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弱小無助,但非常凶。
2024-05-05 06:39:50
作者: 魚魚快動
雨一直在下,雨點打著窗框,劈里啪啦地響著。
「本來想著天氣好的話,可以帶你們去附近爬爬山的,」多崎司一邊往火爐里舔柴,一邊說,「結果連日來天氣都是陰沉沉的,太平洋南岸的暖氣流剛來到,北邊日本海又下來一股弱冷空氣,整個關東地區的雨都下個不停。」
棲川唯盤著腿,挨著沙發坐在地毯上:「下雨的時候,你們都在幹嘛?」
「躲在房間裡看書咯,」多崎司說道,回頭摸了摸栗山櫻良的頭髮,「或者在沒有聽眾的情況下彈吉他什麼的,要不就是邊吃葡萄邊談吉他,這的確有點百無聊賴。」
栗山櫻良只是笑笑,不說話。
比起一個多月前,她現在變得沉默寡言得多。
此時三個人在一起,她幾乎沒開口說話,只是坐在沙發上微笑。
棲川唯本身也是個話不多的人。
說著說著,三人就會沉默下來,眼望夜幕籠罩下的雨中庭園,頭腦中思考該說些什麼。
安靜下來的客廳,可以聽到棲川栗和遠野幸子兩個人在廚房裡傳來的細微笑聲,聽起來她們兩個是在說些有趣的話題,笑得很開心。
「對了,」棲川唯指了指一邊的行李箱,「那個行李箱,是島本老師讓我給你帶來的。」
「島本老師有和你說什麼嗎?」多崎司。
「當然是說你。」
「說我什麼?」
「誇你規規矩矩,是個正正經經的學生。」
說完,棲川唯自己就笑了出來。
「我的確是個正正經經的學生啊,有什麼好笑的。」多崎司笑著反駁了句,蹲下來翻了翻,把《追憶似水年華》拿出來,還有一本厚厚的義大利語辭典。
「還有這個是給栗山同學的,」棲川唯又從口袋摸出一枚綠色的御守,遞給栗山櫻良,「是詩織給你的。」
栗山櫻良拿出手機,對著御守拍了張照片。
然後發到四人群聊里,@二宮說了聲謝謝,最後才把御守貼身戴好。
她拍照時,棲川唯注意到那纖細的手指上,有一枚隱約散發出柔和亮光的貓爪戒指。
「好看嗎?」栗山櫻良在她面前揚了揚。
棲川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造型很幼稚,但托材質的福,整體觀感很好。」
「多崎送的。」栗山櫻良收回戒指。
壁爐里的火小了許多,多崎司轉身往裡添了幾塊柴。
回過頭來,棲川唯澄藍的眸子正瞪著他,她光潔的額頭被跳躍的火苗映得紅紅的。
「小唯也會送的啊……」多崎司笑了下,來到棲川唯身邊,挨著她坐下。
在潮濕的冷雨夜,挨挨擠擠中可以感受到女性肌膚的溫馨。
栗山櫻良縮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一會兒看看壁爐里的火苗,一會兒看看窗外的夜雨。
「感覺真充實呀……」多崎司把棲川唯摟到懷裡,「在寒冷的冬天雨夜,和可愛的大哥抱在一起,真是一種奢侈的享受。」
棲川唯不悅地瞪他一眼。
多崎司抬頭,看看栗山櫻良:「部長大人,冷嗎?」
「不冷!」
栗山櫻良直接斬斷他後續的念頭。
「不冷也下來啊。」多崎司笑著伸出另一隻手,把她拉到自己另一邊。
左擁右抱。
火苗閃閃爍爍,有的又紅又亮,有的又黃又細。
多崎司覺得自己沉如到了一片溫暖的泥沼當中,渾身軟綿綿的,異常舒服。
偶爾看一眼棲川唯,偶爾看一眼栗山櫻良。
心跳聲突突地悸動不已。
她們兩個都有血有肉的美麗少女,那熱乎乎的身體就依偎在自己的懷中。
「欸,多崎,」栗山櫻良頭靠在他的胸口上,眼睛早已愜意地眯起來,「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來著,給我老實點回答。」
多崎司像對待一件容易打破的玻璃工藝品般,輕輕攬著她的身體。
「就對我和棲川同學的而言,你的喜歡分別是那種,有什麼不同?」她問出了這個問題。
聞言。
棲川唯下意識挺了挺胸。
「對於部長大人呢,我內心有的嫻靜典雅而澄澈瑩潔的愛,」多崎司嗅著她的發香,有雨的味道,「從興趣愛好,到生活習性,我都和你有著強烈的共鳴,墜入情網便是理所當然的。這過程或許一帆風順,或許一波三折,不過嘛,戀愛本來就是這樣的事,堅持下去就好。」
「至於小唯嘛,」多崎司轉過頭,看向棲川唯。
他抿著嘴唇,眼睛裡溢著笑意。
金髮少女下意識別過頭去,避開他的視線。
「面對小唯,我是衝動的,更激進的愛。」他說道,「倘若是再回到夏天,我深信也自己必然故伎重演,在便利店親她,在大間町用手銬銬她,儘管愛的方式在某一過程中被扭曲了,但我對小唯的喜歡仍是毋庸置疑的。」
棲川唯擰過頭:「為什麼會這樣?」
那張絕美的小臉蛋,又冷、又倔強、眼眶逐漸泛紅。
「我和你認識的時間最長……」多崎司說道,「早就習慣了你在我眼前的日子,怎麼可能想要失去你。」
看著他的眼睛,棲川唯下意識想點頭。
但隨即內心的驕傲感又涌了出來,覺得就這樣被他哄過去的,實在讓他太輕鬆了。
「我覺得你是個很好的人,也覺得自己很喜歡你。」棲川唯說道,然後稍微頓了一會兒。「但你這個人有著很大的問題,我不樂意。。」
多崎司沉默著看著她的臉。
「接下來的話,難以表達清楚。這畢竟是感覺上的東西,沒辦法富有條理的用邏輯來說明。「
棲川唯輕輕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藍眸映著壁爐里火光,接著說道:「被你抱著的時候,我感覺到你像是在別的其他的地方似的,你人很溫柔,這是很好的事,但……」
「為什麼?」多崎司說道,「和小唯在一起的,我想的只有小唯,怎麼可能會在別的地方?」
栗山櫻良轉了轉腦袋,愜意地打了個呵欠。
多崎司這人有大毛病,身上始終都有著一股子疏離感,儘管他自己並不清楚,一般人可能也不大看得出來,只有聰慧的心思細膩的人才能察覺得到。
部長大人可以察覺到。
但她不介意,因為她也有。
「也許你只想著我,我也相信你說的話……」棲川唯冷靜的聲音飄蕩在細雨中,「但即便是這樣,你的腦子裡還是鑽入了別的什麼東西,至少我感覺到了類似距離的東西,這樣的關係我沒法長久繼續下去,就算我喜歡你也是一樣,我的性格比看上去要更直接更貪心。」
「就是說不想再見我了?」
「不是那樣,」她說道。「和你在一起,我是很開心的。」
「就是說不要再與我親近?」
「對!」
棲川唯非常乾脆地點點頭。
多崎司歪著頭,從正面看著她的臉。
金髮少女如此的直抒胸臆,是極少有的事,非常罕見。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大哥就是這樣冷靜的一個人,她會在失去後感到惋惜,但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地變得毫無眷戀——重新設定自己的人生,正是完美少女擅長的事。
當然,有關少年的記憶會留下。
他手掌的觸感會留下,心靈的震撼會留下,祈盼被他擁入懷中的渴望會留下。
誰也別奪走對他的思念……棲川唯心想,自己深藏在體內的心靈並不虛無,也並不荒涼乾涸。
或許會始終不渝地思念著他,思念著他的強壯、他的聰明、他的溫柔。然而就算再怎麼思念,也並不妨礙自己會在未來的日子裡,把他當成從不曾存在過。
栗山櫻良探頭出來,看著棲川唯的臉,扭扭嘴唇笑了下,沒說什麼。
廚房裡,兩個女人燒好了水,棲川栗神秘兮兮地跑出來客廳,提著一個行李箱進了浴室,不久后里邊傳來一些奇怪的動靜聲,很小,聽不出清楚是什麼發出來的。
棲川唯起來,去廚房倒了被熱水來喝。
空氣中依然有層朦朧的濕氣,她金色的長髮隨著步伐優美地飄擺起來,多崎司一邊看,一邊想著她衣服下邊美麗充滿活力的身體,他要再一次擁抱她。
作為健康的男性,這是自然的情感和需求。
況且他和棲川唯之間也有過那樣的記憶。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有些不合情理的扭曲的部分存在著,但這是判斷不了對錯的,在意識和無意識的交界線上越思考,自己就會越糊塗。
棲川唯倒了杯水出來,從購物袋裡取出糕點盒。
吃了幾塊,又喝了半杯熱水,多崎司從她的糕點盒裡拿了一塊出來,邊吃邊說:「關於剛才說的話,我有一點要補充一下。」
棲川唯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是什麼呢?」
說這話時,她的身子又自然而然地縮回多崎司懷裡,暖暖的,柔柔的。
多崎司把摟著栗山櫻良肩膀的另一隻手抽回來,雙手抱著大哥:「我已經不再是那個純真而容易受傷害的少年了,我需要作為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專業人士去和未來面對面。不是只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而要去正視必須看清的事情。」
「嗯,你是大人了。」此時的棲川唯,靜若處子,在他的環抱里溫順地閉上雙眼,「我喜歡的,也是這個長大了的多崎司。」
「之前有一段時間,我會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受到前一個人格的影響,導致自己面對你的時候覺得特別混亂。後來嘛,想通了,也就覺得無所謂了,不管是不是都無所謂的,我只要清楚,現在的這個『我』,是喜歡棲川唯的就足夠了。」
棲川唯沉默了下,然後問:「真心實意的喜歡?」
「當然。」
「在我看來,這可不怎麼符合情理啊。」
「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這只是你貪婪的藉口,」棲川唯臉色冷了下來,惡狠狠地盯著他:「嘴上說著喜歡喜歡,但又不想和我結婚,讓我怎麼信你?」
「……」多崎司一時無語。
「花心的代價。」栗山櫻良捂著嘴笑了起來。
婚姻的確是一個非常嚴重、必須面對的尖銳問題……
雖說多崎司強調過只會和星野花見結婚。
但其餘的人,真的就能做到說不結就不結麼,尤其是幾位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
這時,棲川栗裹著浴巾,從浴室里出來,慵慵懶懶地說:「好累呀,想睡覺了呢,小姨的房間在哪?」
「樓梯上去,」多崎司答道,「左手邊的第一個房間就是給你和幸子姐準備的客房。」
「欸,居然貼心地把我和幸子安排到一起嗎?」棲川栗那張春意昂揚的臉,嫵媚地笑了笑,「那今晚你可得早點進來哦,我和幸子可不想等太晚。」
「栗子你別胡說呀……」遠野幸子從身後匆匆忙忙地捂住她的嘴唇。
棲川栗移開她的手,笑盈盈地保證:「哎呀,別怕,我會注意分寸的。」
「狐狸精!」遠野幸子嗔怪地白了她一眼。
「幸子也是狐狸精喲~」棲川栗豎起手掌,「來,今晚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在三個小孩奇怪的目光注視下,兩個成熟女性愉快地擊掌,各提著一個大行李箱,挽著手臂親密地走上二樓。
多崎司總覺得不太妙,連忙問棲川唯:「大哥,她們兩個有什麼陰謀嗎?」
「我哪知道這些……」棲川唯冷冷地瞪著他。
生氣!
明明就是你這個渣男惹出來的事,好意思問我?
「只剩我們三個咯。」栗山櫻良忍不住笑了聲,笑臉非常好看。
接著,她把下巴擱在多崎司肩上,挑釁似的問:「今晚多崎睡我房間,棲川同學不介意的話,就在客廳里睡兩天吧。」
棲川唯不置可否地哼了聲。
抬腳,直接就往多崎司的肚子踹過去。
「等等,我有話說……」多崎司急忙摟住她的雙腳,「不如我們明天早點起來好不,偷偷溜出去玩我們的,不要讓那樓上那兩個跟著,好不好?」
「好!」
栗山櫻良率先點頭。
本來這裡就只有她和多崎司兩個,現在忽然增加了三個人,心裡不樂意表面上還得客客氣氣的,早就覺得不耐煩了,現在有機會甩掉其中兩個,她當然樂意。
棲川唯倒是沒第一時間答應,只是狐疑地瞪著多崎司。
「我說啊,明天我們三個,一起……」多崎司湊到她耳邊,悄悄說著,「栗山同學下午有康複課要上,到時就只有我和大哥兩個人了,我知道有一處很好玩的地方,不會有人打擾我們……」
棲川唯瞬間點頭:「沒問題!」
這幅急切的模樣,仿佛剛才那個說出「不要和多崎司親近」的金髮少女是別人似的。
「記得,明天要六點就起來,而且動作要輕一點!」
「不要說我,明天媽媽找你的話,你怎麼辦?」
「我不要緊,偷偷摸摸這種事,男人最擅長掩飾了。」
多崎司拍著胸脯保證的樣子,十足像個婚外偷情時和小三保證的中年男人。
兩人注視著對方的臉,小聲地笑了。
棲川唯覺得,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又被多崎司哄過去了,又一次在他面前服軟。
「欸,多崎……」金髮少女伸出左手纖白的小指。
多崎司注視著她的柔嫩的小指頭,愣了愣,隨即猛然抓住她的手臂,連同她的身體一起拽入懷中。
「我們拉拉鉤!」棲川唯堅持道。
「好!」多崎司將金髮少女那完美的身體樓在懷裡。
兩人的小拇指勾到一起,他保證道:「雖然領不了證,但婚禮一定會有的,小唯也一定會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依偎在他懷裡,棲川唯輕聲地笑了。
被騙就騙吧……
哪怕自己再固執,也想心底長駐著某個人;對世人再不屑,也想認真去牽起一雙手。
況且多崎司這個人吧,他能讀懂自己的固執,理解自己的不屑,其實完美少女一點都不冷漠的,那只是外表,那只是抵禦的一種方式。
栗山櫻良無聊地打了個呵欠,別過臉去。
剛發過誓的男女,通常處於動情的狀態,接下來肯定要發生什麼。
誓言這種東西嘛,在部長大人眼裡看來,它代表不了忠貞代表不了永恆,只能代表說出來的那一刻,彼此都是真心的。
燃燒的爐火,照亮客廳的一角。
細雨悄無聲息地敲打著屋檐,棲川唯悄地窺視著多崎司的嘴唇,很想親上去。
真不可思議!
金髮少女想道。
她一邊克制著,一邊對自己感到吃驚。
她為多崎司的花心感到生氣,同時內心裡也蠕動著對他可以不用顧忌的那種嬌情。
渴望著與他接吻,渴望著和他做更多的時,一邊對那樣的瓜葛感到快意,一邊對自己沉浸在那種混亂的關係里,感到一陣自虐般的喜悅。
火光中,多崎司沉沉地吐出一口氣。
於是,緊張而旖旎的戲份立馬襲來,棲川唯下意識吞了吞口水。
腦袋的第一反應是應該立馬掙脫出來,但身體旋即已經軟綿綿地倒在他的手臂里。
多崎司低下頭,準確地吻住她柔軟的嘴唇。
「唔……你又沒經過我的同意……」
象徵性地抗議一下,以此來維持自己的驕傲,棲川唯被他吮吸著嘴唇的同時,剛才的內心的各種嘔氣蕩然無存,安謐和甜蜜開始充溢著她的全身。
和多崎司相比……
她還是純潔了點。
儘管已經是處於瓜熟蒂落之境,但她那還算得上是一片空白的戀愛史,在多崎司面前壓根就毫無抵抗的能力。
許久,嘴唇分開。
棲川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馬推開他的胸口,絮絮叨叨地罵道:「可恥、變態、明天我饒不了你……」
滾燙的小臉蛋,早已一片通紅。
多崎司爬過去,聲音急促在她耳邊說:「明天請小唯記得穿白色的吊帶襪來招待我喲~!」
「嗚哇~我才不要!」
棲川唯咬著下嘴唇,澄藍的眸子裡水霧迷濛。
弱小無助,但非常凶。
在栗山櫻良看來,金髮少女的這種行為,叫做又菜,又愛玩。
明明就毫無抵抗的能力,但仍然倔強地擺出這一副兇巴巴的模樣,非但不會讓多崎司有絲毫的退怯,反而還會使得他更有成就感,增加他的趣味性罷了。
要是換成本小姐,肯定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正當部長大人內心洋洋得意的時候,多崎司轉個身,把她攔腰抱起。
「欸,你幹嘛!」栗山櫻良下意識護住胸口,警惕地瞪著他。
「回去睡覺,明天要早起呢。」多崎司抱著她往樓梯上走去,棲川唯寸步不離地跟在身後。
「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
「哦!」
多崎司點點頭。
隨即在她嘴唇上親了下。
以往兩個人住的時候,他都是這樣讓她安靜下來的。
「唔,誰讓你親的!」栗山櫻良雙手抵著他的胸口,眼神冷冽,「別忘記了,我是部長,你只是屬下,以下犯上是大忌,信不信我把你踢出ATF部!」
「知道啦~」多崎司敷衍似的應了聲,隨即湊到她耳邊說,「明天換衣服,記得穿黑色的吊帶襪哦,我好久沒見你穿過了,想念!」
「嗚哇~我才不要!」
栗山櫻良咬著小虎牙,惡狠狠地瞪著他抗議。
同樣弱小無助,同樣非常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