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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霧香花

2024-09-24 14:56:41 作者: 芙蕖

  這場雨連綿下了數十日,直到月底時,方有所消減。

  浮塵寺居於山腰,雨後百花吐蕊,竹霧氤氳,當的是人間好去處。

  

  「慈真大師眼光獨居,選了這樣一個好地方建寺安居。」

  唐翹是頭一回來這裡,這樣遠離繁華之地的山間清晨,最是叫她覺得心安。

  當然了,若來寺門口接她的不是霍轍的話,她更能舒心許多。

  「長公主來往於皇室勛貴之間,竟也會覺得這浮塵寺是個好去處?」

  許是怕山間冷風,他依舊裹著厚實的衣裳,只露出頭和手,似笑非笑側目看她。

  好好的心情便這樣被破壞了,她頗覺此人可恨。

  「俗話說得好,蘿蔔青菜,各有所愛。霍世子有這閒心計較浮塵寺於我是不是個好去處,倒不妨找慈真大師多調幾味甘藥,免得滿嘴苦味蓋不住,連帶嘴都是澀的。」

  說完她駐足,將出門時艾艾給她準備的防山寒的暖手套子扔給他身邊的歸佑,「雨後山間陰冷,世子還是顧好自己罷,若是凍死了可怎麼好?」

  而後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歸佑手裡平白多了個暖手套子,有些懵。

  稍加思索後,試探性地給自家主子:「這暖手套子……」

  霍轍看著她的背影在笑,隨手接過歸佑遞過來的東西,自顧自戴在自個兒手上,翻著手欣賞品鑑。

  「瞧著倒是可愛,就是稍微小了些。」

  歸佑只慶幸今日寄留沒有跟著來,否則定要無腦接上一句:本就不是世子你自個兒的東西,那可不得小嘛。

  這廂唐翹才丟了霍轍走了兩步就後悔了。

  她不識路。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大踏步往前走就是了,總歸能遇到兩個沙彌。

  直到……這一刻。

  看著眼前左右分叉的兩條路,她嘆了口氣望向身邊跟著來的倆侍女,艾艾年紀小,所以她問的另一個,「蘇荷,你說小沙彌也要荀休嗎?」

  浮塵寺建築雖不甚宏偉,可占地也不小啊,怎麼走了這麼久沒遇到個小沙彌。

  不是說浮塵寺養了許多人?

  「這……」蘇荷雖然才從皇后身邊過來伺候沒多久,卻也知曉自家主子不是位陰晴不定的主,於是大膽猜測道:「奴婢之前曾聽聞,浮塵寺的小沙彌承師之恩,幾乎都看醫書,每月有一段時日會結隊入深山辨藥採藥。」

  唐翹恍然大悟,「原是我忘了這茬。」

  若非沒有沙彌在,怎麼又還勞動霍轍出來接他?

  「隨便選一條路先走罷。」

  總歸都是在寺里,就是選錯了也不至於遠到哪裡去。

  半個時辰後……

  終於疾走到一處假山跟前,三人憋著的氣才敢放開。

  「方才那什麼花啊,臭得熏人。」艾艾大口呼吸著空氣。

  蘇荷雖沒說什麼,可想及方才那花的味道,還是臉色發青。

  三人中唯有唐翹稍好些。

  「霧香花,生於山間,見竹霧而開,其臭遠播,三里不絕。」

  前世師傅口中世所罕見的良藥,誰知道這裡竟種了一地。

  「什麼香花,明明是臭花。」

  艾艾每每一聞到還是想吐,反胃。

  正狼狽之際,前頭一道清越悅耳的聲音傳來:「長公主果真喜愛浮塵寺,竟留戀景色這樣久。」

  霍轍就站在那裡,雙手揣在暖手套子裡,笑意吟吟地望著她:「轍已經等候多時了。」

  許是長久不運動了,猛然間走了這麼多山路,還是連走帶跑的,她腿有些發酸,人卻站得直。

  她緩緩將方才用來捂嘴的絹帕收回放在腰間,笑語嫣然道:「說來也是,不知怎的,打一與霍世子分開,這山間空氣都格外清新宜人。」

  「是嗎?」他眼角含笑,「慈真大師種的霧香花竟有這功效?轍竟從來不知。」

  話音方落,唐翹就聽見身側一陣乾嘔。

  艾艾弓著身子:yue……

  「嘖。」唐翹閉眼。

  這不成器的。

  慈真大師居住的院子大都取藥名,他最愛最常住的,便是「當歸院」。

  到的時候慈真大師在煮茶,頗有些歉意對她道:「招待不周,殿下先來喝杯茶,過會子就會好了。只是未來三日之內,殿下與二位姑娘怕是要喪失些嗅覺了。」

  另外兩個丫頭臉都是綠的。

  再也不敢亂走了嗚嗚……

  唐翹雙手接了茶過來,「也是我們誤闖,大師不怪罪就好。」

  「殿下是貴客,這話便見外了。」

  她莞爾,「若非來了,竟不曉得浮塵寺是這樣的景致。大師當真會住。」

  原本以為與尋常佛寺一般,卻不料竟跟個世外桃源似的,還是個種了許多稀罕採藥的世外桃源。

  慈真大師笑著又遞了杯清茶給霍轍,「多年前四處行醫的時候,此處還唯有一間小木屋,一對恩愛夫婦住在一起。」

  「只可惜後來戰火連綿,女主人為救親眷北上而去,從此杳無音訊,她的丈夫久等不得,便將此地賣給了我,孤身一人去尋妻而去。我也是因這機緣,才建了浮塵寺。」

  慈真大師話中寥寥幾語,卻道盡那夫婦二人的悲歡離合。

  唐翹心酸之餘也感慨,說來也是慈真大師那時已然有了名氣得先帝兩分敬重,否則大邕開朝之後,這樣好的地方,早被勛貴占了去。

  「那他二人,可在北地會合了?」

  慈真大師搖頭,「未曾有音訊傳來,只是那時候北地太亂了,一介女流,又如何在亂世生存呢?她丈夫即便尋到她,也終是空悲一場。」

  霍轍端了茶盞本要飲茶,聞言亦是下意識頓了頓,從杯盞與袖擺之間的縫隙里去看對側那人。

  見她無甚反應,他長長飲盡那茶,放了杯。

  「那女主人約莫太蠢,既知亂世不穩,明明有夫婿,卻還選擇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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