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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昭華,你有沒有心?

2024-09-25 04:00:49 作者: 芙蕖

  「嗯。」

  她合了門,微撩衣裙,坐到他的對側,目光不自覺看向食盒。

  「飯菜不合胃口?」

  他沒有說話,手指纖細修長,緩緩摩搓著食盒封蓋。

  打磨過的竹子,摸過時觸感生涼,不會覺得粗糙,卻也不過過度柔軟,是恰到好處的觸感。

  可許是摩搓過太多回了,連那些細膩的紋理,都有跡可循。

  他抬眼,晦暗眸光里,藏著許多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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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華,」似是花了極大力氣,他唇角都在顫動,「你有沒有心?」

  他想起那年秋天,他自北境迎她歸京。

  彼時大邕內憂外患,無一定處。

  她來與他說聯姻事宜時,哪怕知曉她的目的只是為了西北兵權,可他仍舊甘之如飴。

  定北王府內的紅妝,處處都是他親手布置。

  整整七年。

  那七年裡,他日日都從大紅喜字下走過,盼望著有一日,她能同他一起看成雙成對的雙喜。

  可她偏偏寧願以自己身死來換取新帝穩固政權,卻也不願同他多走一步。

  只在退婚前一日,命人給他送來了一碗蓮子粥。

  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

  「你怎麼不打開看看我給你送的什麼?」

  霍轍語氣煩躁又焦躁得厲害,「不想看。」

  唐翹笑了笑,「不是蓮子粥。」

  霍轍猛得一怔,手指微縮。

  忽然就想打開蓋子瞧一瞧。

  可隨即便覺得這舉動有些彆扭了,不肯動。

  唐翹自顧自上前去將他那手撥開,將裡頭的盅碗端出來。

  「是藥膳。北燕的珍草烏皮枸製成的,配上銀絲美人面,更能抑制你體內的毒素。」

  霍轍這才悄摸摸伸長了脖子去瞧。

  果真不是蓮子粥。

  他輕咳了一聲,耳根有些泛紅,「你會有這麼好心?」

  話雖如此說著,手卻極為誠實地去將那盅藥膳從唐翹眼前薅到自己這邊來。

  「這不是有愧於你,不能眼看著你死了嗎?」唐翹對外頭喚了一聲,寄留便迅速開門來,「將你們主子的藥拿去熱一熱。」

  寄留下意識就「哦」了一聲,然後過來端東西。

  霍轍等人走了,才覺得不對勁。

  寄留什麼時候都聽昭華的話了?

  他想說些什麼,想了想,卻又暗自樂起來。

  這樣也好。

  許是渾身鬆快了,他坐姿也懶散起來。

  眉眼就那麼一挑,便很有些偏偏佳公子的風流模樣,「你是怕我死?還是別的。」

  唐翹卻正色了,「我是想謝你。」

  「長公主怕是謝錯人了。」他笑著避開她的視線,「我除了借一匹馬,其餘可什麼都沒做。」

  「杭州的銀絲美人面,是你的。」

  若非聽聞杭州有銀絲美人面,為救母后,入苗疆被七修蛇攻擊的,必定便是她了。

  霍轍垂眸笑了笑,沒說是也並未說不是。

  「下次若真要謝,別送吃食了。」他搖頭直笑,「真的。」

  他有陰影了。

  「這幾日的坊間傳聞,你可聽見了?」他問。

  「鬧得沸沸揚揚,我不想知道也難。」

  「想不想知道是誰搗的鬼?」

  「你知曉?」唐翹狐疑。

  霍轍起身,走到雅間的望台處,「你自己來看便知了。」

  唐翹與他並肩而立,看向街心。

  那兒正有三位酒徒被金吾衛大張旗鼓地抓了,許是金吾衛兵手段過於粗暴,惹得那三位酒徒破口大罵,看旁邊人群的反應,那三人嘴中的話,似是關係到什麼不能言說的人或事。

  偏偏今日的金吾衛街使能耐弱了些,竟由著那三位酒徒的嗓門傳遍了。

  怎麼看,都透露著不正常。

  「左金吾衛雖是由李大夫掌管,卻是隸屬於兵部。如今的兵部,除尚書趙邡外,二把手便是兵部侍郎,馬仲斌。此人盤踞兵部多年,明面上,是淮陽侯府之人。」

  霍轍這麼一說,她便有了思路。

  「淮陽侯府的人若要動手不必等到今日了。」

  那就只可能是,袁太后了。

  今日出現的金吾衛不是意外,那三個酒徒……也不會如此巧合。

  「給你說一個格外有趣的。」霍轍勾唇,狐狸眼裡閃爍著興味,「那三個酒徒,收過朝陽公主的賄賂。」

  北狄使臣自來大邕起,目的就十分明確了。

  霍轍自然早早派人盯著了。

  「所以,究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呢?還是螳螂與黃雀,本就是一體?」唐翹忽而展眉。

  與暗地裡的人斗有時候是很累的。

  除非暗中的人先按耐不住,先走出一招。

  「太后自袁二流放後,也算沉寂了一段時日。卻原來,是等在你這裡。」

  「湖州事宜快要結了,太后斷了一臂,怎能甘心。山外樓的事,除了寶儀的人,無人曉得。看來我得將這消息也告訴她,免得寶儀還不曉得自己手底下漏了。」

  這樣的話,若是旁人聽了,定然覺得她疼愛妹子極了。

  可落在霍轍耳朵里,就嘖嘖搖頭。

  「當真是最毒婦人心。」

  太后借淮陽侯府的勢令唐翹身陷輿論,淮陽侯府雖不同情唐翹,但必定會介意太后拿淮陽侯府借刀殺人。

  如此一來,唐翹便從一對一的局面,變成二對一了。

  唐翹意味深長看他一眼,「說得好像霍世子多光明磊落。」

  許歸璋的臉,一時半會可還好不了。

  「如今滿京城都在尋那賊人,世子也不藏藏尾巴嗎?」

  「若非因為要留著人給你收拾,許歸璋,早便死了。」他沒臉沒皮地笑,「長公主殿下不是要還恩嗎?我若被抓入大牢了,殿下可得來救我。」

  「霍世子怕是忘了。」她笑意盈盈從懷中抽出一根銀針來,「我跟人學的,是自救殺人的功夫,不是救人的。」

  銀針針尖鋒利無比,閃爍著冷光。

  霍轍見狀,便緩緩坐回去,扶著額頭,「說起來,殿下許久沒來替我扎針了。慈真大師說,若再要不給行針,體內濁毒積蓄,會有性命之危。」

  唐翹收了針,瞥他一眼,「霍世子何時這樣病弱不堪了。」

  就是沒有銀絲美人面之前,他也沒有這副做作死相。

  叫人奇怪的是,這回霍轍沒有再吭聲,異常安靜起來。

  唐翹微微皺眉,看向他。

  不知何時起,他臉色漸漸蒼白起來,手心都捏實了,額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凝聚。

  唐翹見狀心漏了半拍,連忙過來執起他的手把脈。

  這一探,便叫她眉心皺得更緊了些。

  「不是已經服食了銀絲美人面嗎?為何還會如此?」

  就這模樣,莫說暫且壓製毒性了,哪怕是兩年後那道坎,他都不一定能過。

  霍轍想抽回手,卻被她死死按住。

  沒力氣了,他便也不再掙扎,綻放出蒼白的笑容,「許是體質不同一些。」

  千人千面,於病症上也是如此。

  唐翹收回手。

  替霍轍尋解藥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她細細簌簌從懷裡或袖口裡掏出些東西來,看得霍轍瞠目結舌,啞然失笑,「你怎麼能揣這麼多東西?」

  「省些力氣說話罷,躺下去,我給你扎兩針。」

  唐翹從雅間裡頭尋了根蠟燭來,又取了酒,將銀針過了過,可後頭的人,居然還未有動靜。

  她狐疑地扭頭,便見霍轍努力撐著桌案,卻如何都起不來,見她看過來,便很有些羞愧地道:「身子沒力了。」

  不應該啊。

  她暫且將手中的東西放了,過來扶他,心中卻納悶。

  銀絲美人面就算不能完全抑制毒性,也不該反叫他更虛弱才對啊。

  難道真如他所說,病症不對?

  她心中疑慮漸起,扶了他緩緩向一旁的床榻走去。

  大約真的是體力不支了,他由她攙著,走的極慢,身體也在發熱。

  唐翹心想,看來得多扎兩針,還得退熱呢。

  正想著呢,外頭寄留火急火燎地回來了。

  「殿下,藥膳溫好了!」

  唐翹招了招手,「藥放著,你過來扶你家世子。」

  她還得弄弄她的針。

  寄留一見自家世子發病這樣嚴重了,藥罐子都險些拿不住,連忙疾走過來,從唐翹手裡接過自家主子的手。

  小心翼翼地攙他:「主子,屬下來扶您。」與此同時他又是擔憂又是害怕,「主子您前幾日不是還……」

  霍轍撥開他的手,「我有些事情要找歸佑,你去叫他來外頭候著見我。」

  「歸佑?」寄留納悶,不是才派出去不久嗎,怎麼又要去尋?

  話說回來,他總覺得自家世子應該比起前些日子要好些了呀,明明手勁兒也不弱啊,輕飄飄就將他推開了。

  怎麼方才瞧著一臉虛脫?

  「怎麼?」霍轍冷冷瞅他。

  寄留被這眼神駭得突然似武學者打通任督二脈一般福至心靈,他咽了咽口水,瘋狂搖頭。

  「屬下這就去!」

  唐翹看著急匆匆又跑出去的寄留,頗有些愕然,「這孩子怎麼成日裡慌裡慌張的。」

  能跟在霍轍身邊,寄留絕不是能力不夠到需要驚慌的地步。

  霍轍笑了笑,「年歲太小,不懂事。」

  寄留人傻,看不明白局勢。

  看來得早些給他物色個媳婦。

  他緩緩躺下去,這回不必她提醒,霍轍也知道該先脫衣服了。

  唐翹卻制止了他,「不扎那兒。」

  她晃了晃銀針,「把你袖子擼起來便可。」

  霍轍眸光微凝,搭在衣領上的手便停住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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