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曾許人間第一流

  半個時辰後，蕭無鋒回到白玉京，走入高聳的南城門。

  不遠處，有一間布坊名為玉衣坊，生意極好，乃是京城有數的衣裳「牌子」之一。

  身姿高挑的少女雙手交疊，合握幾粒碎銀，在玉衣坊的牆邊等候，看見蕭無鋒走來，她眼眸微亮，迎了上去。

  「少爺，今天玉衣坊的小鳳掌柜給我結了女紅刺繡的工錢，有不少呢。」

  鵝蛋臉溫潤似美玉，雪白肌膚宛若凝脂，迥然有神的丹鳳眼搭配遠山般的眉，顯露若有若無的英凜氣，其面容足以當得上精緻如畫的讚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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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黑亮麗的頭髮簡單盤起，用舊的木簪作為點綴，身穿丫鬟侍女的清荷裳，卻也難以掩飾她清水出芙蓉的自然純真之美。

  「墨珏姐，你不用給我，自己留作私房錢便是。」蕭無鋒搖頭。

  少女本名即墨珏，多年前還是嬰兒的她被出遊踏青的蘇嬋玉撿到，由於即墨這個姓氏太過特殊，蕭無鋒從小便叫她為墨珏，外人也都以為墨珏就是她的名字。

  「不行，我的就是少爺的。」即墨珏黛眉微凝，快步走到蕭無鋒身前。

  清風捎來少女的體香，蕭無鋒拒絕的話語還沒說出口，手裡已經多了五粒碎銀。

  螓首向前貼靠，柔嫩的嘴唇在蕭無鋒的耳畔呵氣，即墨珏道：「少爺剛才故意支開我，就是為了去見前幾日碰到的老道士吧。」

  蕭無鋒笑了笑，沒法再提碎銀的事兒，說道：

  「墨珏姐那麼聰明，無鋒哪裡敢瞞你？只是荒郊野嶺的，我又沒有武學傍身，可不敢帶著一位畫中仙女招搖行路。」

  「貧嘴。」眉眼盪起絲絲笑意，即墨珏輕搖腦袋。

  抬頭望了一眼斜下落去的太陽，她拉著蕭無鋒遠走幾步，小聲說道：「少爺，我先前呆在玉衣坊里，聽到小鳳掌柜提醒說起前些天七公子帶著一位邋遢老道定製了一身法衣。」

  「是蕭憐雪與白雲老道吧。」蕭無鋒小聲說道：「家族內的巡獵之禮就在一個月後，無法通過的族內子弟都會外派，他蕭憐雪速來與我不合，早就想要摘掉我的嫡系身份，將我趕走。也真是難為他，在族內子弟都在做準備的時間裡，還不忘算計我。」

  「啊？少爺你知道！」即墨珏妙目輕眨，

  「山人自有妙計，不必大驚小怪。」蕭無鋒頷首微笑。

  瓊鼻湊近蕭無鋒的面頰，輕微嗅了兩下，即墨珏伸手捻起蕭無鋒衣領的碎葉，「少爺該不會又偷摸做了些什麼吧？」

  「些許小事，只要掐指一算，我便可知曉，哪裡需要多餘的手腳。」蕭無鋒有些心虛，搪塞道：「走走走，我們先回家，沒有馬車要趕回去還得花上不少時間。」

  兩三個小碎步追上蕭無鋒，即墨珏眼底多出三分歉意，小聲說道：「都怪我長成這副模樣，要不然這些年少爺你的處境應該會更好些。」

  即墨珏從小就是美人胚子，長大後更是美得不可方物，蕭憐雪才十三四歲時就曾對她有過覬覦，只是苦於即墨珏並未簽下蕭家的賣身契，蕭無鋒明面上又有一個嫡系的身份，蕭憐雪也有很多盤外招無法使出來。

  所以，蕭憐雪千方百計想要拿掉蕭無鋒的嫡系身份，巡獵之禮就是最好的機會。

  蕭家以武立族，祖訓明確規定：不能通過巡獵之禮，不配為蕭家嫡系，必須接受家族外派。

  咚！

  蕭無鋒頓住腳步，輕輕給了即墨珏一個腦瓜崩。

  「墨珏姐，長得美是你的優點，可不許妄自菲薄，該努力的是我。」

  「夫人還在世時就說過，少爺你是萬中無一的天才，」即墨珏展顏微笑，後半句話鋒微轉，語氣潛藏三分憂慮，「只不過這些年來蕭家始終不敢讓你習武，難免有所耽擱。」

  蕭府子弟七歲開始吞吃天材地寶，築就武道根基，八歲到十歲請高人指導，十一歲到十六歲熬練氣血。

  若非天資高絕，都要等到巡獵之禮通過，才能前往蕭家藏書樓選取功法。

  蕭無鋒六歲便失去了生母，壓根得不到任何修行資源。

  與族內的兄弟姐妹相比，完全沒有得到後天培養，這是他的劣勢。

  「須知少時凌雲志，曾許人間第一流。」蕭無鋒輕微捏緊拳頭，笑容里有著難言的自信，「族內的兄弟姐妹起步雖比我早，但我會比他們走的更快更遠。」

  「嗯嗯，我相信少爺！」即墨珏用力點頭。

  不遠處，酒樓第三層靠窗的位置。

  氣質文雅，面容俊逸的中年男人背負門板一般寬厚的長劍，夾菜的動作宛如機械，一板一眼很有規矩。

  耳廓微微動彈，過濾掉街道上的雜亂聲音，清晰聽聞了一句詩詞，他突然轉頭望向窗外。

  桌對面，扎著丸子頭少女嘟嘴道：「李師叔，李師叔，你在看什麼呢？」

  中年男人沒有理會丸子頭少女，若有深意地看著蕭無鋒與即墨珏遠去的背影。

  「那少年好大的氣魄！」

  桌側的兩位青年循著他的目光看去，肌肉較為魁梧的青年撓頭詢問道：「看他服飾不甚起眼，行步動作間亦無出奇之處，師叔何出此言。」

  中年男人淡然瞥向兩位青年，「吃飯，少說話。」

  兩位青年對視彼此一眼，老實埋頭扒飯。

  丸子頭少女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到中年男人的碗裡，笑嘻嘻說道：「李師叔，您這次被掌門師伯騙來白玉京，不是正好嘛，可以找皇城裡的老太監比劃比劃，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劍術通神。」

  嘴角微不可查地掀起少許，中年男人看向丸子頭少女的眼神中平添三分無奈。

  「陳小樂，我可警告你，我們這次下山帶著劍宗的任務，要在白玉京中選出十名劍道種子，你可別給我整出什麼么蛾子，要不然就罰你去思過崖面壁十年。」

  「嘶~~~~」丸子頭少女倒吸一口涼氣。

  兩名青年低垂腦袋，偷著笑。

  中年男人掃了他倆一眼，「看不住她，你倆一同連坐，懲罰是她的雙倍。」

  「啊！」兩名青年異口同聲，滿臉無辜。

  另外一邊，蕭無鋒與即墨珏回到蕭府的青葉小院。

  此處小院極為偏僻，距離蕭府正門、後門、側門極遠，反倒靠近下人僕從進出的小門。

  不過，蕭家的下人很有眼力勁，沒有不長眼的傢伙故意刁難蕭無鋒。

  他們或多或少聽過些當年的事情，知道蕭無鋒不受寵，便也不太樂意靠近青葉院，免得被棄少使喚。

  長年累月下來，青葉院倒是落得幾分清靜。

  吱呀~~~~

  蕭無鋒推開院門，走向角落的棗樹。

  這時，即墨珏扯住蕭無鋒袖角，詢問道：「那少爺買了秘籍嗎？那老道賣的秘籍能是真的嗎？」

  「不算真，但也不全是假的，裡面藏了一招真正的劍術。」蕭無鋒從懷裡取出秘籍。

  即墨珏眉梢抖動，扯住蕭無鋒的袖口，輕微搖晃。

  「秘籍都賣得很貴，肯定得花不少錢，只得來一招劍術，太不划算了，咱們還能退貨嗎？！」

  感受到她指尖傳來的顫抖，蕭無鋒右手輕撫她的柔荑，莞爾笑道：

  「曾經有位偉大的武術家說過，他不怕會一萬種招式的對手，只怕將一招練一萬次的對手。」

  即墨珏輕微歪著腦袋，想了片刻才理解到武術家就是強大的武者，但她所知的相關消息不少，卻記不起來究竟是哪一位上三品武夫說過這句話。

  「所謂一招鮮吃遍天，有此一招劍術，對我而言足夠了。」

  蕭無鋒面帶微笑，抬起左手，用食指輕點兩下太陽穴。

  姓名：蕭無鋒。

  年齡：十六歲。

  境界：暫無。

  道法：暫無。

  奇術：暫無。

  武學：無名劍術。

  無名劍術——

  熟練度：0/100，當前階段：未入門。

  現有招式：揮劍式。

  招式描述：這世上的劍客絕大多數連揮劍都不會，大道至簡，想要攀登高峰，務必扎牢根基。

  腦海中呈現的熟練度面板，早在回來的路上，就從半真半假的殘破劍譜中提取出了一式劍術。

  熟練度面板的存在，足以讓蕭無鋒將任何粗淺招式練到極致。

  只要反覆練習的次數夠多，他就能化腐朽為神奇，將這無名劍術修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無上境界。

  屆時，諸多玄妙全在劍鋒揮動之間，萬般道法亦可一劍破之。

  凝視自家少爺充滿自信的眼眸，即墨珏笑著點了下腦袋。

  她與蕭無鋒生活多年，很清楚蕭無鋒的性子。

  蕭無鋒想法天馬行空，行事古靈精怪，不似尋常少年郎，但卻隱著幾分穩重老成，做什麼事，說什麼話，其實心底都很有下數。

  殘缺劍譜入手，即墨珏沒有翻看，又遞迴給蕭無鋒。

  她環顧四周，輕聲說道：「少爺買到了劍譜，但沒有劍，這可怎麼練？家裡應該還有餘錢，再去買把好點的劍……」

  蕭無鋒淺笑，右手食中兩指併攏，「飛花草葉皆可為劍。」

  緊接著，他上前幾步，走到棗樹前，撿起一截落地的殘枝，揮動了一下。

  熟練度面板沒有傳來任何反饋，蕭無鋒嘴角不由掛起尷尬的笑，「境界還不太夠，確實需要一把劍。」

  即墨珏黛眉微顰，「府上肯定不會給少爺你配劍的，只能買了。」

  「我削把木劍先用著就行，」蕭無鋒搖頭，「等劍術練到足夠好了，再買也不遲。」

  即墨珏欲言又止，搖了搖頭，改換話鋒：「天色不早，應該生火做飯，少爺今天想要吃些什麼？」

  「你做啥都好吃。」蕭無鋒比出一個大拇指。

  即墨珏淺淺一笑，轉身走向牆邊的土灶小廚房。

  灶火點燃，炊煙升騰，油潤的菜香逐漸充盈小院，蕭無鋒盤膝坐在棗樹下，手拿用舊的小刀，一下又一下削著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