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林遲暮走著走著不知道怎麼就走到了魅殿，她仰著頭看著高階之上的大殿，魅殿那兩個字倒是耀眼的過分，和玉衍本人一樣……林遲暮不自覺的唇角揚了起來。

  她聊起了自己衣裳的下擺緩緩地走上了台階……猶豫著還是推開了魅殿的大門。

  仇不忘不再裡面，聽說……仇不忘這幾日喜歡上了桃花，去了青瀾寺賞花去了。

  整個大殿靜的只能聽到林遲暮的腳步聲，她來回的在大殿內踱著步子，想著玉衍曾經是不是也像她這樣在這個地方踱步呢？

  林遲暮緩緩停在了一個大柜子前，抬手拉開了柜子。

  裡面……竟然都是金色的衣裳！

  林遲暮輕笑了一聲，眼眸有些微紅……這些衣裳不用想就知道是玉衍的，這麼眨眼的顏色，可是穿在他的身上卻永遠都是那麼的漂亮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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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遲暮取下了一件，手指輕輕的在衣領上用金絲繡出的飛龍，甚至可以摸得出上面繁複的繡制手法，她將玉衍的衣裳緊緊地抱在懷裡，移動到白色狐裘軟榻上，輕笑著……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衣裳上，好像還殘留著玉衍溫柔的氣息，可是……自己卻已經見不到他了！

  她抬眼環視整個大殿，空空蕩蕩的……也不知道是玉衍不喜歡那些擺設……還是因為喜歡這樣空空蕩蕩的感覺。

  在這裡歇夠了……看夠了，林遲暮抱著玉衍的衣裳向外走去。

  月亮已經出來了，將林遲暮的影子在走廊里拉長再拉長。

  林遲暮從未覺得長廊里是這樣的安靜，靜的甚至都可以聽到蛐蛐那些小蟲子叫喚的聲音。

  她一路踱著步子，在轉角回到鳳儀宮的時候卻停下了步子，她側某看著身側那邊閃耀著水光的地方。

  那個湖……

  曾經玉衍抱著自己躍進了湖裡，才讓自己清醒過來，那是……第一次吸食玉衍的鮮血，可是水波中……他卻用那樣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

  林遲暮從台階上移下了右腳，向著湖邊走去。

  她靠坐在了湖邊，抱緊了玉衍的衣裳，蜷縮的像是個小蝦米，玉衍……你在我身邊吧，可是……為什麼不讓我看到你，不讓我救你……

  淚水，滴落在玉衍金色的衣裳上。

  你恨我了吧……我理解的，你是恨我了……恨我那麼殘忍的對待你，林遲暮輕笑了一聲，笑的淚水決堤，因為連我自己……也恨著我自己。

  林遲暮擦了眼淚起身坐在湖邊，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她將手沁入了水中，感受著那冰涼的湖水，只覺得那水涼不過自己的心情。

  「就像劼華說的……你會出現的吧！」林遲暮喃喃自語。

  良久，林遲暮起身想要回去了，剛邁出去了兩步，猛地抬起眸子……

  或許……

  或許……有一個方法，可是試試。

  或許……玉衍……會出現也說不定！

  林遲暮轉過身，看著那寧靜的湖面三步並作兩步站在了台階之上，懷裡抱緊了玉衍的衣裳。

  玉衍……你說你在我的身邊，那麼……如果我遇到危險的話，你會出現的吧！如果你真的還在意我的話，留戀的……是我的身邊的話，林遲暮的眼淚滴答滴答的落進了湖水裡。

  如果……如果我找不到你的話，那麼……就和你一起死去吧！就像……我們曾經約定的那樣。

  林遲暮小心翼翼的轉過身，唇角帶著淺笑，身體……想著湖面直愣愣的倒去。

  「嘭——嘩嘩嘩——」

  林遲暮緊閉著眸子，霎時被一片冰冷包裹，她只覺得有些腥辛的湖水嘩嘩的往自己鼻子耳朵里灌，難受的喘不上氣來，她緊抱著玉衍衣裳的手狠狠地收緊再收緊……

  「嘭——」

  林遲暮猛地張開眼，只見一個修長的身影躍入水中像是魚一樣的想著衝來，面頰上滿是焦慮。

  「玉衍……」林遲暮想要張口喚他，卻咕咚咚被灌下去幾口水，難受的伸出手……

  林遲暮想要抓住那個向著自己伸過來的手，可是……好難受……甚至眼前開始模糊，看不清楚那個人影。

  林遲暮只覺得手突然被一個強有力的力量拽住……猛地拽進了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里，水波蕩漾中卻看到了這樣一個景象。

  劼華……畫面里竟然是劼華。

  林遲暮用力的搖著頭，可是那畫面就在眼前揮之不去。

  他住在與世隔絕的一個竹林里，有清脆的鳥啼……翠綠的竹葉厚厚的積了一層，鋪在了層層疊疊的階梯上。

  劼華過著平凡重複的生活，吃飯，洗衣服……看書，挑水砍柴，澆灌門前種的那一片菜園子，有時候會去市集買些必須的用品回來。

  有一天晚上，劼華正在秉燭看書，一些細碎的金色光芒卻緩緩地飄進了他的小屋子裡。

  劼華被金光吸引，轉頭看著那些金色的光芒，以為是螢火蟲便伸手讓那金色的光芒落在自己的手上。

  「你叫劼華……」

  突然屋裡子裡響起了一個宛如露珠跌落玉盤的聲音。

  劼華一怔，有些驚恐的站起身子四處打量著，可是除了自己誰也沒有。

  「你在這裡隱居想要就這樣了此殘生。」

  「是……又怎麼樣？」劼華還是有些害怕的，手心裡起了細細密密的一層細汗。

  「那麼，可否把你的身子借給我用一用，不用很久……四十九天就好。」

  劼華一聽嚇得向後一退，將櫈子撞到在地，警覺的握緊了胸前的衣裳：「為什麼！」

  「你不是對生死無所畏懼麼……那麼，對借出身體還會害怕？」

  劼華艱難的咽了口唾液：「那麼……我總得知道你為什麼要借我的身子吧！」

  「因為我想要去她的身邊啊……」

  「那你這麼不能去嗎？」

  「我做了傷害她的事情，現在已經被打散了魂魄……四十九天之後，我就會灰飛煙滅，所以……在這四十九天裡，我想陪在她的身邊，如果她快樂，那麼就讓我記住她最快樂的樣子，如果她不快樂……我想要讓她快樂，如果……如果，她的心裡……還是像以前一樣的在意我……那麼，我必須教她如何忘記我。」

  那聲音有些微哽。

  「她……是你的愛人麼？」劼華似乎放下了戒心試探的問道。

  「愛人啊……」那聲音裡帶著淡笑，「嗯……是吧，是我就算是灰飛煙滅也無法忘記的人吧。」

  「那……」劼華緊護在胸前的手緩緩地放了下來，「那……怎麼樣才能讓你用我的身體，我出來麼？」

  「我是不完整的魂魄，使用不了你的身體，只有進入你的體內，如果中途你不願意讓我使用了，可以把我趕出來。」

  「那……我怎麼趕你出來？」劼華問道。

  「只要你想……我就出來了。」

  「那……四十九天之後你怎麼出來？」

  「四十九天之後啊……呵呵……我就會消失的乾乾淨淨了，不用你趕……」

  「那……」劼華猶豫著站直了身子，「那我就把身子借給你用用吧。」

  「多謝……」

  林遲暮看著那金色的星星點點從劼華的額頭進入了劼華的身體，當劼華再次張開眼時，那雙瞳仁……就是林遲暮熟悉的瞳仁！

  她看著玉衍準備了點心，小心翼翼的包了起來，將劼華茶煮好，滾燙的茶……他暖在了自己的胸前，快速想著我們相遇的地方跑去，一直靠在大石後等待著，唇角帶著幸福的笑意，明媚的好似被天下最美好的事情砸中了一樣。

  林遲暮看著自己自己和宮眷出現，她看著自己輕撫著那塊大石的時候，劼華那顫抖的瞳仁和難以抑制的激動心情，他喉結上下滾動著看著自己，是將自己的大腿都快要掐青了才忍住了那難耐的心情。

  她看著自己抱著在破碎蛋殼裡的玉衍失聲痛哭，劼華轉過身，淚水竟然蔓延的滿臉都是，他強忍著擦去了淚水，用他的衣裳裹住身體已經濕透的林遲暮，看著水晶棺內自己肉身的眼神，竟然是……那樣的厭惡。

  他吹笛哄著自己睡著之後，那讓人心碎的眼神，自己竟然不知道……被他用那麼心碎的眼神注視過。

  他一個大早就起來，笑盈盈的站在自己的門外像是門神一樣將所有要來吵醒自己的宮婢太監一一擋了回去，依舊是將滾燙的茶揣在自己的懷裡，燙的那手都是鮮紅的！

  直到自己在夢中喃呢著玉衍的名字，在夢裡痛哭，他心痛的吻去了自己面頰上的淚水，低聲喃呢，「我最留戀的地方……就是你的身邊啊……」

  玉衍……林遲暮的胸口像是被撕裂了一樣，最留戀的……是我的身邊，我對你做了那麼殘忍的事情之後……你竟然還是……

  每晚……每晚，自己都被那麼悲痛的眼神注視過，她看著劼華試圖將自己從玉衍的身上引開，可是自己每次還是會去，所以……劼華的眼神一晚比一晚更加的心痛，一晚比一晚更加的深沉。

  「呃……」林遲暮猛地深吸了一口氣，張開眼……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渾身濕漉漉的劼華看著林遲暮張開了眼，終於鬆了一口氣，蒼白的唇角露出了一個艱難的笑容，淚珠子和水珠混在一起，讓人分不清。

  林遲暮顫抖著……她知道眼前的劼華不是別人，正是她的玉衍！她的……玉衍啊！

  林遲暮看著那雙被紅血絲布滿的眼眸，淚水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她張了張嘴，喉頭卻哽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