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人生海海

  來霓虹這麼長時間，白川楓還沒到九州好好逛過，他抵達的最南端也不過是四國區域。

  一方面是因為工作繁忙，沒有閒心在全國各地旅行。

  此外想到九州這裡，他內心深處就總會縈繞著一股患得患失。

  但是經過了黃金時代的狂歡、泡沫時代的洗禮，又或者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現在內心裡已經能夠坦然面對一切了。

  如今借著這次視察富士通晶圓廠的機會，白川楓準備和那段過往握手言和。

  「白川桑，我們的工藝製程現在依舊保持在世界一流水平0.6微米左右。

  這一技術無疑是要超過米國與棒子國的工藝，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雖然我們的市場份額降了，但技術始終位於世界最前端。」

  間冢道義在介紹晶圓廠時，臉上和語氣中依舊充滿濃濃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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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深知霓虹半導體面對什麼境況的白川楓卻知道，這更像是英雄末路時灑下的最後餘暉。

  下一代製程設備的研發，或許真正在做的霓虹半導體廠商不足一半了吧。

  「間冢桑，富士通在0.35微米工藝上的突破，有進展嗎？」

  「呃...」間冢道義語氣微頓，「因為大環境的問題，富士通的研發投入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後續在製程工藝的研發投入上，SIC可以負擔一半的經費。

  開發也由雙方共同進行，最後取得技術雙方共享。」

  白川楓沒有廢話，上來就攬下了一半的任務。

  技術開發一步落後就步步落後，SIC沒有相關經驗，所以此時還需要富士通帶著它前行。

  而聽到了白川楓願意主動分擔開發費用，間冢道義也是忙不迭的點頭答應。

  「那可真是太好了，有了SIC的幫助我們的技術一定始可以終保持領先地位。」

  有了白川楓這位大金主的許諾，接下來間冢道義介紹富士通的情況更是詳細了很多。

  其實要不是霓虹半導體廠商還沒有進入絕境，白川楓都想直接把富士通的技術團隊挖過來。

  SIC並不打算大規模的進入晶圓加工領域，但是就和英特爾一樣，有自己的加工廠才令人放心。

  因為它們涉及到了一定的技術機密，而且一座完全受自己控制的晶圓廠，無形中也會提升SIC的抗風險能力。

  白川楓的打算是讓SIC擁有從設計到生產、銷售這一條龍的供應鏈，規模可以不大但必須得有。

  在富士通這裡的晶圓廠逛完了一圈，白川楓就乘車離開準備前往福岡市。

  後續的事情會有專業團隊來對接，不再需要他親自過問。

  ...

  福岡，這座九州的門戶城市。

  剛剛進入這裡，白川楓就感覺到了它和東京截然不同的生活氛圍。

  安逸、舒適、悠閒，這是白川楓對它的第一印象。

  這裡的人連走路的節奏都比東京人慢了許多，大街上遇到熟人雙方更是可以停下來聊上半個多小時。

  在東京這完全不可想像，大家遇到朋友最多打聲招呼就又會匆匆而別。

  然而福岡的出現完全打破了白川楓對霓虹社畜氛圍的認知，原來在霓虹也有一座慢節奏、人們熱情、環境優美的城市啊。

  福岡市立中學外圍，白川楓正坐在車上靜靜的打量著這座靜謐又紛鬧的學校。

  說它靜謐是因為無論是校園內還是周邊的馬路旁，都安靜的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說它紛鬧則是從一棟棟教學樓內，又不時的傳來一陣陣的朗讀聲。

  或是英語誦讀，或是音樂合唱，稚嫩的聲音相互交織融合。

  然後又在靜謐的校園內來迴蕩漾，構成了一副靜與動和諧並存的奇妙景象。

  叮鈴鈴~

  突然清脆的鈴聲，蓋過了腳步聲與讀書聲，傳遍校園的每一個角落。

  仿佛是得到了信號一般，整齊的讀書聲立馬沉寂了下去。

  已經打開車門，站在路邊的白川楓似乎能感受到一座座教室內的蠢蠢欲動。

  果然，沒超過十秒，教學樓內的教室就一間間的炸開。

  無數奔跑吶喊的身影，從教室的前後門蜂擁而出。

  從放學鈴響到教學樓上下布滿奔跑的身影，前後沒超過一分鐘。

  這就是青春的活力啊，看著這一幕白川楓心生感慨。

  「白川桑~」這時從車上下來的小島，手拿兩張照片準備遞給他。

  白川楓卻頭也沒回的擺了擺手，他們的身影早已印入自己的腦海。

  雖然從未真真切切的見過面，但是白川楓知道自己能「看到」他們。

  果然在奔騰而出的校園門口，他於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們。

  嗡~，人群的議論聲，學生們嘰嘰喳喳的交談聲，慢慢遠離白川楓而去。

  他的腦海里，他的視野里，只有那兩道越來越近的身影。

  「今天誰來接我們，外公還是媽媽？」

  「不知道，都不來才最好，這樣我們可以先去遊戲廳耍一圈再回家。」

  「誒，說的是呢~」

  兩個少年說笑著就有點迫不及待的想半路開小差，不過剛準備奔跑的他們就發現眼前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誒，大叔你有什麼事嗎？」

  兩個少年有些警惕的看著眼前，突然冒出來的奇怪大叔。

  不過這裡離學校大門很近，只要苗頭不對，他們就準備回頭讓學校的安保大叔出馬。

  聽著他們叫自己大叔，還一臉警惕的看著自己。

  白川楓哭笑不得的同時，又有些微微失落，終究是錯過了太多啊。

  「吶，可以問一下你們的名字嗎？我和你們家的長輩都認識哦~」

  「誒？」兩個少年的眼神有些疑惑。

  和自己家的長輩認識？他們怎麼沒見過？

  不過白川楓的臉龐，又讓他們稍稍放下了警惕之心。

  因為那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如果他們此刻照一照鏡子的話，就會發現那種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尤其是那雙眼睛，和他們一樣完全迥異於霓虹男人扁平細長的小眼睛。

  雙眼皮、炯炯有神，是馬路邊站著的一大兩小三人的共同點。

  不，準確的說共同點有許多，眼睛、鼻子、臉龐...

  因為臨近學校，加上那熟悉感，左側的少年自告奮勇的回答道。

  「我是楓一，他是柊二。」

  楓一...，柊二...，不知為何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白川楓的內心仿佛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好名字，好孩子~」嘴唇微微有些哆嗦的他，努力讓自己的笑容變得更和藹可親。

  見到他們瞪著大眼睛依舊一臉疑惑的瞧著自己，白川楓才像是剛剛想起來一樣，忙不迭的從懷中掏出了一隻木盒。

  「吶，第一次見面，送你們一件禮物吧。」

  說著白川楓把珍藏已久的和田玉佩拿出了，溫潤的光澤在陽光的照耀下，讓古纂體的「川」字煜煜生輝。

  兩人愣愣的看著他不為所動，白川楓溫聲安慰道。

  「放心吧，你們的媽媽不會怪你們的。」

  名為楓一的男孩歪了歪腦袋，然後笑著口，「那我問問媽媽好了~」

  說著他立即看向白川楓的身後高聲問道，「媽媽，這個大叔的禮物我們能收下嗎？」

  白川楓身體一震，極為複雜的情緒在心間升騰，他緩緩轉過身。

  那裡，在身後的不遠處，一位穿著杏色外套的婦人正微笑著朝這裡點點頭。

  「謝謝大叔啦~」

  白川楓感覺手中一輕，等他回過神時，那兩對玉佩已經到了楓一和柊二的手中。

  「真是好看呢~」

  「這是我的~」

  「笨蛋，都一樣沒發現嗎？」

  「胡說，明明它們上面的漢字不一樣，圖案也有一些差別。」

  然而此刻兩個少年的爭吵聲，都不能影響白川楓分毫。

  他緩緩起身轉向身後的那道人影，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但是歲月仿佛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

  窈窕的身影，白皙的皮膚，巧笑嫣然的神情，一如當年分別時。

  在她的面前微微停下腳步，千言萬語也不過化作了一句簡單的問候。

  「好久不見啊，小林同學~」

  「白川君，還是沒變呢~」

  兩人相視而笑，風兒帶著少年的歡笑聲縈繞在他們身邊，久久不散。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過爾爾。

  ...

  95年NHK針對國內的失業情況，準備做一期紀實特輯。

  他們來到了東京都內一家兒童機構，這裡很多學生的家庭都陷入經濟苦難。

  一位新加入的中學生，他的父親剛剛病逝，母親養不起他只能把他委託給機構。

  「爸爸在的時候是普通家庭，爸爸一死整個家庭就散掉了。要是能和普普通通的家庭一樣，普普通通的該多好。」

  ...

  一處臨時招工地，新一屆的畢業生奈美，笑容苦澀的看著鏡頭。

  「從學校畢業步入社會，就像從閃閃發光的地方，掉進了黑暗之中。」

  ...

  東京一座大樓前，用紙箱搭建一個長方形容身之所的小山先生，表情麻木。

  「真的很困難，無論怎樣拼命的干，依舊得不到安寧的生活，對於將來毫無期待。」

  「小孩子時但願能投胎過另一種生活，但想了也不會實現，只會讓自己覺得悲傷。」

  ...

  青森鄉下的一座破敗的木屋前，一位頭扎白毛巾的五六十歲男子，面對記者的鏡頭，神情灰暗。

  「我覺得很丟臉，也感到很悲哀。

  不能靠自己的雙手吃飯，真的很悲哀~」

  這位農民原本靠種地為生，但後來賣了地選擇了去大城市打工。

  如今沒了地也沒了工作的他，在木材廠乾的雜活根本不足以養活他們一家人。

  ...

  已經80高齡的北山先生，每天四五點就起床在公園內撿空罐頭，他75歲的妻子也幫著他拎著口袋一起收集。

  「我們沒什麼晚年，為了活著不給孩子添麻煩，到死我們也不會花孩子的錢，要儘量靠自己活下去。」

  ...

  他們雖然有勞動的意願、能力和必要性，但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工作。

  窮忙族，越忙越窮，越窮越忙。

  「一個正常的社會，一個有希望的社會。應該是，自己努力了就應該有所回報。

  但現在很多年輕人面臨的困境是，無論自己怎麼努力都無法取得自己想要的結果。

  努力沒有得到回報的話，就會消沉下去。或者說，自己明明沒有做錯什麼，但就是不行。

  像這樣的事情一步步累積的話，就會變成社會問題。」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