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家宴中

  天色漸暗。

  金黃的銀杏樹，被不斷吹來的風弄得沙沙作響。一樓屋檐的窗戶敞開著，裡頭的白色蕾絲窗簾，隨風搖曳生姿。

  棲川唯低著頭，繼續在筆記本電腦上打字。

  「在忙什麼？」多崎司湊過去看。

  「體育祭的開幕式流程。」

  澄澈的秋風拂過那襲金色長髮，幾縷髮絲被揚起來，甩到多崎司臉頰上。

  在這深秋的午後，風多少帶了些些寒意。

  看著大哥身上略顯單薄的禮服，多崎司脫下西服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他的外套對棲川唯來說大了點，金髮少女下巴以下部位全都被裹了起來，只有白皙的小臉露出來外，模樣像只剛從洞口探出頭來的土撥鼠，非常可愛。

  

  「你餓不餓？」

  棲川唯仰著小臉看他：「有點。」

  「我去拿吃的，」多崎司親昵地用指尖颳了刮她秀氣的鼻尖，「大哥想吃什麼？」

  「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弄點高熱量的來，讓你吃的胖胖的！」

  多崎司站起來，走到鋪著白布的餐桌附近取盤子和叉子。一位發福的中年婦女正在旁邊夾菜，看到的多崎司過來，她滿臉驚訝地打招呼。

  「不好意思，您不會是……凜小姐的孩子吧？」

  多崎司點點頭。

  「那可太好了，」她開心地微笑起來，「你跟她長得很像。」

  「謝謝。」

  白色的桌布被風吹起，多崎司往盤子裡夾了只紅透透的大龍蝦，兩塊三分熟的牛排，有櫻桃和奶油裝飾得很美麗的布丁，一點切成塊的香瓜。

  一位年輕服務生靠過來，神情恭敬地問：「多崎少爺，喝點什麼嗎？」

  「來一壺紅茶，熱的。」

  「稍等。」

  想像著金髮少女一臉憨憨地吃著櫻桃布丁，用舌頭去舔手指粘著的奶油時的畫面，很快就等到了服務生送過來的熱紅茶。

  多崎司端著托盤，往迴廊走過去。

  棲川唯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了電腦，正在草坪上以散步的方式放鬆身體。

  院子裡突然吹起一陣風，好像是對準她的那樣，禮服下擺吹得捲起來。一瞬間，白皙透亮的大腿肌膚浮現於多崎司的視線中。

  銀杏樹高大的枝丫，在金髮少女頭上伸展著。

  風一吹，那青春美麗的身體就埋在飄舞而下的金黃葉片當中。

  簡直像是嵌在畫中的完美景象。

  「小唯，嘗一下布丁。」多崎司用叉起一塊分量很大的櫻桃布丁，直接送到她嘴邊。

  棲川唯喵了一眼，立馬皺著眉：「你故意切那麼大的？」

  「對啊。」多崎司直接往她嘴巴里一塞。

  「唔……」

  除了嘴巴被塞滿以外，那櫻色的柔軟嘴唇邊上，也沾了不少奶油。

  這撩人的模樣，只能說秀色可餐。

  「……」棲川唯惡狠狠地看著他，邊用力咽下布丁，邊罵道：「真令人惱火，你腦子裡平常裝的都是是什麼？」

  「當然是怎麼把你拉下水。」

  多崎司拉著她坐下來，兩人一起吃完整隻龍蝦。

  之後，肩膀挨著肩膀，一同吃著櫻桃布丁。布丁上面的奶油像是用剛擠好的鮮奶做出來的那樣，好吃的不得了。

  面前的草坪，有四個女人圍著餐桌，交頭接耳地正在小聲說悄悄話，不時往這邊看一眼。

  「你猜她們在說什麼？」多崎司問。

  「大概是我和你的八卦。」棲川唯眺望著天空的流雲說。

  「有沒有覺得畫面挺美的？」

  「哪裡美？」

  「看那四個女人，她們仿佛正形成一幅現實主義畫作，也許可以叫作『分享八卦的女人們』。」

  「你是真無聊！」

  「你不也一樣，你今天的話好少不覺得嗎？」

  「忙著籌備體育祭的工作啊。」

  「是不想參加這種宴會才對。」

  棲川唯反問：「你不也是？」

  多崎司點點頭。

  一陣短暫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流竄。

  但僅是很短的時間，接著，他用手指溫柔地把她劉海撥上去，像是要看穿金髮少女內心一樣凝視著那雙藍眸。

  櫻色的小嘴唇邊上，粘著白色的奶油。

  棲川唯看著他。

  大概明白他想要幹嘛，她的臉頰微微有些發熱。

  「作為對我這一下午無聊的補償，小唯應該不會反抗吧？」多崎司微笑著說道，然後把她的下巴起來輕輕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把奶油舔去。

  奶油甜甜的，但沒有超越少女嘴唇的甜昧。

  多崎司笑了起來。

  棲川唯眯起眼睛，他瞳孔里倒映出來一個可愛的人兒，那是自己的模樣，活像個戀愛中的少女，有點狂熱。

  只要能冷卻她的熱情，我什麼都願意，所以該怎麼辦呢，快想想辦法吧……

  當然。

  辦法還沒來得及想出來，思緒便被多崎司打斷了。

  他突然把棲川唯抱過去，臉頰摩擦著她的臉頰：「整個下午的鬱悶一掃而空。」

  手擺在少女的腰上，不由自主的，一陣強力和溫暖從她的腰部擴大到全身。

  棲川唯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面笑，一面想不行、不可以這樣。很多人都在看著，在大家的面前，不可以這樣被一個男孩抱著還那麼開心地在笑。

  「現在在想什麼？」多崎司問。

  「想很多東西。」

  「主要的呢？」

  「以不一樣的感覺、不一樣的熱情，」棲川唯眼神微，抬起看向宴席上的男女：「看著一樣的風景。」

  「用這樣的方式來重新確定彼此的情意也蠻好的。」

  「情意？」

  「當然啊，」多崎司捧著她的臉頰，仔細地端詳。

  眼睛閃著光輝，唇邊浮起溫和的笑容。

  「小唯，」他喃喃地說，然後向她的臉頰伸出指頭：「你在流汗。」

  「有點熱……」

  「小唯的鼻子好柔軟。」

  「摸我鼻子幹嘛……」

  棲川唯努力吞下的笑意，撇過臉不讓他的手亂摸。

  多崎司眯起眼微笑，低頭在她耳邊說：「像貓的鼻子。」

  「你要是閒的話，就去招待客人！」棲川唯非常無奈似的回頭瞪著他。

  「小唯，你有沒有接收到特殊電波？」

  「電波？」

  「對啊，從我眼睛裡發射出來的。」

  「……」

  忍無可忍！

  棲川唯直接伸出手，打算直接把這張討人厭的臉直接推開。

  但碰到多崎司的臉頰時，手上的力道忽然減輕，最後只是輕輕碰了下他的鼻尖又輕輕縮回來。

  「再摸一會，我不介意的。」

  「……」

  棲川唯怔怔地看著多崎司。

  從他那雙清澈的瞳孔里，她看到自己的模樣，或許因為臉紅的緣故，看起來比往常更媚人、更可愛，像是一隻不可思議的小動物。

  「欸，小唯。」

  「什麼？」

  「剛才我感受到觸摸我鼻尖時你指尖的熱氣，那種感覺到現在都還揮之不去，所以你不在摸摸？」

  棲川唯下意識伸出手，包攏似的捂住他的鼻尖。

  手心被他的呼吸弄得溫溫濕濕的。

  「很舒服，」多崎司說道，「就像是小時候，被不認識的年長美女摸頭，或被抱起來親臉頰時的感覺，那種拌著害羞和驕傲的感受，甜美的無限喜悅。」

  「為什麼會那樣想？」

  「不大清楚。最合理的解釋，應該是我認識你的時間最長，對你的感覺最親切吧。」

  「無聊，這只是你單方面的幻想，我認識你又沒多長時間……」

  「要不小唯親我一下找找感覺？」

  「……你不要得寸進尺！」

  「試一下。」多崎司突然伸手摟過她腰，臉龐貼近：「費了老大的勁在和你調情，要不試的話那豈不是顯得我很傻？」

  「調情？」

  棲川唯有些傻眼。

  「剛才那些話就是啊，」多崎司手指摩挲著她的嘴唇說，「對付傲嬌，就應該打直球，繞來繞去多累啊你說對不？」

  棲川唯將眼神避開：「我不要！」

  「那我回去啦。」

  「不行！」棲川唯下意識回頭，抓緊他的手臂。

  多崎司好笑地看著她，眼神溫柔深邃，但這種溫柔沒持續幾秒，就好像忍不住似地笑出聲來：「明明捨不得，能不能直接點表現出來？」

  棲川唯覺得有點被他愚弄的感覺，表情就更加僵硬。

  「記得我說過，這個家什麼都有，但是就沒有我喜歡的人不？」

  多崎司臉上帶著笑意，長長的睫毛下的眼睛一直盯著她不放，「不過嘛，大半年過去了，現在的想的東西和那時想的多有有些不同。人的想法一旦變了，看待問題的角度就會隨之改變。以前覺得重要的東西不再重要了，覺得無聊的東西反而寶貴起來。」

  「我……」

  棲川唯躊躇了許久，才像下定決心那樣深吸一口氣，用雙手把他的臉捧過來，吻了一下。

  輕輕地，像蝴蝶停在花瓣上，無心的一吻。

  「還不錯。」多崎司點點頭，端起身邊的櫻桃布丁吃了一口。

  然後，他迅速轉身摟著棲川唯的後背，把她拉向自己，兩張嘴貼在一起，把一整口奶油布丁送給她吃。

  「嗯？！」

  金髮少女瞬間睜大眼睛。

  猝不及防之下被這樣投喂，她一時之間有點被嚇到了。

  「幹什麼！」她擦著嘴角的液體，憤怒地說道：「誰允許你這樣占我便宜了？」

  「這麼好吃的櫻桃布丁我捨不得一個人吃。」多崎司一點也沒心虛，又端起布丁，「這不是想著大哥對我這麼好，分一半給你。」

  「多！崎！司！」

  那雙澄藍的眸子裡，逐漸染上殺氣。

  「我告訴你，別以為……唔！」

  話剛說到一半，多崎司吃下一口布丁，又把金髮少女攬到懷裡。

  「唔……鬆開！」

  澄藍的眸子裡殺氣，逐漸轉化為傻氣。

  嘴唇分開。

  兩個人都喘著氣。

  在紛飛的銀杏葉中，耳邊聽到的交響樂團演奏出來的音樂聲，越來越令人心情暢快。路過兩人身邊的賓客，都以相當怪異的神情看過來，有驚訝、有不解、有羨慕……

  黃昏逐漸，燈光亮起的時候，宴席結束。

  晚上家宴舉辦地，是一個天花板相當高、也很寬廣的和室。充滿淡黃色光線的室內座無虛席。向著庭園的窗敞開著，吹進來的夜風不時把桌上的蠟燭吹得搖搖晃晃。

  通往和室的走廊，兩旁點燃著燈籠，來往的傭人全部身著和服。

  身穿淺櫻花色和服的遠野幸子，以管家的身份在門口候著，這是個涼爽的秋天夜晚，吹進來的風帶有適度的潮濕，有點要下雨的感覺。

  身穿和服的店長姐姐，臉美腰細，當她彎下腰來時，翹起屁股的姿勢別有一番魅力。

  多崎司悄悄走到她身後：「管家小姐，久等了。」

  「唉喲~」遠野幸子被嚇了一跳，「多崎君都多大個人了，怎麼還玩這種小孩把戲！」

  「心情好，沒忍住。」多崎司笑著說道。

  「沒個大人樣，以後可不許這樣！」

  遠野幸子板著臉的樣子，像極了正在教訓孩子的年輕母親。

  「幸子過來。」棲川栗在前方喊道。

  容貌美麗的小姨，依然沒有穿和服，只是一件藏青色開領半袖衫，頭髮上別著一個細細的銀髮卡，褲子還是下午那條白色緊身牛仔褲。

  在她旁邊，一聲素色和服的棲川唯定定站著，優雅得姿態令人想起隨著春風飄進室內的粉色櫻花。

  多崎司招招手：「小唯，今晚坐一起？」

  沒有回應。

  大哥因為剛才被輕薄過，現在還很生氣。

  別說搭理多崎司了，有機會的話她甚至想直接用腳去踩著他的臉出氣！

  「你也快點進來。」遠野幸子吩咐多崎司一聲，小碎步走到棲川栗身邊。

  「小司，」棲川栗看向多崎司，語氣嚴厲：「今晚你就一個人過吧，我們三你誰也別想碰。」

  「噗～」遠野幸子縮在她的肩膀後面，用手捂住嘴，發出好聽的偷笑聲。

  「幸子你笑什麼？」

  「呀，我笑你怎麼會把自己加上去。」

  「為什麼不？難道我不夠魅力了嗎？」

  「哈哈~」

  棲川唯受不了似的白了這兩人一眼，率先離開，兩人緊隨其後。

  多崎司稍微整理了一下和服，跟在三人身後走進和室。

  和室內充滿喧譁，聲音不會太吵，也不會太靜，每個人談笑時都幾乎保持著同樣的音量，顯示出完全一致的教養。

  身穿黑色紋付羽和服，容貌俊雅不凡的多崎司，自一進門開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