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入京

2024-09-24 14:53:12 作者: 芙蕖

  入京那日,晴空萬里無雲,是個極好的日子。

  她掀簾從馬車裡探出頭來,瞧看這盛京的繁華。

  看十里長街上樓閣高起,車水馬龍人煙阜盛。街道兩旁店肆林立,初升暖陽的金色光輝淡淡地傾灑在紅磚綠瓦、樓閣飛檐之上,給眼前這一片繁盛的盛京城晨景更添朦朧和詩意。

  來往之人或騎高頭大馬,或坐轎穿行,或由雪膚花貌的侍女們簇擁著嬉笑,錦衣玉帶衣香鬢影,沉浸於泱泱盛世里,自得其樂。

  

  這便是盛京。

  萬國交會之區,四海朝宗之所。

  是古往今來的名城,兵家必爭之地、兩軍對壘之場,幾度化為廢墟,又幾經繁華。

  極目遠眺,章翹也總算得以窺見昔年孟郊進士及第時的景象。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她想,難怪人人都嚮往盛京。

  「公主可喜歡盛京?」唐清問她。

  她頷首,「京城繁華,也熱鬧。」

  只可惜,所有朝代更迭、人事興衰都於其中浮沉,此地曾葬送了她的至親,也埋藏了她所有年少時的懵懂與青澀。

  盛京於她,是故土,亦是牢籠。

  馬車一路行駛,京城人都認得這是皇家的車駕,很是尊敬禮讓。

  日頭漸移,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侍女艾艾來扶她下車,「要入宮城了,公主請移駕。」

  「芝芝先去皇后娘娘處,我改日去來看你。」

  他這一趟去梁州發現了些事情,還得去紫宸殿復命。

  定北王父子和趙邡,眼下到了京師,也得先去陛下跟前走一遭,皆與她不能同路,唯有段戎受命護送她入後宮。

  下了馬車,換成精緻小巧的鸞轎,穿過順宜門,徑直往椒房宮行去。

  路上,段戎壓低了聲音道:「殿下,宮內不同於宮外,不論何時,殿下要謹記:謹言慎行。」

  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圍,才又小聲說:「在宮中,殿下不要輕信旁人。尤其是與關雎宮有關之人。若無把握保全自身,千萬記住要依靠皇后娘娘。」

  章翹清亮的眸光里添了幾分暗色。

  關雎宮,她自然記得。

  景貴妃喬氏,美貌傾城,出身世家大族淮陽侯府,父兄皆手握重權,景貴妃更是永豐帝青梅竹馬之好,恩寵數年從未間斷。育有當今陛下長子——四皇子唐持和大公主唐沁。

  哦不,很快就是二公主了。

  「多謝。」

  段戎對她笑了笑。

  他只是不願看到公主小小年歲便因為宮廷爭鬥,香消玉殞。

  「椒房宮到了,願公主殿下芳體康安,萬事稱心。」他抱拳,躬身一拜。

  章翹下轎,盈盈福身,很是鄭重:「多謝一路相護。」

  前世在梁州驛館遇刺時,她尚且年幼,並不能未卜先知,也不知曉該走哪條路能活命,是段戎牽著她一路廝殺,為了護住她險些丟了半條命進去才等到援兵趕來,右臂也因此重傷,再不能提劍做武將……

  而今生,這一路上除了梁州那次外,還有幾次小的伏擊,段戎能做到如今官位,武力是不低的,若非段戎一路護著,她不知還有命活沒有。

  這是恩,上輩子她記得,這輩子也不會忘。

  段戎連忙扶她,「殿下萬不可對卑職行此禮。」

  她便笑,「我如今還算不上是公主,不算犯忌諱。」

  段戎啞然。

  公主殿下,果然什麼都懂得。

  這樣也好,聰明的人在宮裡才能好好活著。

  「椒房宮的人來了,殿下,段戎告辭。」

  「公主請隨奴婢入椒房宮。」

  *

  椒房宮乃大邕皇后所居,紅牆砌就、綠瓦為頂,鳳凰繞柱金柱接地通天,怎一個「金碧輝煌」能夠道盡。

  稀罕絕世的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鳳凰展翅屏門長身而立,博古架上金獸爐香菸繚繞,青釉頸瓶中龍游梅正盛放,幽香四溢……

  她微低著頭,邁著淺淺的步子,緩緩走過白玉鋪就的地磚。

  緊跟著侍女繞過落地罩,遠遠便聽見珠簾裡頭傳來沉重的咳嗽聲。

  「進去吧,娘娘在裡面。」

  「公主到了呀?進來吧,咳咳……」

  那人嗓音輕柔無力,只聽聲音便給人油盡燈枯之感。

  章翹上前去,有侍女給她掀開珠簾。

  珠簾起,幾層輕紗還掩映,便見幾個青衣侍女擁簇著一端坐在軟榻上的貴婦人。

  通體貴氣端華無匹,鳳衣明黃為色、鳳羽為紋,點綴以挑染金線織花,珠釵華貴,服飾講究,可她妝面濃厚,卻也掩飾不住那股子憔悴來。

  「章翹,給皇后娘娘問安。」她上前,笨拙地行肅拜大禮。

  那青衣侍女一看就忍不住皺眉。

  皇后卻好像看不出這錯漏百出的禮一般,笑意吟吟叫她起來。

  「日後就不是章翹而是唐翹了。」

  她眉眼彎著,滿帶欣喜地看著她,「是大邕的長公主。」

  她的一生中,十三歲以前是渝州江津的民女章翹,之後是皇家的長公主,唐翹。

  *

  夜裡皇后命人送唐翹去配殿歇息,自己則靠在引枕上,詢問起身邊的女官素琴來。

  「那個尚宮局撥去伺候芝芝的侍女,當真冒犯了定北王世子?」

  素琴邊為她捏肩,邊道:「奴婢打聽過,確實是那春晴不知禮數,竟想借著公主的名義去接近世子,惹得世子發怒。逸王當即叫人押了春晴,沒再叫她伺候在公主身側。」

  皇后覺得頗為好笑,搖了搖頭,「一個尚宮局出身的侍女,竟然如此行徑。」

  素琴隱隱覺著有些擔憂,「怕不是,關雎宮那位也摻了一腳?」

  畢竟尚宮局可是景貴妃管著。

  「不管是與不是,此事貴妃都脫不了干係了。不過只是些毛毛雨,傷不了她什麼。」皇后對此倒很是淡然,如今更值得她在意的,是清凝殿內的唐翹。

  她問素琴:「公主沒受影響罷?」

  素琴搖頭,「定北王府的人雖然性子冷淡,可到底是明辨是非的,看得出那侍女所為並非公主授意。」

  「如此就好。將貴妃宮裡撥出來給芝芝那個叫秋雁的侍女也送回去,其餘的事,就讓貴妃頭疼去吧。」

  得罪了定北王府,可不是輕易就能收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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