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雞蛋裡挑骨頭

  這是一道紅綠相間的清蒸鱖魚，湯汁香濃，周圍用紅椒和嫩蔥點綴，看起來賞心悅目，還冒著淡淡的熱氣。洛青鸞用筷子輕輕夾了點魚肚部分的肉，送到唇中一嘗，果然又皺眉了。

  「嗯……好腥。」

  仿佛是硬著頭皮吃下去的，她看了一眼已經有些尷尬的南宮擎，開口道：「太子殿下，這個魚怕是不新鮮，有點……算了，還是不要吃了，味道不太好。」

  看她這表情，只吃了一筷子就不願再嘗，哪裡是『味道不太好』？只怕是相當難吃的樣子！聽的喬掌柜汗都冒出來了。

  臉色一沉，南宮擎怒了：「喬掌柜，一個菜不對也就罷了，現在第二個菜也沒法吃，你是不是想被我拆招牌？」

  第一次請心儀的姑娘賞光吃飯，就弄成這樣，他堂堂太子殿下的面子哪裡擱？以前還以為邀月樓的東西不錯，現在看來……若是壞了他的大事，非拆了這樓不可！

  「太子殿下息怒，小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亂來啊。這真的是我們今早才到的食材，大廚精心烹製的……怎麼會……怎麼會……」喬掌柜都快哭了，嚇的渾身發抖。

  「算了，太子殿下，這兒還有這麼多菜呢，總不至於都不好吧。」洛青鸞勉強一笑，故作不在意的樣子，乾脆讓喬掌柜下去了，省的等會她再說，南宮擎又衝著他發火。

  「還不快滾！」南宮擎喝道。

  「是，是。」如蒙大赦，喬掌柜屁滾尿流的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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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雅間中只有他們兩人了，南宮擎才換了副臉色，笑了起來：「洛姑娘，不好吃的就不要勉強了，嘗嘗別的。這邀月樓本宮以前也來過，都覺得還行，可怎麼今天……」

  為了避免再出問題，他乾脆先試吃一下，看了看周圍十多個菜，南宮擎嘗了一筷子茶香雞，覺得還不錯，才對洛青鸞道：「洛姑娘，這個菜也是邀月樓的招牌菜，我吃了沒問題，入口即化，香嫩美味，你嘗嘗？」

  剛說完，他又補了一句：「我已經嘗過了，保證不會有問題，你一定會喜歡的。」

  實在是心情忐忑啊，南宮擎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以前他何曾這樣過？就算是真的和那些仰慕他的女子在一起，無論是做什麼，他從來都是從容不迫，淡然自若的。這次可大不一樣，或許是真的上了心，還有剛才兩次意外，他可真的擔心沒法給洛青鸞留個好印象。

  第一次和她吃飯就不滿意，談何以後？

  「既然太子殿下都說好，一定是好的。」洛青鸞隨口附和了一句，她存心挑刺，又怎麼會找不到藉口呢？只嘗了一口，她雖然沒有說不好，但卻搖搖頭，嘆惋一聲。

  南宮擎心跳都快停止了，又怎麼了？他先吃過了，沒問題啊！

  「洛、洛姑娘，可是……可是有什麼問題？」若真的再不對，他簡直想讓人砸了這邀月樓了！可惡，他不就想好好請心儀的女子吃個飯嗎？居然……

  怒火不由得又冒了出來，可喬掌柜不在，沒法發火，南宮擎只能忍著，臉上還得堆滿笑容。

  洛青鸞擰了擰眉頭，猶豫了片刻才輕聲道：「太子殿下請我吃飯，本應該感謝的，只是……」她歉意的一笑，仿佛是很遺憾的樣子：「殿下之前那麼誇讚邀月樓，或許是讓我太期待了。其實這些菜，若是換了別家，也算不錯了，只可惜……」

  「這就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吧。」

  輕嘆一聲，白皙清秀的面容上帶了一絲晦色，仿佛雲掩月華，再看不到笑容，頓時讓南宮擎很是尷尬，自責不已。

  夾起一塊茶香雞，洛青鸞淡淡道：「真正美味的茶香雞，無論是茶，還是雞肉的選擇，都是至關重要的。如果隨便選些尋常的茶葉，或者是養了兩三年的雞，做出來的味道絕對不一樣。」

  「茶，須得選用陽春三月剛剛發出的新茶，只要芽尖那麼一片，炒制後烘焙出來，再用上好的雪山之水滾沸烹製成茶湯。至於這雞，一年以上的就不行了，最好是十個月左右的，用這茶湯煮好，將茶香全部浸透在雞肉中。」

  一邊說，洛青鸞一邊看著已經有些吃驚的南宮擎，面色半點不改，就像在說著最平常的事。紅唇輕啟，猶如嘗遍了美食的能人般娓娓道來。

  「只是這般蒸熟雞肉，不過是最初的一步，等擺盤的時候，還要用刀將雞肉剔骨切片。片只有一寸三分大，厚薄均勻，厚了不能入味，薄了吃起來口感不佳。太子殿下你看，這盤荷香雞是切成塊的，還沒剔骨。如此吃來，不但麻煩，而且不文雅，已經是落了下乘。至於這最關鍵的蘸料湯汁，唉……真要講究的話，這荷香雞實在無法入口，竟然被邀月樓做為招牌菜宣揚。」

  「還有這個。」說完，她又指著另一張桌子上的一盤珍珠果釀。

  「這個甜品看起來顏色不錯，雪白的荔枝，鮮紅的西瓜，橙黃的桃肉，搭配一起的確賞心悅目。但是，大廚卻不是醫生，不懂得荔枝肉溫補熱性，並不適合和寒涼的西瓜搭配。至於這桃，醫書上說：多食使人脹氣及生瘡，有害無益，懷孕婦人更是不適宜。所以，看著小小一盤甜品，並不是每個客人都適合的。」

  幽幽一聲長嘆，洛青鸞放下筷子，一副在沒有興趣吃飯的樣子。

  一席話，聽得南宮擎又是汗顏又是驚嘆。

  汗顏，是因為他如此身份，竟然請客也無法讓對方滿意，不但吃不好，還被一個少女挑出這麼多.毛病，實在有損他太子的顏面。

  至於驚嘆……

  南宮擎從來沒有見過有誰能夠這般對美食講究的，每一步每一點都說的通透明細，根本就不是尋常人能夠相比。之前他看洛青鸞說邀月樓的菜不好吃，還以為她是有些挑剔，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對美食精通！

  一個已經品嘗過美食的人，再讓她吃那些那些尋常東西，自然是會挑剔的。品嘗和果腹不同，他請她吃飯，自然是希望讓她滿意，要找最好的地方，最好的美食。可洛青鸞明顯沒有看在眼裡，聽她剛才說的這麼多，只怕平時他在宮裡吃的那些御廚所做，也不過是垃圾罷了。

  這樣一個靈秀淑美的女子，實在難得一見！

  本以為她只是性格不錯，豪爽大氣，半點不矯揉造作，這才引起了他的興趣。誰知第二次聽到她的琴聲，南宮擎就引為天人了。才發現洛青鸞是動靜皆宜，動如脫兔，靜如處子般，簡直讓他再見傾心。

  可真的單獨和她相處，才發現自己還是淺薄了。她的好，她的美，他根本沒有發現多少，洛青鸞猶如一杯裊裊香茶，第一口清香甘甜，第二口回味綿長，第三口更是滋味無窮，以至於難捨難棄，讓他視若珍寶。

  如此一個難能可貴的女子，他豈能不喜歡，豈能不心動？

  「洛姑娘果然好見識，今天聽你一番話，實在讓我大開眼界。」南宮擎按捺住心跳，頗有些尷尬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洛姑娘一般懂的這麼多，卻又不驕不躁，不喜浮名之人。今天貿貿然請洛姑娘用餐，看來的確是我唐突了。」

  緩緩起身，洛青鸞福了福才道：「太子殿下不用自責，不過是我太挑剔罷了。今天出來耽擱這麼久，我怕姨娘父親擔心，還是告辭好了。」

  「這……」

  本想多留她說一會話，但南宮擎又擔心萬一洛青鸞再說出什麼是他不知道的，接話都沒法接。想想也就算了，今天是丟臉丟大了，哪裡還找的出藉口和她再多相處？

  沒法，南宮擎只能送洛青鸞下樓，派人用馬車將她送回了將軍府。

  等回到自己房間，洛青鸞才恢復正常。

  「我的天，累死人了，裝淑女實在是束手束腳，好痛苦。」她剛才連話都不好大聲說，雖然已經很不耐煩了，但還是要裝作溫柔的樣子，絞盡腦汁說著那些挑剔話。

  要不是故意裝的高雅講究，只怕南宮擎還以為她真的是挑事找茬，看不起他太子身份，萬一引來他怒火，如那個三公主般故意找麻煩就慘了。

  不是害怕，她只是沒時間去應付那些無聊的人。

  若是讓南宮擎知道，自己竟然被洛青鸞視為無聊的人，只怕哭笑不得。想他堂堂太子殿下，京城中哪個女子不希望嫁給他？竟然被某人無視了。

  似乎王雪茹也被今天洛青鸞在宮裡的舉動嚇住了，並沒有來找她麻煩，就在屋中休息，寫寫畫畫一下午就過去了。晚上和黛月一起吃過飯，洛青鸞回房收好剛剛才寫好的新故事，準備找個時間在去李老闆那裡一趟。

  剛藏好東西，洛青鸞就感覺到了什麼，似乎是院子外有什麼聲音傳來。

  都這會了，差不多也到了休息時間，還有誰在外面鬧？而且府上一向被側夫人王雪茹管的很嚴格，沒有下人丫頭敢隨意喧譁，這會是誰的聲音？

  叫來黛月一問，才知道原因。

  王雪茹不是沒空來找她麻煩，而是被氣暈了，逮著個丫頭就出氣，這會正在臥房裡狠狠責罰丫頭呢，弄得將軍府半夜也吵吵鬧鬧的。

  「平時她不是最講究的嗎，怎麼今日這般晚了還大動肝火？就不怕臉上多長皺紋？」洛青鸞微微一笑，開口道：「黛月，你偷偷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