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2024-09-28 00:06:52 作者: 神仙桃桃

  第781章

  二長公主的拳頭捏起來,咬牙切齒地恨恨說道,「真沒想到他如此的卑鄙無恥。虧父皇當初對他那麼好!」

  江月白想到可愛的大女兒,九年過去了,心裡依然難過,「這裡面也有母后的錯。如果我當初堅持不允許大皇子跟你們一起玩,就不會發生這些事。」

  二長公主不禁想起當年父皇跟巴特爾的約定,淚水再次奔涌而出。父皇一定沒想到巴特爾竟然是這樣的人吧!

  而細思極恐的是,當初巴特爾跟父皇要這個約定的時候,動機是否單純呢?是真的喜歡,還是只想給自己找個保障呢?

  二長公主從內襟口袋裡拿出來狼牙金飾項鍊,緊緊地攥在手裡,憤怒地問道,「母后為何不殺了他替姐姐報仇?」

  江月白有些黯然,「因為他的血統。他是純正的成吉思汗黃金家族後代,對草原各個部落有不可撼動的號召力。他確實很有能力,這些年把草原治理得井井有條,大幅遏制了蒙族跟漢族的衝突,為大明創造了和平穩定的發展環境。」

  二長公主沉默了半天,咬了咬嘴唇,抬起眸子,望向江月白,「所以母后希望我能嫁給他,然後讓我們的孩子以黃金家族後代的身份繼承汗位對嗎?」

  江月白回望著二長公主,坐直了身體,目光深沉,「對,我還希望你能讓巴特爾立下字據只娶你為妻,讓他沒有其他的後代。你為他生下兩個兒子之後,親手殺了他,為你姐姐報仇。」

  「就沒有其他的辦法嗎?」二長公主低聲問道。

  

  「還有一個退而求其次的辦法。殺了巴特爾,推舉巴特爾的弟弟,野四紮跟太平公主的兒子烏日圖為可汗。但烏日圖是庶子,能否得到草原部落的認可很難說。無論哪裡都是嫡庶有別。」

  如今知道巴特爾竟然是殺死姐姐的兇手,讓二長公主更難接受嫁給他。

  可想到能為姐姐復仇,她又覺得自己應該這麼做。

  只是為巴特爾生了兩個兒子之後,她還能下手殺了他嗎?

  而且那意味著和她喜歡的人再也沒有可能。

  二長公主垂著眸子沒有說話,有些悵然地說道,「母后,我想靜一靜。」

  江月白握住二長公主的手,「不是非你去不可。也可以再等幾年,換別的長公主去也一樣。」

  二長公主在心裡暗自琢磨了一下。

  如果她不去,按照年齡順序,接下來就是謝貴妃的女兒,但那是罪臣的女兒,又是巴特爾的敵人,肯定不合適。再接下來就是小她兩歲的親妹妹五長公主,還有睿妃娘娘的七長公主。再接下來就是小她四歲的親妹妹十長公主.

  到時候為了穩住巴特爾,恐怕要派五長公主去。可五長公主那性子,活潑爛漫,心思純粹。恐怕到時候下不了手殺人吧,說不定還會提前暴露意圖。

  到這裡,她才明白為何母親前幾天默認了她跟巴特爾的十年之約。

  母親給她足夠的時間做出自己的抉擇。嫁跟不嫁,母后都會為她兜底。

  她想起來巴特爾對她說的那段關於責任的話。母后因為責任顧全大局沒有殺大皇子,沒有殺巴特爾。巴特爾因為責任顧全大局不能離開草原。

  那她呢,她的責任和顧全大局是什麼。

  她不敢去想。

  想到她愛慕的那個人,心裡就發痛。

  江月白忽而問道,「女兒,你心裡喜歡的那個人是誰?母后可以成全你們。也有辦法在巴特爾那邊隱瞞過去。」

  二長公主猶豫了一下,手指甲掐進了手掌心,她克制住心底的感情,淡淡地答道,「女兒並沒有心儀之人。」

  既然沒有結果,就不要開始吧。

  五月底,二長公主從草原回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很沉默。她窩在自己的公主府中哪裡都不去。就連太后喊她回宮吃飯都不去。二哥,三哥,四哥喊她聚餐看戲、遊山玩水,她也不去。

  她把自己封閉了起來。思考她這一生最重要的決定。

  要不要為了國家和復仇,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

  到了六月,韓子謙終於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這次他準備去看一看傳說中的希臘、義大利、西班牙

  當他啟航,離開天津港的第七天,他發現了一個在底倉工作的少年很奇怪,長得很像三殿下。他抓住了這個少年單獨進行審問,才發現是二長公主偷了太后的化妝包偷偷女扮男裝上了船。

  這個時候,出發不久,還可以靠岸把二長公主放在福州港。

  二長公主迫不得已,告訴韓子謙一半的真相,她跟巴特爾從小有婚約,還有十年之約。但她愛上了別人,暫時沒有辦法嫁給巴特爾。她想四處走走看看幾年再做決定。

  韓子謙眉眼淡淡,「愛而不得才是人間常態。」

  「所以我希望出走個兩三年。等我回來時,他已經娶親了,或許那個時候我就死心了,也就能安然嫁給自己不愛的人。」二長公主抱著腿,望著甲板,輕聲說道。

  韓子謙想到了自己。

  她嫁人了,是否就死心了呢。心早就死了,但愛意並未減退半分,甚至隨著海上航行,見識了各種各樣的人後,更覺她的珍貴,愛意反而更加濃烈。

  他站起身,皺眉問道,「你準備一直女扮男裝下去。瞞著三殿下?」

  見二長公主不吭聲,韓子謙皺眉。

  「航海途中十分艱苦,很可能一個月都看不見岸,兩個月都洗不成澡,常年吃不上蔬菜,還需要生吃海魚。可能遇到風暴,海盜,大渦流,直接捲入魚腹。你平日裡錦衣玉食,不適合跟著在海上。」

  「我從小習武,沒有那麼脆弱。」二長公主面色平靜,眼睛如同海水般清澈。

  韓子謙凝視著與江月白相似的眉眼,相似的神情。有些恍然。

  今年出宮開府,那意味著年十四。

  他不禁感嘆道,不知不覺中,竟然十四年已經過去,他已經四十六,鬢角生出了白髮。

  時間過得真快。

  見到江月白那年,她也是這般年紀,天不怕地不怕,被發現做壞事一臉淡定的模樣。

  見韓子謙沉默不語,二長公主不禁忐忑地問道,「韓少傅該不會要把我送回去吧?」

  韓少傅身上有一種獨特的威嚴疏離感,令二長公主心生敬畏。

  「對,」韓子謙點頭,將雙手背在身後,一臉嚴肅地說道,「被發現了是誅九族的大罪。到了泉州港,就送你回去。你母后知道你不見了,一定很擔心。」

  說著掃了一眼二長公主,索性把話說開,「你皮膚細嫩,還有耳洞,身上有香氣。女子的身份很快瞞不住。萬一出了什麼事,誰都擔待不起。我自己死不要緊。但會連累一船人被誅九族。他們和他們的家人都是無辜的。公主意味著責任擔當,愛護黎民百姓,而不是任性。」

  眼前的韓少傅身材頎長魁梧,下巴上有鬍鬚,雙目炯炯有神,一眼望去,陽剛威嚴之氣十足,不似其他的太監那麼陰柔。若不是二長公主知曉韓少傅是太監,外人僅憑外觀是看不出韓少傅淨了身。

  二長公主偏轉了眼神,皺眉看向一旁。

  「責任兩個字,我都聽出繭子來。原本我很認同公主該要負責任,可你們越是強調,我就越想掙脫。韓少傅,像你和母后這樣為了責任而活著難道不累嗎?您為何之前是少傅,如今卻換了身份?年輕時難道就沒有愛過想要娶的人?」

  二長公主平日裡是個安安靜靜注重禮儀的人,此時卻如此強硬地質問了一堆問題。著實讓人感到意外。

  面對她探究的目光,韓子謙沉默了片刻。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來,琢磨著該如何掩飾好自己。

  「公主殿下。只要您答應到了福州港就隨著護衛回京。臣可以如實回答您提出來的所有問題,絕無半句假話。」

  二長公主面露欣喜的笑容,「好。我答應你。」

  諸多往事瞬間湧上心頭,雜亂無章,讓韓子謙有些悵然。

  他垂下眸子,緩緩說道,「臣以前考了狀元,在翰林院擔任翰林學士,後來做了你父皇的圍棋老師,所以被稱為少傅。再後來,孝慈太后殯天,就是你父皇的母后,放心不下你父皇的安危,就命我自宮做了太監,近身保護你的父皇。這是公主殿下問的第二個問題。

  公主的第一個問題,臣這樣為責任而活累不累。」

  韓子謙嘆了口氣,「怎麼會不累呢。臣年輕時候是最無拘無束的一個人,看淡名利,無心權勢,不願受禮教的束縛。後來發現人因為有了責任,人生才找到了真正的意義。一個人總要為這個世界留下點什麼,才叫真正來過。累是累,苦是苦,可一切都值得。」

  二長公主不禁好奇地問道,「可太監被人看低,大學士被人尊重。您就一點不難受嗎?」

  韓子謙淡然搖頭,「臣要保護的是帝王,是大明的江山社稷。受這點委屈算得了什麼。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韓子謙說的是他自己,二長公主想的卻是她自己的人生。

  她急切地問道,「那第三個問題呢?韓少傅,以前有沒有喜歡的人?從此不能跟她在一起,有沒有很遺憾很傷心?」

  韓子謙覺得此時需要來一壺酒來回答這個問題。

  二長公主跟江月白如此相像的面龐令韓子謙有些恍惚,他思考了片刻後方才作答:

  「有。臣心裡有個一直深愛的人。不能跟她在一起,臣很遺憾。但看著她嫁人生子,幸福美滿,子孫滿堂,臣就為她感到開心。只要她幸福就行了。」

  自初遇她那天起,她或許就成了自己一輩子的軟肋。正是因為她,他才開始牽扯進政治的漩渦。

  倏忽間,他又覺得有江月白這樣的軟肋很好。因為她,自己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更有人情味的人。

  二長公主聽著這番平實而又深情的話,深受觸動,淚水盈滿了眼眶,顫聲問道,「那你愛的人知道你對她的感情嗎?」

  韓子謙垂下眸子不去看二長公主,淡淡地說道,「她不知道。她很幸福,臣為何要去打擾?」

  二長公主聽完這番話,突然轉過身去,對著船艙壁,掉下許多眼淚。

  韓子謙從口袋裡掏出一方手帕,遞給她後,關上門匆匆離開。

  待看清帕子上的被圈起來的一個「白」字,二長公主目瞪口呆。

  麗春曾無意中提起,韓少傅是她的師父,她的字她的書法都是韓少傅教的。那段時間,韓少傅在母后身邊照顧箭傷。

  難道???

  他偷了母后的帕子?

  她不禁回想起韓少傅第一次下西洋回來時,他抱著她摸長頸鹿時看向母后的眼神。如今想來,似乎特別溫柔。

  當然後來在給皇帝哥哥講見聞時,看向母后的眼神都是疏離而尊敬的。

  她睜大了眼睛,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就在心頭。

  是嗎?是那樣嗎?

  但那個問題絕對不能問出來。問出來就是罪過。

  她也不敢問。她知道問了也白問。

  她下意識地認為,韓少傅不可能污了母后的名聲,絕對不會。

  她將帕子洗乾淨了,還給了韓子謙。

  韓子謙拿著擦了擦手揣在口袋裡,似乎很不在意的樣子。

  又讓她感到迷惑。

  如果是她猜測的那樣的話,應該很珍惜那方帕子。怎會如此不在意。

  三王爺秦王知道妹妹偷偷上船的英勇事跡,伸出大拇指誇讚她。

  「厲害啊。真沒想到你平日裡文文靜靜的聽話得很,竟然這麼猛。母后發現你不見了,怕是要急瘋了。二妹,你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嘞!」

  面對三哥陰陽怪氣的嘲諷,還是那熟悉的配方,二長公主淺淺而笑,「三哥,您一路保重。」

  三王爺一改方才笑嘻嘻的模樣,「你回去路上也一路小心。放心,好吃的我會吃雙份,把你的那一份也吃掉。」

  「好啊。謝謝三哥。」二長公主依然淺笑著。

  三王爺總覺得妹妹有點奇怪,可說不出來奇怪在哪裡,撓著頭說道,「你以後不可再這般淘氣讓母后擔心。把我的那份孝心也給盡了。到時候哥哥給你帶好東西。」

  「好。」二長公主應著。

  隨後,韓子謙在福州港找到了當地的官員,命他們安排護送公主回京。還把船上的侍衛調配給了她兩位。

  福州的官員瞬間傻了眼,如臨大敵。這可是天降大鍋啊。差事辦得好不一定有賞,辦得不好可是殺頭的重罪。

  立馬安排了兩船士兵從海路護送二長公主回航。

  誰知回航路上遇上了被孟辛打得屁滾尿流四處流竄躲避的倭寇。保護她的士兵們幾乎傷亡過半,損失慘重。韓子謙留下來給她的兩個侍衛,身受重傷。福州港也遭到了猛烈攻擊,還是孟辛派出來的船隊將其打跑。

  因二長公主離家出走前留下了書信,告知母后說她要跟著韓少傅的船隊下西洋見識世界。江月白雖然覺得這種行為十分荒唐,但也沒有太多的擔心。

  不管是跟著去航行,還是被遣送回來。她相信韓子謙都會安排好。

  收到飛鴿傳書說,二長公主從海上回來,遭遇了倭寇襲擊,江月白心急如焚,對倭寇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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