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水蜜桃味的心情

  董諳預想當中的絞盡腦汁並沒有出現，然而事實上是，幾乎是在他提出「讓時煙回去休息」這個話題的一瞬間，時煙就點頭表示了贊成。

  「我知道這樣下去我不會幫上任何忙，那麼我希望明天紀義看到我的時候是有精神的，她有什麼需要我也能幫上忙。」時煙說。

  董諳聽了回答靜默了片刻，最後愛憐地在人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後送回了酒店。

  重新返程的時候聽瑄梧敖匯報了一下他在警察局盯到的情況，告訴對方有任何變動通知他之後掛了電話。

  回到醫院的時候在病房門口見到了讓霽，那個生活習性無比健康的人手中拿著一盒煙不停摩挲，盯著地面的樣子像是失了神。

  董諳走過去，從自己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遞到他面前。

  讓霽愣了愣，然後抬頭看他。

  「如果你需要的話。」動動拿打火機的那隻手，董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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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霽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起身把那盒煙扔到了走廊盡頭的垃圾箱裡。

  再次回來的時候董諳遞給了他一把糖：「時煙給我的，她說是紀義親手做的。」

  讓霽把那一把看起來包裝紙也是手工製作的糖果捏在手裡，挑了一顆上邊畫著惡魔圖像的打開放到了嘴裡：「水蜜桃味的。」他說。

  董諳沒說話。

  讓霽就開始一顆一顆吃那些糖，每吃一顆，就說一下是什麼口味的：

  「蘋果味的。」

  「菠蘿味的。」

  「香蕉味的。」

  「水蜜桃味的。」

  「核桃味的。」

  「水蜜桃味的。」

  「……」

  各種各樣的口味，以水蜜桃的居多。

  董諳就在一邊安靜聽著，一直都沒有插話。

  直到讓霽越吃越凶，董諳數著已經吃了有十一顆的時候，才提醒了一句：「不想留著慢慢吃嗎？」

  開包裝紙的手一頓，讓霽忽然慢慢就埋下了自己的頭：「我今晚就跟她在一塊。」

  他只說了這一句，可董諳懂更深層次的意思：「是挺不可饒恕的。」他說，「因為你任性的決定，這兩天時煙遭受到的口誅筆伐不是一般的多。我原以為你那麼信誓旦旦迫不及待，是因為你志在必得計劃周全，沒想到最後卻眼睜睜看著她們在你面前出了事。讓霽，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時煙那會兒沒有察覺到不對勁而過去，或者她並不會那些拳腳功夫，會是什麼後果？事實上，我甚至都不敢想像當時時煙的狀態，你知道我為了讓她走出那樣的心魔，努力了多久嗎？然而就因為你的疏忽，一切都功虧一簣。」

  「對不起。」腦袋埋在手掌里，花花綠綠的糖果紙為語調增添了兩分的真誠。

  董諳長出了一口氣：「你的遲鈍確實罪無可恕。但是勇氣，同樣讓我無法詬病。不惜拋棄自己的形象去一部百合劇裡邊做客串，飾演一個將來必定會飽受爭議的同性戀，對於現階段的你來說意味著什麼，我們都很清楚。我一直都不反對你追求紀義，可也從來沒表達過贊同。但是我想，從這次的事情來看，或許我可以對你改觀。」

  讓霽微微抬起了頭。

  「我希望紀義以後擁有的，是一個能為她放棄所有的愛人。而就目前來看，你夠到了及格線。雖然還遠遠不夠，但讓霽，我可以把以後紀義的安全與所有喜怒哀樂都交給你嗎？」董諳問，眼睛裡是認真的神色。

  讓霽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從十五歲開始，那個濃墨重彩的夏天過後，讓霽心中就一直都有個叫「紀義」的姑娘存在。不管他們曾經分開了多久，久違了多少個春夏秋冬，見到她的那一刻，讓霽就知道，自己的夏天必將再次綠樹如蔭。

  他很害怕那個姑娘對他並無印象，或者說是印象太過深刻，因為十五歲的那個親吻，是他所做過最大膽，最美好與最心跳加速不過的一件事。

  重新重逢之後他心中驚濤駭浪，也曾無數次鼓足勇氣，然而一看到那張冷靜的臉，一切就又都退回原位。

  沒人知道這次死皮賴臉跑去《輕愛》劇組他鼓足了多大的勇氣，將會面對怎樣的境況。然而就算這樣的孤注一擲，最後卻還是依舊眼睜睜看到她受到傷害，他甚至事先都不曾察覺到一兩分。

  紀義推回病房的時候他就跟在她身邊，看她清除了迷藥之後疲憊不堪的臉，觀察著她每分鐘72次的脈搏，每兩分鐘一次吐息的頻率。他分明知道她一切健康無虞，然而守在她身邊，高高懸著的心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他想念了她那麼久，可是重新見到她，千方百計去到她身邊之後，卻只有抱起綿軟無力的她來醫院這一個選項――那樣的痛楚，傷筋動骨。

  他不知道別人怎麼想，紀義怎麼想，反正他不會輕易原諒自己。

  然而這一刻董諳卻開口了，而且是這樣認可他的話語，用紀義哥哥這個身份，鄭重其事說要將紀義往後的安全與喜怒哀樂都拜託給他。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因此才這般語無倫次：「真…真…我，我一定…一定會保護好她！」最終，他還是堅定說出了口。

  董諳點頭：「我相信。」

  感覺自己眼睛發酸，讓霽下移了視線狠狠咽了口唾沫：「謝謝。」

  「那麼，要跟我一起查出背後主使是誰嗎？」董諳問。

  讓霽一愣，然後堅定點頭：「要。請無論如何，讓我知道那個人是誰。」

  「我會盡力去查。」董諳道，「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如常工作，對外不能表現出一點點的不妥。」

  讓霽看了董諳半晌：「好，我會的。」

  正在這個時候，病房裡發出了很大動靜的「嘭」一聲。

  讓霽嚇了一跳，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步跨到病房門口已經打開了門：「怎麼了？」

  董諳笑笑，拿著自己的衣服離開了醫院。他還有很多事需要去做。

  病房內，紀義揉著自己的額頭跌坐在地上，茫然無辜看了看卷在她腰間跟她一起落在地上的被子，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眼前一花，她整個人已經被人抱了起來。

  紀義一愣，抬頭看到來人，上下牙直接磕到了一起：「讓，讓霽！」她好像回想起了一個很驚悚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