看著神情緊張的喬伊，笑著搖了搖頭，頓了一下又輕點一下：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她的話，自相矛盾。

  不過，現在喬伊並不想思考那些，而是追問道：

  「真的能打開深淵之門？」

  「可以」

  說話間，她驀然抬起頭，目光投向了那些五彩斑斕的霧氣，然後施施然轉身：

  「好啦！敘舊就到這裡，再見！」

  正如她突然出現般莫名其妙，走得也讓人摸不著頭腦。

  買買提只是邁出一步，整個人就沒有了蹤影，只有一段，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她蔚藍色地眸子，裡面華光流轉，嘴角悄然浮現一抹淡淡地淺笑：「我的好哥哥，別讓我等太久噢」

  。。。

  再說喬伊，買買提走了好一會，他才回過神來。

  「必須馬上告訴隊長」

  說著，他往交戰區疾馳而去。

  喬伊怕時間再晚點，他對於買買提的記憶，就會被淡化。

  當喬伊急匆匆趕回的時候，兩人的戰鬥已經結束。

  戰鬥雙方，勝利者很明顯。

  維德顯然是那個勝者。

  見到這種情況，喬伊語速極快地大聲喊道：

  「隊長，等一下！」

  他喘著粗氣，急匆匆跑到近前。

  「戈拉斯不能殺！」

  維德先是一愣，隨即不解的望著喬伊，沒說話，等著後續。

  喬伊將所有的事情串連起來，梳理了一下其中關鍵，徐徐開口，準備解釋。

  然而，正當他要說話的時候，整個人，臉上的表情突然頓住，半秒過後，換上了一種茫然。

  他囁嚅著問：「我這是在哪？」

  原本要說的話，念頭好似被突然抽離，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麼。

  維德低著頭，沉思了幾秒，臉色凝重地輕嘆一聲道：

  「喬伊，你不該回來」

  從他決定做那件事情之後，維德就放棄了喬伊，不想讓他牽扯進來。

  至於什麼引路人，他現在什麼都不在乎。

  戈拉斯的生命一點點在他手中流逝。

  「戈拉斯，累了，就休息吧！你背負得夠多了」

  戈拉斯微微仰起頭，亦如從前那般叫了一聲：「老師」

  眼眸之中，沒有仇恨，沒有憤怒，也沒有面臨死亡的恐懼，更多的反而是一種解脫。

  戈拉斯，曾經只是一名食不果腹的小孩。

  貧窮的童年，偏心的父母，家人以兩枚銀幣的價格，將他賣給工廠。

  不停歇的工作，只能換來微薄的工錢，就這，還要被父母奪走。

  家人，成了他身上，掙脫不掉的枷鎖，噁心的吸血蟲。

  惡劣的環境，逐漸讓他心理扭曲，在一個夜晚，他用刀割下了家人的頭顱。

  從此踏上了逃亡之路，直到遇到一個人。

  太陽教會當時的大祭司，維德·威斯克。

  那是他黑暗世界，僅存的一盞光。

  不僅幫他走出泥潭，還讓他成為超凡者。

  戈拉斯很聰明，悲慘的過往，讓他懂得珍惜，來之不易的新生。

  他拼了命的學習，一如從前，在工廠，拼命工作，不一樣的是，這一次，是為了自己。

  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加上百分之一的天賦，戈拉斯很快在自己的領域取得突出的成績。

  權利，金錢，地位，隨之而來。

  這些東西，會讓人迷失。

  戈拉斯開始渴求更加強大的力量，他開始研究基因編程。

  為了檢測試驗成果，不惜用自己身體試驗。

  同樣是半神，與同位格相比，他不僅是最弱的，壽命透支也最大。

  「其實，我知道的，早在那一次你走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我真的好像幫你，老師，我做到了」

  隨著這句話落下，戈拉斯徹底失去了生命氣息，最後一瞬，他的臉上是一抹滿足的笑臉。

  聽著這些話，喬伊一臉的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

  維德收起了戈拉斯半神的非凡特性，用一種難以言表的眼神望著喬伊，然後緩緩將視線轉向韋恩：

  「開始吧！」

  這話，更是讓喬伊一頭霧水？

  怎麼個意思，你兩有攪和到一起了，合著，戈拉斯是那個大冤種？

  韋恩沒有做出任何回應，而是抽出一柄刀，劃開手掌，任由鮮血低落地面。

  頓時，一扇朦朧的虛幻影子影影綽綽的從地面拔地而起。

  。。。。

  與此同時，主城各個角落，那些死去人的屍體，慢慢變成透明塊狀的血塊。

  它們蠕動著，爬向周遭最近的門。

  突兀地，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出現了一扇門，門扉打開，喬伊被吸入其中。

  身體倒飛的剎那，喬伊看見了韋恩那張撲克臉上，露出了一個久違的表情，那是托尼·克里維的表情。

  耳邊是呼呼風聲，他什麼都聽不見，只能口型判斷韋恩最後說的話：

  「傻小子，再見了！」

  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在腦海當中一瞬划過。

  怪不得一連好幾次遇到韋恩，他都能化險為夷、相安無事。

  第一次在老屋遇到韋恩，他是序列9，韋恩當時表現出來的位格是序列8。

  正常情況下，他沒有活命的機會。

  第二次艾倫伯爵莊園，被門徒圍攻，他依舊相安無事。

  第三次，被暗物質蟲子襲擊，也沒事。

  他還沾沾自喜的覺得，死靈教派的門徒都是二傻子拿他沒辦法。

  這一切都是因為韋恩是他的老爹，托尼·克里維。

  無論他是什麼身份，現在對於喬伊來說，都不重要，至少一起生活的半年，他們很快樂。

  這個畸形的世界，擁有太多的枷鎖還有無奈。

  門扉的傳送，把喬伊送走了，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出現在曾經跟老托尼一起生活的老屋地下室。

  喬伊茫然是看著周遭，原本已經坍塌的屋子，恢復成記憶中的模樣。

  驀地，心裡閃過一絲異樣，跟著這種感覺，他往地下室走去。

  掀開擋在入口的案板，裡面原本漆黑的空間，驟然亮起一道光。

  藉助昏黃的燃氣燈，發現，地板上畫滿了奇怪符文，一側的牆壁上，是一扇栩栩如生的古樸青銅門。

  「這是什麼？」

  喬伊可不記得，老屋地下室有這些東西。

  應該是後面才布置的。

  青銅門前面，放著一本筆記本，喬伊走過去，輕輕翻開。

  這是一本記事本，裡面的筆跡就是托尼。

  他一頁頁放著，裡面記錄了很多過往。

  也讓喬伊知曉了韋恩的真實身份。

  他是教派大祭司，也是蕾拉的養子。

  得知這個信息的時候，喬伊張大了嘴巴。

  合著拐一圈，按輩分來算，蕾拉·艾倫成他奶奶輩了。

  收養的孩子，有很多，托尼不過是其中之一。

  從小蕾拉給他們灌輸的思想就是，找到離開神棄之地的方法，哪怕不擇手段。

  他們就像是一群瘋魔的偏執狂，為了實現目的，甚至不惜放棄生命。

  筆記中也吐露了很多托尼的內心。

  對於蕾拉的研究，他沒有任何興趣，為此努力的信念，不過是出於報恩。

  喬伊早就明白，在這個畸形的社會體系當中，沒有特定的好與壞。

  你說死靈教派的人壞麼，貴族階層的行事風格，也不遑多讓，表面有多正義，暗地裡就有多殘忍。

  很多加入教派的人，都是逼不得已，如果不是活不下去，誰會信仰邪神呢。

  這無非就是一道選擇題，是選擇暫時犧牲解救更多人，還是保全所有人，任由時間推移，慢慢絕種。

  筆記中還闡述了很多關於喬伊的事情。

  字裡行間無不透露出，他很喜歡那種安穩生活，也是真的把喬伊當親生孩子。

  筆跡的最後，是他為喬伊安排的後路。

  也就是眼前的這扇青銅門。

  在某個特定的時候，門會打開，喬伊能夠藉助門，前往另一個世界。

  這條後路他原本可以留給自己，但是他沒有。

  一陣莫名的悲傷情緒蔓延心間，讓喬伊覺得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