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毒點心,暗潮湧動
2024-09-25 04:01:01
作者: 芙蕖
唐沁就是被她這乍然而起的責罵聲吵醒的。
她雙眼朦朧的起來,念襄見了,連忙過去扶。
「主子,可還好?」她很有些憂心,「您方才睡過去了。」
「睡?」唐沁掀開身上蓋著的衣裳,緩緩站起身來。
她分明沒有困意,怎麼會突然睡著?
她瞅了眼手裡的蓬衣,見一旁的蒲團上沒人,「長公主呢?」
話音剛落,一道聲音就傳了進來,「二妹醒了?」
唐沁眸光微冷,將手裡的蓬衣丟過去。
「你搞了什麼鬼?」
唐翹下意識接住,笑意盈盈遞給艾艾拿著,一臉無辜,「二妹可是冤枉我了,我分明什麼都沒有做。」
見唐沁不信,她攤了攤手,「不信你自己來查。」
她都能叫人查了,哪裡又真有證據能叫人抓住。
唐沁暗自冷哼,轉身跪坐下去。
唐翹笑了笑,也跟著矮身下來。
才低頭下去,便見金身佛像身上的光芒越發盛了起來。
殿外腳步聲由遠及近,宮燈的光將佛堂內照耀得越發亮堂。
「章嬪娘娘到!」
唐沁聞言就先冷聲了一句,「一個嬪主,架勢倒挺足。」
章嬪入內來,忙不迭就撲到了唐翹身邊。
「我的兒,你受苦了!」
她依舊妝容精緻,衣裳也是早就穿戴好的,眼眶裡蓄滿了淚水,更襯得她楚楚可憐又慈母心腸。
若不曉得她心思如何,只怕要被她這模樣被騙實在了。
唐翹垂眸,掩下眸光里的冷色,嗓音軟和而動容,「秋夜裡冷,更深露重的,娘怎麼來了?」
「今日娘忙著宮裡的事情,才曉得你被太后責罰跪佛堂抄寫經書。」她從腰間取出一塊嶄新的方帕來,輕輕按了按眼角的薄淚,「是娘無能,娘去了慈安宮求情,可太后她不許我帶你出佛堂。還說,要叫你在佛堂跪足三夜,白日裡還不能耽誤學業。」
「你說你在這佛堂里,也沒個照應的。」她哭哭啼啼的從侍女手中接過食盒來,一一打開,擺在唐翹的跟前,「這麼晚了,你也餓了吧?娘給你帶了吃食來。」
「芙蓉流心糕?」唐翹看著這幾道一看就精緻可口的點心,「娘如何曉得我喜愛這個?」
「聽旁人說你愛吃,我便叫人備下了不少。」她親手去捏了一塊,遞到她手邊。
唐翹並未立時接了。
章嬪眸光微暗,臉上笑意漸深,「芝芝,怎麼不吃?」
唐翹搖了搖頭,再抬眼時,眸光里便只剩了單純無害和些許無措。
「女兒尚在受罰,這合規矩嗎?」
原來是擔心這個?
章嬪笑了笑,手再往前伸了伸,「娘是悄悄來的,沒有人會曉得。」
唐沁在一旁冷哼不已,「章嬪還真是愛女心切啊。」
章嬪聞言臉色微有些窘迫,連忙道:「二殿下勿怪,若是殿下不嫌棄,我也給殿下備了一份。」
「是嗎?」唐沁轉眼過來,目光卻看向章嬪手中那塊糕點,「那本殿要你手中那塊。」
章嬪瞳孔微縮,正要解釋什麼,手裡的糕點便被人迅速接了。
「二殿下眼高於頂,竟還看得上這小小的一塊點心嗎?」唐翹不悅地看向她。
唐沁見狀只是微微勾唇,「長姐喜歡,妹妹我自然不好奪人所好。」
章嬪連忙將給唐沁準備的吃食親自端過去,因為景貴妃的緣故,頗有些討好的意思在裡頭。
唐沁任由章嬪親自給她擺吃食,目光越過章嬪,向唐翹投過去一個嗤笑的眼神。
有章嬪這樣的生母,唐翹早晚會被拖累死。
翌日天晴,一大早的,章嬪便雷打不動地到慈安宮請安。
這個時辰,其他嬪妃都還沒到,太后一隻手倚靠在扶手上,眼神微眯著看向底下的章嬪。
「你送去的東西,她吃了嗎?」
「吃了。」章嬪頷首,「妾身親眼盯著她吃下的。她並未起疑。」
「可還做得乾淨?」
「同樣的東西,二公主也吃了。就是查,也查不出來。」
「如此就好。」太后才算放下心來閉目養神,「一開始哀家還想著用她來給八皇子鋪鋪路,眼下瞧著,她卻還有別的用途。」
這些年,永豐帝登基以後,頗得人望。加上今年湖州的事情,正是民心匯集的時候。
士族已然入京,翻過年去便要是科舉了。
她再不動彈些,這天下,她當真就是一絲都做不得主了。
「娘娘是說,那十萬兩的事?」章嬪不解,「可皇室子嗣的用度,這些不過是尋常。即便再多渲染,只怕也不好挑動人心。」
「只靠京中,自然是無用。湖州那邊一併發作,雙管齊下,才有威懾。」
章嬪恍然大悟,大讚不已,「太后英明!」
袁太后終於又睜開眸子,輕輕掃了她一眼。
「渝州的事情,哀家已經遣人去料理了。眼下你暫且是不會有影響。可眼瞧著明年科舉過後,新的一批人也要入宮來了。你若再不加緊些,屆時還有你什麼位置?」
章嬪聞言垂眸,咬唇,「陛下這些年看在那倆老不死的恩情上,對妾身很有些照拂。可自打那野丫頭入宮,陛下是連茯苓宮的大門都不曾入過。就連之前景貴妃頗有些失勢的意思,陛下都不曾……」
「那是你蠢,不懂得用人心。」太后懶得再看她,「罷了,你先養好八皇子是要緊事。其餘的,哀家自會為你安排。」
章嬪大喜過望,福身下去,「多謝太后!」
「那丫頭身上,多用些心吧。」
橙黃色的嬌陽自廊檐間的雀替縫隙間穿透而來,刺眼得緊。
唐翹在艾艾的注視下,服下一粒白色藥丸。
艾艾咬牙,暗恨不已,「那章嬪還真不是人,這樣都敢給主人您下毒!還好您早有所料,吐了出來,可不管怎樣,還是有些殘存的餘毒。」
「她敢下毒,自然是能篤定無人能查得出來。」唐翹飲了小半杯水,將嘴裡的苦味沖淡,「倒是袁太后,當真謹慎。」
「還好,過了這一日,她應該不會再懷疑您了。」
「只是暫時罷了。」唐翹看了眼匣子裡的解毒丸,「這樣的毒,日後還少不了。」
她眼下的身份,對太后而言還有用處。
不過只是短時間內罷了。
所以太后會一直給她用慢性毒,直到她死的那一日。
譬如上一世。
「那您總不能一直吃吧?」艾艾懸心不已,「這毒雖是慢性毒,可太虧損人了。」
「掩人耳目而已。」唐翹合上匣子,看向外頭。
初九匆匆進屋來,「殿下,湖州出事了。」
宣政大殿上,門下省負責諫議和檢舉的官員們義憤填膺。
「五皇子至湖州後,表面上施行正事,其實卻日日流連往返於煙花之地,收受地方官員賄賂不下數十萬兩白銀,房中妻妾更是收納無數。」
「現任湖州刺史嚴端,本與蔣廉等人牽扯頗深。可因五皇子包庇之罪,以至嚴端不僅未受任何懲戒,更以清官之名升遷為三品大員。此事一出,湖州物議沸騰,無數民眾聚於湖州皇家驛館前跪坐。」
「除此之外,京中關於昭華、寶儀兩位公主大肆揮霍銀錢一事更有爭論。湖州鹽民受盡剝削之際,身為皇室公主的二位殿下卻可以不顧及大邕禮法以男子之身,逍遙於富庶之地,穿金帶銀,奢靡無度。市井之中,流言無數。」
「懇請陛下,懲治五皇子與兩位公主,以正視聽,以平民憤!」
「臣附議!」
「臣附議!」
滿朝文武,幾乎半數都跪了下去。
永豐帝眸光驟然黯淡。
「當真放肆!」
常禮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長嘆出聲。
這京中,到底是要變天了。
咸芳宮,侍女得了消息,連忙入殿稟報:
「主子,陛下下旨徹查湖州五皇子舞弊之暗,更斥責了兩位公主!眼下宮中宮正司的姑姑已經前往國子監拿人了!」
玉嬪聞言,驚喜得從座位上站起來,「當真?陛下斥責了昭華和寶儀?」
「千真萬確。」侍女激動道:「奴婢使銀子打聽過了,陛下震怒。據說還要削了兩位公主的封號!」
「這可真是天降的大喜事啊主子!前頭那兩位公主下去了,滿宮裡,便唯有咱們寶靈殿下了!」
「先容我緩緩,容我緩緩。」玉嬪還覺得有些不切實際地坐下來,執起旁邊的茶狠狠灌了一大口。
清茶提神,總算叫她回了些神思。
她放下茶盞,「咱們急不得,急不得。陛下他,很是疼愛那兩個,若是陛下心存憐意……」
「你,」她忽然定睛指了那侍女,「快去國子監,將妍兒叫回來!」
「無論如何,叫她去紫宸殿跪著替她兩位姐姐求情!」
侍女大驚,「眼下兩位公主正得民憤,三公主再去求情,豈非……」
「你懂什麼?」玉嬪雙手搭在扶手上,手指節微微緊曲,「皇家子嗣,陛下再怎麼懲罰,最後也會因為是子女的緣故心疼。秦國公府和淮陽侯府還當勢,兩位公主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何況陛下仁厚,又最是看重家族和睦,就算她們真的因此失去陛下的疼愛了,妍兒此舉,陛下也只會動容不會遷怒。等過幾日,尋個合適的由頭,叫妍兒親去廣濟寺走一遭為國祈福,再做些施粥救人的善事。有了那兩個的襯托,方能叫人看出我妍兒的好來。」
侍女驚喜不已,「奴婢這就去!」
玉嬪卻連忙叫住她,肅色囑咐道:「出了咸芳宮,便一定要表現得悲傷落寞。妍兒那裡,更要交代好。」
「主子放心,奴婢曉得!」
看著侍女收斂了笑意穩重地邁步出去,玉嬪卻如何都閒坐不住了。
這潑天的皇恩與富貴,也該輪到咸芳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