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路上

  這一日，林丙清在西北風中足足站了一個下午。

  而林悅，因為遲到，被狠狠地教訓了一通紀律的重要性，並責罰寫五百個大字，且要求書面絕對的整潔正確，也就是說只要寫錯或寫壞一個字，整張就得重寫，以及明日加跑三圈。

  這還是林悅拜師第一次受罰，「小臉」不禁有點火辣辣的，趕緊虛心地接受了，並表示以後一定小心再小心。至於絕對不犯這種保證，她是不敢做的，因為等到五爺爺發現她未來的重心將會放在做生意上時，恐怕免不了還要挨訓。

  正月十八這天，天剛蒙蒙亮，林悅一家就起來了。

  林悅照樣去跟林兆文練了一通五禽戲，慢跑卻暫時省了，等回到家裡，林丙清已經把林培國的被褥小鋁箱書本什麼的行李都綁到了自行車上。

  簡單地吃了一餐泡飯後，林丙清便推著車走在前頭，林培國則一手拎著一隻用網兜兜起來的老母雞走在後面，一手提著兩斤純正的烏縣紅糖和兩包烏縣酥餅。林悅稍微輕鬆些，但也背著一個裝著乾糧的斜挎包和一隻裝滿熱水的舊水壺。

  老母雞是朱翠雲堅持要他們帶的，雖然林悅覺得帶著雞鴨什麼的上火車總感覺很彆扭，朱翠雲卻自有一套農村婦女的樸素心理，說是既然要去看望人家，總得讓人家覺得有誠心，不能只買些外面隨便都能買到的東西，這隻老母雞家裡也養了快三年了，已差不多八斤重，用來補身子正是再好不過的了。

  林丙清也笑著勸女兒就由母親做主一回，並說這雞到時候他自己會拿的，林悅也就只好隨了父母了。

  林培軍雖然先前被她許諾了回來傳授「武功」，可臨別時那無比嚮往的神色還是直接寫在了臉上，跟著母親眼巴巴地直送出村口一段路，才蔫搭搭地返回去上學，估計在林悅回來前心情都不會怎麼好了。

  

  父女三人推著車，先走了十里路到了六石街，把林培國的行李送到了學校，接著就去六石街的一家老火腿廠里，花了四十多塊錢，選了一條用兩頭烏製成份量十足、外形美觀腿心飽滿香噴噴的特級火腿。

  這時的火腿雖然包裝遠不及以後，卻也包的十分仔細，先貼肉裹了兩層乾淨的白紙，而後外頭才套上普通的只貼一小張標籤的塑料，免得運輸過程中被玷污。

  林悅拎了一下，入手相當沉，差不多都有十斤左右了。

  而後父女倆又騎了十多里路去了雙林鎮郵電局的龔成斌。

  聽說林悅父女居然要去杭州看蘇樂生，龔成斌很是驚訝，忙托林丙清帶兩瓶茅台酒，又把家裡一個上號的編織袋拿出來借他們用。

  林丙清笑著說因為不太出門，家裡還真缺個編織袋，便把火腿裝到最下面，再把紅糖酥餅和白酒都放了進去，自己一肩背起，另一隻手則拎老母雞，堅決不讓林悅負重。

  林悅只好厚著臉皮繼續背自己的乾糧和水。

  父女倆辭別了龔成斌，去車站坐班車進縣城。

  班車是吃柴油的，味道特別地重，林悅很不習慣，好在得了個最后座靠窗的位置，趕緊開了一條縫隙透氣。因為眼下的路況還不太好，班車一路突突突的，直搖搖晃晃了兩個小時，才到了烏縣。

  此時林悅已然暈的臉色蒼白，胃裡頭不住地翻湧，索性找了條陰溝吐了個清爽。

  林丙清倒是一點都不暈車，只是看著女兒這個樣子，卻是心疼極了，後悔不該帶她出來。

  「沒事的爸爸，我只是聞不慣那柴油的味道而已。」吐完後，林悅渾身虛脫地在父親的懷裡靠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可你這樣子，以後……」林丙清沒說下去。

  林悅卻已懂他的擔憂，反而安慰他：「爸爸，路是要我們自己跑出來的，要是連這點苦都吃不了，而且回頭去廣州我們也不是坐汽車，火車是不會這樣的。」

  話雖這麼說，林丙清還是很擔心，但現在人都出來了，女兒是肯定不願意回去的，只好忍著心疼照顧女兒。

  還好接下來的路程就比較順利了，車站人雖多，但卻只排了半個多小時就買到了火車票。而且由於路程也不長，火車票還挺便宜的，大人票2.5元，小孩半票1.25元。

  火車一個多小時之後才開，這段時間林悅也正好可以重新吃點東西休息休息，

  檢票時，林悅發現人不多，還有點慶幸，不想上了那綠皮火車一看卻傻眼了，車上怎麼這麼多人啊？別說空位了，就連走道都歪七歪八地擱著許多行禮，旅客們的口音也是雜七雜八的，天南地北的都有，就連走道都坐著許多人，沒有空間插進去。

  最要命的是這個空氣也是渾濁的很，林悅覺得剛剛吃下去的那點東西又快要吐出來了，忙使勁地忍住。

  「囡囡，你跟緊了爸爸。」

  關鍵時刻，林丙清這個當父親的便派上大用場了，只見他一手將編織袋一背，一手拎著老母雞，一邊大聲吆喝著「請讓一讓，請讓一讓」，一邊就使勁地往前擠。

  林悅急忙緊跟在他擠出來的小空間裡，饒是如此，還是走的很艱辛，不時地就撞到這個，絆到那個，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謝天謝地，還好有個位置是靠窗的，而且窗戶也能打開，等會就算冷些也總比被熏死好。

  此時這兩個位置早已被人占據，其中一個年輕的，一聽正主來了，忙就起來了。另一個年長點靠著窗戶的，卻是故意裝睡不肯起，被林丙清推醒後還罵罵咧咧的一臉兇相。

  林丙清脾氣好不跟他計較，胃裡正不舒服的林悅卻不肯這樣受氣，馬上板著小臉道：「這位叔叔，您要是再罵一句，我可就要告訴列車員叔叔，請他來查票了。」

  那人一聽，頓時一愣，這才心虛地擠到後頭去了。

  林悅這才展顏：「爸爸您看，對付這樣的人就得用這一招。」

  林丙清卻笑地有點勉強，趕緊讓女兒先坐裡頭。只是位置雖然有了，可上面的行李架早滿了，座位下也已塞的滿滿當當，父女倆只好一路抱著編織袋，再用腳夾著大母雞。

  「囡囡啊……」看著女兒又開始蒼白的連，林丙清忽然很是擔心地喚了一聲。

  「爸爸，我沒事的……」林悅馬上沖他甜笑，笑容卻難免有些牽強。

  因為怕東西壓到對面的人腳，林丙清此時兩隻手都抱著行李，想騰出一隻手來撫摸一下女兒的小腦袋都不得空，不由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