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機會

  「哎喲，我們的大支書來了！」年輕閒漢也不知為何，別人這時候都往後退了，他卻反而歪斜的更厲害了，越發地怪腔怪調，「我們可不敢跟支書夫人爭，只不過是你老婆要你二弟媳幫你們家洗這麼兩大堆的衣服，大伙兒實在看不過去才說兩句罷了。」

  林丙申鐵青著臉走到了李明香面前，不等老婆拉扯著他要他出頭訓人，就一個巴掌甩了過去。

  「儂個稱弄噻的東西（青娘生的），誰叫你讓丙清老婆給你洗衣服的，啊？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是我這個當大伯的欺負她，你腦子裡塞的是不是都是稻草，啊？這種事情也做的出來？還不趕緊跟我回家，盡給我丟人現眼！是不是還想要多吃幾拋拐（巴掌的意思）？」

  一邊說，一邊就把李明香往家的方向拽。

  李明香被她男人打懵了，剛想哭天喊地，就見自己男人的眼神極為兇狠地瞪她，心中頓時一個打怵，屁也不敢再吭一聲地趕緊順勢跟著林丙申走了。

  那納鞋底的婦人見狀，也大是解氣地補了一句：「哎喲，你們家這兩大盆衣服都不要啦？」

  林丙申只當沒聽見，反而加快了腳步。

  眾人又笑了起來，不過這一回卻是只揚唇角不敢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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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年代，村支書的權力可大的很，尤其是批住宅基地的權力，基本上都掌握在林丙申手中。他們犯不著為了林丙清一家太得罪林丙申，再說這也畢竟是人家兄弟之間的事情，外人也不好太干涉的。

  正在赤腳醫生家裡的林悅並不知道池塘那邊發生的事情，雖然她也很想知道大夥的反應，但演戲就要演到底，她還得繼續扮演一個恐慌無比的七歲孩子，繼續陪在母親的身邊呢！

  其實，朱翠雲暈血這個毛病的，村里人大部分都是知道的，畢竟朱翠雲都生了三個孩子了，生產時的表現穩婆都知道。而且她平時也不敢殺雞殺鴨的，村裡頭又很少有秘密，大家猜也猜的到，被林丙清抱走後立刻就明白過來了。

  所以現在赤腳醫生林樟正也只是給朱翠雲清理了一下血跡，給她塗了點藥膏而已，剩下的就是等朱翠雲自己醒來。

  「爸爸，姆媽不會有事吧？」林悅蹲在母親的邊上，可憐兮兮地看著半抱著母親的林丙清，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裡寫滿了純真和無辜，以及擔憂，假裝壓根就不懂什麼是暈血。

  「沒事，你樟叔叔不都說了你媽一會就能醒來嗎？」林丙清哪裡想得到現在的小女兒是在演戲，只以為她真的被嚇壞了，不由溫柔地摩挲著女兒的小腦袋，聲音有些唏噓。

  「那就好。」林悅做出鬆氣的樣子，輕輕地將腦袋依偎在母親的小腹旁，閉上了眼睛，心中還在暗自猜測村民們的反應。

  不管大家表面上如何，今天這場戲多多少少總能損及一些林丙申的形象吧？

  「咳……」正想著，門口傳來了一聲輕咳。

  林悅睜眼，就見二哥林培軍一臉古怪地跑了進來，滿臉「我要有一個重大新聞要告訴你們」的神情，卻又礙於這是在醫務室里，不好馬上開口，只好緊閉著嘴巴使勁憋著，臉都快憋紅了。

  「二哥，快來看看姆媽，姆媽暈倒了。」瞧見林培軍這副神情，林悅心裡隱約有了幾分猜測，但也不好直接問。等林培軍走過來，又故意仰頭問林丙清，「爸爸，大伯家那些衣服，還要洗嗎？」

  林丙清臉色窘迫，很艱難才擠出一句低聲話：「等會我去跟你大伯說一下，讓他請別人幫忙吧。」

  「嗯。」林悅乖乖地點頭，看了一眼一直在沖她擠眉弄眼的林培軍，不再吭聲了。

  林培軍憋地急撓耳朵，那模樣活像是西遊記里的小猴子。

  西遊記？林悅心頭忽然一動。

  對了，86年的這部西遊記連續劇那可是足足影響了幾代人的，好像應該還只有陸陸續續地播了幾集，還沒有全部播完吧？好像這會兒正是最火熱的時候，而且記憶里一個多月後過年時，好像全劇組裡的演員都會在春晚上亮相的。

  林悅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個小片段。

  前世她認識了一位檔案館的大姐，在幫忙整理一些烏縣的近代歷史文獻時，曾經看到過一個當年賺第一桶金的勵志小故事，說的就是有個婦女腦子非常靈活，借著紅樓夢的海報賺了不少錢。現在西遊記這麼紅，孫悟空正是全民偶像的時候，要是她也想辦法找一些孫悟空的明信片什麼的倒賣，是不是應該也不愁銷路？

  這麼一想，林悅立刻冷不丁地低聲問了一句林培軍：「你喜歡孫悟空不？」

  林培軍馬上來勁了：「誰不喜歡齊天大聖呀？你看你看，我演的像不像？」

  林悅敷衍地點了兩下頭，又問：「那你有孫悟空的明信片不？」

  林培軍立刻對她怒目而視：「你還有臉說？上次要是你肯把那五分錢借給我，我就能湊齊兩毛，那張明信片也不會被培虎搶走。」

  呃，好像還真這回事……

  林悅的腦海里正隱約地浮現出一段記憶，就見林培軍被父親當頭敲了一個個爆栗子：「什麼？你上次跟我要錢是要買這些閒散玩意？你不是說老師說的要買作業本嗎？」

  林培軍面色一白，頓時打了個哆嗦，趕緊起身往門口溜去：「哎呀，我剛才出來忘記關門了，我我我回家看門去啊！」

  說話間，已溜得鬼影都不見。

  雖然連累的二哥挨了個爆栗子，不過卻也證明了林悅的想法是很有可行性的。

  像她家這麼窮，二哥都千方百計地要弄到一張孫悟空的明信片，哪怕那張明信片已經被玩的很舊了，其他條件稍微好點的人家肯定更加捨得了吧？只不過是沒多少地方買，才顯得格外珍貴。要是她能找到貨源，這大過年的小孩們多多少少都有些零花錢，那絕對是不愁銷路的。

  林悅動心了，隨即很現實的問題就擺在了面前，她一個七歲的小孩，哪來的本錢啊？

  把這個想法告訴爸爸？以爸爸這種老實過頭連農副產品的副業都不太會搞的人，第一反應肯定是小孩子異想天開，轉頭就丟到腦後去。而且就算是有點心動，政府宣傳了那麼多年投機倒把是犯法的，就算知道現在的政策有變動，恐怕也是不敢的。

  就算這些都克服了，還怕會有風險掙不了錢呢？這個膽小謹慎的性子，前世可幾乎都遺傳到他們兄妹三的。至於自己親自去找貨源，別想了，她現在才七歲！誰敢帶她出去，就算能找到貨源，又誰會把貨賣給她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