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章 我們的時代（大結局下）

  沐游從異空間離開，回到土城的時候，林雪和兩個分身已經在高塔的入口前等待多時。

  但當沐游想靠近，兩個分身卻齊齊後退一步，有些警惕的看著他。

  具蛇炎牛的虛影從兩人身上冒出，同樣滿眼警惕。

  「小子，先別過來，說清楚你是誰？」具蛇吐了吐信子，如臨大敵的盯著沐游。

  沐游一愣，攤手：「我能是誰？」

  「你怎麼證明，你還是你自己？」具蛇追問。

  之前混亂之神忽然暴斃，他們已經猜到，沐游有可能被混亂寄生了，所以此刻別看走出來的是沐游，裡面裝的內在還是不是他本人，就連兩個分身也無法確定，因為契約了天災獸後，他們已經不能再和本體同步記憶，沒辦法知道本體身上發生了什麼。

  沐游懵逼，仔細一想，他好像還真沒辦法證明『我是我』。

  

  「是他。」林雪這時忽然開口，臉上原本的一抹愁容，轉為了安心的微笑。

  「你怎麼確定？」具蛇皺眉看向林雪。

  「我不會認錯的，是他。」林雪說著，已經衝上前，給了沐游一個擁抱，柔聲道：「歡迎回來。」

  「嗯……」

  沐游拍了拍林雪的背，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小雪，你在最後回到時間囚籠救我出去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東西？」

  「異常？」林雪愣了下，手指點了點下巴：「說起來，確實有個不太正常的東西。」

  「什麼？」

  「是一隻石化掉的水母還是章魚什麼的，飄蕩在你旁邊，保持著努力的爬回你身上的姿態，凝滯在原地，像是一個找媽媽的孩子。」林雪回憶著。

  「然後呢？你是怎麼做的？」沐游忙問。

  「我把它砸碎了……因為我感覺那東西看你的眼神有些兇狠的感覺，讓我有些不舒服……」

  林雪說到這裡有些忐忑的看著沐游：「那該不會是什麼有用的東西吧？」

  沐游卻笑著搖了搖頭，反而豎起了大拇指：「了不起。」

  「怎麼了？」林雪不解。

  「或許，你在無意間拯救了世界呢。」沐游笑道。

  「討厭，拯救世界的是你，我可不想搶你的功勞。」林雪嗔怪的錘他胸口。

  「那，我拯救了世界，你拯救了我。」沐游改口。

  林雪眼前一亮：「這個說法我喜歡！」

  ……

  「……」

  兩人濃情蜜意的時候。

  對面的四人已經傻眼。

  他們還在警惕沐游到底有沒有被寄生呢，人家兩個已經打情罵俏了起來。

  兩個分身和兩隻災獸面面相覷，不過林雪如此篤定的表現，也總算暫時打消了他們的心中的顧慮，這個沐游應該是真的。

  「小子，到底發生了什麼？」具蛇皺眉問。

  「說來話長了，等回去後，慢慢和你們說明，至於現在……」

  沐游看向土城的遠處，那道巨大的黑鳥身影。

  之前混亂之神死亡的那一刻，蜃貘和荒烏身上的天道契約自動解除。

  兩隻巨獸恢復了理智，蜃貘第一時間選擇了逃跑，不顧炎牛和具蛇的呼喊，像個被嚇壞的小孩子，連滾帶爬的逃出了土城。

  剩下荒烏，倒是也想逃跑來著，可惜被封印在聖槍下，根本動不了，只能忐忑的等待自己命運。

  四人來到荒烏面前，荒烏看到沐游，頓時瘋狂撲騰著翅膀，發出一聲聲厲鳴，眼底帶著明顯的恐懼。

  「冷靜點。」

  沐游看著荒烏搖了搖頭，豎起兩根手指：『兩個選擇，一，放你自由，但要先和我們契約，二，繼續被封印在這裡，無數年。」

  荒烏聞言冷靜了下來，眼珠轉動，沉默許久後，才試探性的開口：「在下需要先問清楚，是什麼樣的契約？」

  它才剛從混亂的魔爪下逃離，如果要再次簽訂那種生不如死的奴隸契約，它寧願繼續被封印在這裡。

  荒烏首次口吐人言，但讓四人意外的是，居然是個女聲，姿態也溫和的多，至少不像具蛇和炎牛，一口一個『本大爺』，拽的要死。

  「放心，不是賣身契，是和具蛇類似的契約，不會太多限制你們的自由。」沐游如實告知。

  荒烏沉默了數秒，反問：「你已經獲得了兩隻天災獸的力量，還不滿足嗎？」

  沐游搖了搖頭：「這不是多少力量的問題，如果我現在直接放你離開，你敢走嗎？」

  荒烏本想立即點頭，但隨即一細想，卻有些恐懼起來，是的，即便沐游真放了它，它也不敢直接走掉。

  因為那就意味著，沐游有可能在暗中對它繼續出手——要知道現在的沐游，可一點不比當初的混亂之神弱，尤其擊敗了混亂之神後，他可以繼續完善天道，今後的成就只會比混亂之神更高，誰能保證他未來不會變成下一個混亂之神？

  「我要的不是力量，而是和平，因此契約必須存在。」沐游嘆息道。

  天災獸們想躲著他，人類又何嘗不想躲著這些災厄。

  雙方都想對彼此退避三舍，然而現在雙方又都有毀滅彼此的力量，如果直接不聯繫，很容易演變成猜疑鏈。

  具蛇和炎牛對視一眼，也點了點頭，經過這次戰鬥，他們也明白了很難在沒有契約的情況下相信人類。

  和平契約的存在，反而是一種對雙方都好的保護。

  至於蜃貘……契約了三隻天災獸之後，僅剩的一隻就變得不再重要，因為一隻天災獸翻不起什麼風浪，更何況還是最膽小怕事的蜃貘。

  ……

  三個月後。

  地球，K市，奇趣寵物店門外，一輛輛的運貨車停泊，快遞人員從車上不斷卸下各種裝箱的貨物，擺在門前。

  屋內，一家人也都在忙活著各自的事。

  「靈兒，過來這邊，姑姑抱抱……」

  「別靠近壞女人，靈兒，快來姐姐這邊……」

  「這邊這邊……」

  ……

  玲瓏和眠眠趴在地毯兩邊的地上，看著當中扎著小辮的小寶寶，努力吸引著她的注意。

  這可難為了短腿的小姑娘，一邊是姐姐，一邊是姑姑，被兩個母性爆棚的女人來回逗弄，一會兒走向這個，一會兒走向那個，很快被兩人繞暈，在當中繞了個圈，最後迷迷糊糊的朝玲瓏走了過去，投入了玲瓏的懷抱。

  「看吧，她果然更愛姑姑……」玲瓏抱著沐游，得逞的望了眼對面的小丫頭。

  而對面小丫頭已經急的跳腳：「都說了用魔法是不行的，你這個壞女人……」

  一大一小爭奪沐靈看護權的時候，窗邊的一張躺椅上，打更人葛優躺在老爺椅上曬太陽

  可樂同樣保持著葛優躺，趴在他懷中呼呼大睡。

  打更人一邊擼貓，一邊翻看著手中的報紙，時不時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一口，悠閒愜意，活像個退休在家的老大爺。

  「這周噬神獸的擊殺數量又變少了啊……」

  打更人看著報紙上，一篇名為『人類與噬神獸未來預測』的專家專訪，不由皺眉。

  在這篇專訪中，這位知名的社會學專家直言，很長一段時間內，人類不可能真正的消滅噬神獸，要提前做好與噬神獸長期共存的準備。

  證據就是這三個月以來，人類目擊和獵殺噬神獸的數量，在逐周穩定的減少，按照現在的曲線，十年之內，人類就會自然的停止獵殺噬神獸。

  屆時，噬神獸就會漸漸和人類共存，而人類也會在之後漫長的時間裡，漸漸忘記現在的仇恨，接納噬神獸的存在，雙方文化彼此互融，直至若干年後，最後一隻噬神獸消失的時候，人類說不定還會舉行一場哀悼，感慨又一個『瀕危保護物種』的終結。

  這片專訪發出後，據說遭遇了廣大民眾的強烈抨擊。雖說如今戰爭告一段落，而大災紀的危機，也已經在一個月前，由沐游帶著創界石盤再次進入創界山順利解決。

  但人類和噬神獸的血海深仇，以及噬神獸帶給人類的那種被支配的恐懼，如今依舊殘留在很多人的記憶里，抵制噬神獸，儘早將其消滅殆盡，是廣大民眾的共同願望。

  不過打更人看完這專訪，倒是覺得還挺有道理。

  作為人類上層人員，他是知道一些隱秘的，比如戰爭結束後，人類軍方其實並不熱衷於繼續找噬神獸的麻煩，之前組織的幾波看似熱鬧的追擊，其實也只是迫於輿論壓力，做了做樣子而已。

  「不會真要共存吧？」打更人暗自嘟囔。他知道窮寇莫追的道理，但軍方這開擺的也未免太快了。

  「呵呵，共存是必然的。」

  具蛇的聲音自他心底響起，作為旁觀者和『心理學家』，它比人類看得更清楚。

  「這文章還是保守了，要本大爺說，根本不用十年，三年，你們人類就會迅速失去對噬神獸的興趣。」

  具蛇冷笑道：「在噬神獸失去繁殖能力的那一刻，人類和噬神獸之間或許還有一些慣性帶來的仇恨，但雙方之間的根本矛盾，其實已經在那一刻消弭無蹤。驅動戰爭打響的從來不是仇恨，而是利益。」

  「更何況，新生代不會記得你們當初感受到的仇恨與恐懼，以你們愚者繁衍的速度，就連僅剩的這點仇恨，也會很快被更迭消失。」

  「或許吧……」打更人呼了口氣，沒有反駁。

  小雅搬著一個沉重紙箱從門外走入，放在地上，擦了下額頭的汗水，看著外頭還有一大堆貨物，再看看屋裡都在摸魚玩鬧的幾人，也忍不住抱怨：「你們也來幫幫忙啊，明天就要開業，老闆說了，明天之前要弄好的。」

  打更人看了小雅一眼，好笑道：「小雅你也太聽話了，本體就隨口一提，開店這種事，晚個一兩天沒事的了。」

  「就是就是。」懷抱嬰兒的玲瓏點頭附和：「而且這店開不開的不都一樣嗎？咱家這條件，還差這點營生？」

  「不一樣，才不一樣……」小雅卻認真的搖頭，目光望向前台的牆面上，那一張張經營許可證，以及二老和各種動物的照片，柔聲道：「我們的店鋪，是一定要開起來的……」

  對別人來說，這是或許只是一家可有可無的店，但對她來說，這裡是家，世界上僅存的家……

  玲瓏和打更人對視一眼，都是默默起身，上前幫忙。

  「哼，壞女人快老實幹活去吧！」小丫頭如願以償從玲玲手中抱過了孩子，得意洋洋，狂擺鬼臉。

  「話說，採藥人呢？開店他不回來嗎？」玲瓏沒理會小丫頭，而是掃了眼左右，沒看見另一個分身的蹤影。

  「人家現在可是統帥呢，整天比總理都忙，哪像咱們整天遊手好閒。」打更人搖頭感慨道。

  終戰結束後，作為全世界焦點的幽靈船長，便直接功成身退，不再當眾露面，突出一個低調。

  但救世主的身份，又註定了他不可能低調，世界上無數雙眼睛，無時不刻不在盯著他們，所以必然需要一個人代表他長期出面。

  採藥人『義不容辭』的擔任了這個工作，他也是幾人中最適合拋頭露面的，一家人都是懶鬼，只有採藥人勤勤懇懇。

  之後一切的國際國內重大會議，都是採藥人作為沐游的代表出面的，被玲瓏戲稱為『沐家的外交官』，所有對外事務都由他打理。

  「不過，我可聽說了，這傢伙最近經常往薔薇學院跑呢……

  前段時間據說還有學生目睹了校園女神格格巫老師，跟某神秘男子約會的場景，讓無數純情少年心碎……」玲瓏神神秘秘的說。

  「靠！這小子，忙歸忙，啥都沒落下啊！」打更人驚訝。

  前些天他不經意間瞅見了採藥人隨時攜帶的行程表，上面那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看的他都窒息。

  沒想到都這麼忙了，這貨居然還有時間去泡妹？什麼時間管理大師……

  玲瓏八卦完，也滿意的笑了笑：「還行吧，總算沒耽誤人家姑娘，還算那死人臉有點良心。」

  「本體嘞？跑哪兒去了，不會也是去泡妹了吧？」打更人問。

  「老闆去星靈界進貨了。」小雅聽不下去了，趕忙為沐游辯駁。

  「進貨？進貨還帶著老婆一起？我看是去度蜜月去了。」

  「這甩手掌柜當的，孩子都留給我們帶，活兒也丟給我們干……」

  「就是就是……」

  兩個分身暗戳戳吐槽著資本家的壓榨，讓一旁的小雅聽得極為無奈。

  ……

  星靈界，紅薔薇魔法學院。

  沐游和林雪來到教學樓的一間大講堂門前，朝門內看去。

  講堂內，一名年輕知性的女子，正手持教學棒，在講台上侃侃而談。講述的內容，卻是以前被學生們視為洪荒猛獸的黑魔法。

  下方整個大講堂數百張座椅上座無虛席，甚至後排還有不少站著聽課的學生，全都表情認真的聽講做筆記。

  「關於『庚』符文的講述就到這裡，誰有問題可以問。」女子講完一段，在講椅上坐下，看向下方學生。

  下方頓時齊刷刷舉起了無數小手，似乎全都等著提問。

  女子隨便點了一個第一排的女生。

  「薇薇安老師，請問黑魔法和秘術，究竟有什麼區別？」女生問。

  「區別麼……用最通俗的話來說，可以安全使用的，叫秘術，不安全的叫黑魔法。」薇薇安自如作答。

  是的，這名女性魔法教師，正是被復活的薇薇安。

  在沐游一個月前重新進入創界山時，便從後台順手操控殘餘的可調動能量，將薇薇安的形體重塑。

  恰逢這時，玩家們在高天找到了『迴響石』的礦產，這種石頭是當初端掉的那個『秘術教會』，所研製的那種秘術結晶仿製品的必須材料。

  有了這種石頭，仿製的秘術結晶就可以大批量製造，至此，秘術已經成為一套完善的魔法體系，可以大量傳播。

  幾個秘術協會成員都很快補全了各自的秘術結晶，此外還剩一大堆結晶，看著浪費，而且隨著將來迴響石產量增大，這種結晶註定會越來越多。

  幾人商量過後，一致認為不應該讓黑魔法這顆明珠繼續蒙塵，所以一番運作，在紅薔薇學院和地球上開設了黑魔法課。

  地球那邊由幾個協會成員輪流擔任講師，星靈界則由薇薇安親自任教。

  本來只是實驗性質，沒想到實際開課後大受歡迎。尤其是紅薔薇學院，在傳說中災厄女巫的名號下，無數學生爭搶著要加入她的課堂。

  「薇薇安老師，要怎樣才能正式加入秘術協會？」另一個學生迫不及待問。

  他們都已經聽說，秘術協會是一個神秘的組織，由薇薇安所創，其內只有十二把交椅，分別以十二星座命名，分別由目前最強的12名黑魔法師擔任，據說只有加入這裡，才算是真正的內行秘術師。

  「想加入秘術協會？簡單，12名協會成員，你只要在黑魔法對決中打敗任意一個，你就能取代他的位置。」薇薇安說。

  下方響起一陣驚呼聲，天真的少年少女們激動的交頭接耳，討論著可行性。

  「那我要打敗白羊，成為首席秘術師！」一個小胖子說。

  「白羊麼……那你可要努力了。」薇薇安笑了笑，這時隱約感受到了外面的目光，朝門口看了眼。

  隨即轉頭看向下方學生：「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裡。」

  「下課。」

  教室內頓時紛亂了起來，薇薇安則抱著教案走出，來到沐游和林雪身旁。

  「本來還有點擔心你，現在看來多慮了，看樣子你很受學生歡迎。」沐游笑道。

  薇薇安白了他一眼：「你們兩個還好意思來看我。都說了別給我找事，好不容易事情結束，我正想待在家裡清靜清靜，這下可好，我一個準備養老的老太婆，把我天天拉來給一群毛頭小子上課，合適嗎？」

  沐游和林雪相視一笑，薇薇安看似在抱怨，但其實，他們都知道薇薇安樂在其中。

  辭別薇薇安後，兩人離開校園。

  不過剛到學校門口，沐游忽然發現了什麼，停下步子。

  「怎麼了？」林雪問。

  沐游朝大門口努了努嘴，林雪看過去，正好看到一個身穿巫師服的小男孩，清秀的小臉卻很有些眼熟。

  林雪驚訝的掩嘴：「呀，他不是……」

  她立即認出了這個孩子——正是左丘。

  當然，現在的男孩已經不是左丘，而是被沐游復活的紅袖的兒子。

  小男孩走出校門，便感覺到了身後跟蹤者的目光，忽然拔腿就跑。

  一連跑過兩條街，小男孩氣喘吁吁停下，有些害怕的回頭看了眼，就見一男一女依然陰魂不散的跟著他。

  小男孩頓時嚇得一個激靈，加速跑路，最後衝進了街邊一家漁鋪。

  片刻後，一名繫著圍裙的紅衣女子，提著菜刀衝出門來，像個護犢的母獅子：「誰，誰敢欺負我兒子？」

  結果找了一圈，附近並沒有任何可疑人物。

  小男孩從女子身後走出，看著周圍街坊指指點點，面色通紅，急忙拉著女子衣角：「母親，快回去吧，可能是我看錯了……」

  「兒子，要是學校有人霸凌你可一定要說，你是爸媽的驕傲，咱家雖然窮，但也不能隨便受人欺負。」女子柔聲說。

  「嗯，我知道了母親，快回去吧……」男孩窘迫的拉著女子回了家。

  距離漁浦百米外的一棟樓房房頂，沐游和林雪隱身在此，看著下方的女人帶著兒子回了家。

  不多時，家裡的男人也背著一筐魚回了家，親吻了老婆孩子，一家三口圍著餐桌，其樂融融的就餐，桌上只有寡淡的食物，對話也只是尋常的家常里短，這一家的生活平淡如水，卻細水長流。

  林雪忽然感覺到什麼，看向手邊的鐮刀。

  「她離開了……」

  「嗯……」沐游點了點頭，知道林雪說的是紅袖。

  紅袖死前，曾拜託了沐游，讓他有機會的話，規勸一下過去的她。

  之後還殘存了一股執念在鐮刀中，希望能夠在消失前看到他們完成承諾。

  規勸過去的紅袖，這當然是不可能的，那會改變歷史，所以沐游在之前進入創界山的時候，在後台順手復活了紅袖一家三口的數據。

  當然，在創界山復活或創建某個生物，是要消耗能量的，越強大的人物消耗能量越多。

  好在創界山本來就有一小部分空餘能量備不時之需，想復活神明級別的人不可能，但復活幾個普通人不成問題。

  沐游復活了紅袖一家三口，但也只是復活到普通人的狀態，身份則被他稍作修改，成為帝都中一家普通的居民，紅袖身份是廚師，丈夫是魚師，兒子則是有天賦的魔法學徒，一家人日子過的不算富裕，但很溫馨。

  紅袖看到這一幕，也算達成了心愿，那股求而不得的執念自然消失。

  沐游這時猶豫的看了眼林雪：「小雪，你的奶奶，如果你希望的話，其實也可以……」

  林雪卻知道他要說什麼，微笑著搖了搖頭：「不必了。就像你從未想過復活自己父母一樣，我們都明白，就算復活了，那也不再是他們。」

  她奶奶和和薇薇安不同，薇薇安是還活著，直接修復一個身體即可，靈魂並沒有改變。

  而她奶奶則是壽終正寢的，在一家人的陪伴下微笑離世，她相信復活不會是奶奶的意願。

  林雪搖了搖頭，轉移了話題：「那件『東西』，研究的如何了？」

  她問的是創世石盤。

  「還在嘗試……不過也差不多了，混亂之骨我已經在女兒幫助下融合完畢，那石盤的防禦已經鬆動，隨著天道的完善，再有幾個月，應該就能開啟。」沐遊說。

  「只希望，裡面不要是什麼壞消息……」林雪說。

  「放心，我能感覺到，這東西其實沒有惡意，反而……」沐游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完。

  旁人都說他摸魚，但其實他比誰都勤奮，這三個月來，他每時每刻都在暗中努力融合混亂神權，提升天道水準。

  「好了，先回去吧，明天要開張，家裡一群懶鬼，估計又是小雅一個人在忙活。」沐遊說完忽然想起什麼，看向林雪：「說起來，時間囚籠里的事，你可是答應告訴我的，至今也沒說半點。」

  林雪吐了吐舌頭，挽著他手臂：「因為，那實在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如果讓我講，每一秒我都不想落下，因為每一秒對我都很有意義……」

  「有多長？」

  「長到可以讓我們再次白頭偕老……」

  「沒關係，那就慢慢講，我們還有很多個可以白頭偕老的時間……」

  ……

  一年後的某天。

  昏暗的靜室之中，沐游盤坐在地，身下是那方磨盤般的創世石盤。

  沐游沉息靜氣，渾身的氣息在一陣暴動後逐漸平穩，轉而出現一種天人圓融之感。

  而他身下的石盤，此刻也隨著他的氣息改變，發生了某種變化，表面符文快速流轉。

  此時在沐游的腦中，一幕幕快速閃爍的光影浮現。

  沐游閉著眼睛，再次看到了那副流光溢彩的畫面。

  這次不再是一閃而逝，而是流轉的畫面，他從其中看到了那個高等文明從無到有的全過程。

  那是現在的人類難以企及的文明高度，隨便一副畫面揪出來，都足以讓現在的頂尖科學家鑽研多年，想破頭也想不明白。

  這個文明不斷璀璨，越發輝煌，每一幕都美的無法用言語形容，令人心馳神往。

  但直到某一刻，當這種璀璨和輝煌到達頂點時，畫面中的彩色光團卻轟然炸裂，變為一片昏暗死寂的殘骸廢墟。

  而在文明炸裂的前一刻，沐游看到成千上萬顆流星從光團中激射而出，飛向宇宙四面八方。

  每一顆冒火的流星中，都包裹著一面石盤。

  這些石盤經過一段段漫長的軌跡，不知飛行了多久後，最終掉落在一個又一個陌生的星球中……

  更多的畫面還在快速閃現，沐游一一看過，最後緩緩睜開了眼睛，吐出一口濁氣，心中已然有了明悟。

  這塊創世石盤，果然並不是一個侵略性質的東西，而是一封『求救信』。

  畫面中的文明光團，是一個水準遠超他們的大神級文明，而創世石盤，以及它所帶來的神性世界體系，都只是這個文明科技樹的很小一部分。

  然而就像畫面中那幕炸裂的光團，即便是這樣的文明，也在遭遇著某種滅絕危機。

  因為不知名的原因，他們的文明在鼎盛時期，發展陷入停滯，甚至倒退，各種因素疊加，最終導致母星炸裂，文明整體力量大幅衰落。

  但這個文明不打算就此落幕，也不打算另遷他處，還在努力尋找希望，盼望得到外界支援，拯救自己的母星。

  而這些石盤，就是他們向萬千未知世界送出的求救信。

  15星是石盤可承載的容量上限，並非真正的上限，在石盤的主世界還有更高的星級和更複雜的體系。

  完美天道，也只是掌控這塊石盤，去往那個世界完成救助的入場券。

  但這張入場券，混亂之神卻沒機會看到，因為這條路，唯獨不對肅清獸這件『工具』開啟，從這一點來說，噬神獸們確實很悲哀，不被本世界物種接受就算了，甚至不被自己的母文明接受……

  沐游平復了心情，起身將石盤存放進秩序空間，隨即離開密室，和家裡人說了聲，前往了高天，轉道秩序之城，來到戒林。

  兩天後，沐游到達了戒林第七層。

  「你要進月湖？」野人族長聽了沐游的要求頓時嚇了一跳。

  「可現在還沒到月祭……況且月祭之子已經誕生，就算月祭期間，月湖也不會再開放……」野人族長皺眉道。

  沐游點了點頭：「我知道，總之，先讓我試試。」

  「好吧……」族長也沒法拒絕，畢竟沐游才是月祭之子，理論上比他權限更大。

  族長帶著沐游來到了月湖之前。

  後方一群野人好奇的觀望。

  沐游獨自走向月湖，在湖邊停下。

  看著湖底封閉的石盤，沐游直接開口：「我要和世界意志對話。」

  伴隨他的聲音，湖底的石盤竟然自動移開，露出那方黑漆漆的洞口。

  周圍響起一陣驚呼，一眾野人直呼神跡，紛紛膜拜下跪。

  沐游沒理會野人的反應，穿上赤霄戰甲，跳入了月湖。

  很快，沐游沉底，落在了那方人臉石像前。

  「年輕人，我就知道，你會再一次來到這裡。」石像嘴唇蠕動，機械師的聲音從中傳出。

  「有關石盤的真相，世界意志早就知道了，是嗎？」

  「當然。」

  「世界意志的最終目的是什麼？」沐游問。

  「和你們生物一樣，生存。」

  「僅僅只是為了保持存在？」沐游有些失望。

  「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意義。而要生存，就要排除異己，這裡的【異己】，指的不是任何生物，而是別的世界體系。每個世界的體系，最終只能存在一套，原初世界體系和神性體系之間，也註定只能留下一個。」

  「只是想存在，何須那麼麻煩？神性體系的核心依託就是創世石盤，找人去將石盤毀掉，神性體系自然崩潰。」

  「世界意志沒有實體，無法直接出手，也無法對某個生物下達某種固定命令，只能用外部生態來間接引導生物們做出一個個選擇，直到將未來推向世界意志希望看到的局勢。」

  「更何況，破壞石盤談何容易，它永遠被掌握在既得利益者手中，既得利益者，怎會破壞自己已有的利益？就如母體屏蔽，在神性體系下誕生的生物，永遠無法升起破壞石盤的念頭。」

  「因此，必須先讓石盤流落到『自己人』手中。」

  「所以源初世界製造了『愚者』這個全新的種族，想讓我代勞破壞石盤？」沐游皺眉問。

  「破壞，只是一種選擇。另一種選擇，你應該已經看到了。」石像說。

  沐游知道他的意思，另一種選擇，是指他帶著石盤，前往那個高等文明……

  「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包括你們愚者，將來也有一天也會衰落，滅絕，被新的種族替代，世界就是這樣一個輪迴的過程。」

  「按照現在的提升速度，三百萬年後，你就將升級至15星。但這是最理想的情況，實際中因為有各種外部因素影響，實際15星的時間會比這個更短，大概一百萬年左右。」

  「到那個時候，你也會受到神性體系的上限威脅，和當初的神族一樣，面臨肅清獸的危機。到時你打算如何應對？你們可沒有噬神獸那樣通過嫁接寄生，讓自己降星的能力。」

  沐游沒有否認，從當初他從混亂那裡聽到神性體系的運行規則時，他就知道，自己將來遲早也有星級過高，面臨被神性體系清算威脅的一天，雖然那一天還很遙遠……

  石像說：「到那時，留在你面前的就只剩兩個選擇：毀掉石盤，或者帶走它。」

  「毀掉它，神性體系就會消失，而以神性體系為根基，創造出的魔法體系，也會跟著消失，不過已有的三個世界，以及現存的生物都會存活下來，並以某種方式融入源初體系中。」

  「帶走它，你則需要先達到14星巔峰，並且找回所有的權柄，這塊石盤會化為『方舟』，你作為『船長』，載著你和你選定的一部分人群，前往那個未知的世界，去更高級的世界闖蕩。」

  「而兩條路不管你選那一條，原初世界意志都將是贏家。」

  石像說：「除非，你哪條都不選，要繼續讓神性體系強行留下，但這麼做的代價，就是你和愚者就要重複神族的老路，由你成為源頭，所有愚者被一種新的寄生獸肅清，世界再次進入新的物種輪迴……我相信，一個理智的人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這就是你當初被月湖引導，製造出那些機械圖紙的原因？」沐游臉色古怪問。

  當時從月湖離開後，他從赤霄中發現了大量的機械圖紙，但這些圖紙全都要用到戒林中的材料，材料來源稀有不說，作用也很一般，被艾娃定義為『無效遺產』。

  直到此時，沐游才明白，這些並不是無效，而是月湖專門為人類準備的『禮物』，只不過藉機械師的手創造了出來。

  材料少不是問題，等今後神性體系消失，源初體系掌控了世界，整個世界都會變成戒林的環境，現在稀缺的材料，那時將變得到處都是。

  包括他一路在戒林中看到的一切生態，以及那對愚者先祖夫妻，和他們的兩個孩子，也都是月湖有意讓沐游看見的，目的是讓他明白，孱弱的人類在源初世界的體系下，同樣也可以很好的生存下來，甚至借著機械師創造的那套機械體系，還有機會再次成為霸主。

  源初世界所做的這一切，終極目的，其實都只是為了讓沐游在將來做選擇時，沒有後顧之憂，可以放心的將神性體系放棄掉。

  說到底，源初意志只是想繼續存在，至於它的體系下哪個種族當食物鏈頂端，它無所謂。

  而讓沐游頭皮發麻的是，這一切計劃，早在當初神族尚在，愚者還沒有誕生的時候，便已經安排好了。

  想通一切，沐游也不由感慨一嘆：當初妖精女王的故事中，那個天真稚嫩，任由外來者欺凌的『小男孩』，已經成長為一個有膽識有謀略的智者，從這一點來說，神性體系對源初世界也有好處。

  如果不是神性體系的到來，這個世界幾乎很難覺醒和成長，世界將在很長時間內保持著戒林深處那種連色彩都沒有，極其單調簡單的狀態。

  而神性體系的壓力下，世界意志不但覺醒了，也在快速做出改變，戒林由內到外，一層一層逐漸變得絢爛多姿就是最好的證明：源初意志也正在追趕，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有趣和美麗。

  「嘩啦……」

  沐游從湖水中跳出，落在沙灘上。

  周圍無數野人跪伏在地，虔誠的看著他，等待著他的訓誡。

  「我宣布……解散！」沐游開口。

  眾野人茫然的看著他，面面相覷，不太懂是什麼意思。

  「咳，就是各回各家，繼續正常生活的意思，月湖說了，今年戒林會風調雨順，大家不用擔心。」沐游只好補充。

  眾野人聞言這才興奮起來，急忙聽從命令，歡聲笑語奔回家中。

  現場瞬間人去樓空，只有野人族長還沒走，待沐遊走出，急忙跑來小心詢問：「月湖究竟說了什麼？」

  「你真想知道？」沐游笑著看了他一眼。

  「呃……如果可以的話……」族長尷尬。

  「月湖問了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現在，你已經是這個世界的『掌舵人』，這個世界未來的走向選擇權，掌控在你手中。那麼，告訴我，你會如何選擇？」這是沐游臨走前，機械師代月湖詢問他的問題。

  族長有些茫然，但還是下意識問：「那你怎麼回答的？」

  「不知道。」

  「不知道？」族長更茫然。

  「當然不知道，百萬年之後的事，誰能確定？」

  沐游笑了笑：「總之現在，屬於我們愚者的時代才剛剛開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