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熟悉的人

  時煙跟著董樺英離開治療的一個月後，李塗他們忍不住拉了一個局，把董諳給誑了來，想從他那聽到更多時煙的消息。

  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董諳也並不知道多少。

  董樺英採取了保密措施，治療期間，如非她主動，不然誰都不知道時煙怎麼樣了，更不知道現在進行到了哪一步。

  幾人無勞而獲，紛紛有些喪，喝酒不知不覺喝多了兩杯，話題也漸漸打開了很多。等到反應過來時，董諳聽到有人在問他：「對於當時時煙家的情況，你知道多少？」

  董諳不知道多少。

  他沒有去窺探別人家隱私的喜好，而且時煙家的故事任誰聽了個開頭，都覺得並不適合深入挖掘，所以他知道的那點，都是自己慢慢拼湊起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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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在時煙家，跟時煙媽媽牽扯不清的那個男人確實是經商奇才，他看出了當時時煙家情況的窘迫，也明白時煙爸爸那樣的特性，如果不拿到肉眼可見的好處，是不會停止找茬。

  所以他開始從那個村子開始，慢慢擴展自己的商業版圖。

  那時候出門身上帶著萬元現金的人不多，男人幾乎是立馬就得到了認可，他一步步壟斷了村裡的糧食外賣權，然後那些賺來的錢，開始一寸一寸的改變全村的風貌，不到五年，曾經貧瘠乾枯的地方搖身一變，成了十里八鄉最為時髦的鎮子。

  然後第六年，男人修起了一所學校，去申請教學資格時，跟政府工作人員搭上了橋。

  那之後，鎮子發展越來越繁榮，影響了周圍的十里八縣，曾經的小地方，慢慢變了樣。

  然而男人還是呆在時煙家的小房子裡，哪兒也不去。他不打擾夫妻三人的正常生活，但也不離開，他在表達自己的決心。

  時煙爸爸只要不犯渾，他們大多數時候還算是融洽的，只是每周一次的醉酒項目不會少，為了防止兩人暗通款曲，時煙爸爸從很久就不去工作，全家的衣食住行全靠男人養著。

  男人自願，時煙媽媽也不會反對。

  時煙在這樣詭異的生存環境中長大，不按常理出牌的三個大人，養出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時煙。

  她從小對別人的惡意與辱罵消化良好，除了在最開始不懂事的兩年問過她媽媽「為什麼別人罵我們那麼難聽」的問題，在聽說了父母輩的恩怨情仇後她獨自消化了很長的時間，然後沒再疑問過。

  她只是安安穩穩的上學，跟別的同學沒有共同語言，除了一開始別有用心的人接觸過她試圖從男人那兒得到點好處外，她的生活堪稱平靜。

  也是在那個時候時煙才知道，原來這整個村子的經濟命脈都掌握在男人的手裡，包括這麼多年建起來的十來所學校。從小學到高中，他是那種說一不二的人物。

  當然他不可能每天盯著每一座學校去說一不二。事實上，男人從來不會為時煙的生活安排任何的便利。家裡的關係已經夠亂，他不願意在孩子這件事上再插手，所以從小到大時煙要什麼用什麼，都是夫妻倆自己購買。如果夫妻倆不買，時煙就沒得用。

  而因為夫妻倆都沒工作的原因，時煙自然也不可能有什麼玩具之類的。事實上，除了衣服，她從來什麼都沒有。

  這樣的情況下，時煙原本不會在學校多特殊。然而架不住有些人「太聰明」太會動腦子，知道時煙家的家庭結構，所以會自作聰明的給她一些優待。

  事實上，時煙是男人的孩子，這種傳言，時煙聽到過幾百遍。

  如果不是清楚自己家是什麼相處模式，時煙或許也會忍不住瞎開腦洞。

  然而她終於明白依靠別人對你的「青眼」是不能成事的。

  某天男人急匆匆去處理一單生意，爸爸將媽媽往死里打的時候，時煙忽然意識到。

  她要成長起來，不然永遠只能被動挨打。

  沒錢去找武術老師，她想了個笨辦法——找人打架。

  最開始是只能被動挨打，後來開始漸漸回擊，也在一次又一次的經驗中摸索出了自己的招數。

  那一次爸爸又發酒瘋，男人還沒反應過來衝出來的時候，時煙已經起身摔了碗，然後利落的在他的手臂上劃了一道，順便乘著他沒反應過來時拉著人直接進了屋，然後直接落了鎖。

  挨了一巴掌的媽媽腫著半邊臉，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時煙，那是你爸爸。」

  「我沒說他不是。」將顫抖的手悄悄藏在身後，時煙儘量用鎮靜的聲音回答，「我會認他的。媽媽。你放心。」

  那一刻媽媽愣了很久，然後她轉頭去看趕過來的男人，很久很久，忽然就自哂了一下。

  時煙並不知道那一刻媽媽的淚流滿面是因為什麼，她以為是因為自己大逆不道的打了爸爸，所以站在那兒手足無措。

  可是男人卻是明白的。所以那麼多年他第一次，重新抬腳走到了媽媽身邊，然後伸手抱住了她。

  而很多事情，似乎也是從那一刻，徹底改變了。

  有段時間媽媽會看著自己長久的發呆，更多時候她會跟自己說一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時煙不明白，卻努力聽的清楚。

  直到某一天，爸爸發瘋睡著過後，男人說了一句話：「時煙，你要有弟弟了。」

  第一反應是去看媽媽，他站在櫻桃樹下，抬頭看尚且嫩綠的枝椏，沒有說話，背影卻無端佝僂了兩分。

  時煙不明不白的，心狠狠提了一下。

  那之後她打爸爸的事情傳到了很多人耳朵里。正愁著沒新素材八卦的鄰里，開始興奮的徹底交談。

  那樣的盛況，跟當年黑白電視剛實行的時候，全村人都跑去一家人家看電視的情形有得一拼。

  時煙當時跟第一個男朋友分手，然後稀里糊塗認識了董諳。

  董諳帶她見識了很寬闊更精彩的生活，還說要帶著她去兼職，做群演，賺錢。

  當時時煙想的是，等到弟弟出生，她就有錢給他買新衣服，小時候買玩具，大了買手機，讓他提前接觸到新世界。

  可她不知道這些美好的幻想，不到一周，就破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