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吃力不討好的母親

  林悅早就了解母親是個什麼樣性子的人，也知道她為什麼總嘮叨不停，

  而且她也想多聽聽眼下家裡的境況，畢竟對她來說已經過去了幾十年，很多記憶早就忘卻了，而且在母親自盡之前，她也從來沒有好好地聽母親嘮叨過，現在，就讓她慢慢地彌補吧？

  不過光嘮叨永遠都不可能解決得了問題的，最重要的還是要想辦法開源，而最好的開源方式就是做生意，可是現在家裡已經負債纍纍了，這資金又從何處尋找呢？

  母親的嘮叨聲還在持續，雖然不再同真正的小時候那般刺耳，卻也有些擾人，讓她很難集中精力想事。

  十一歲的林培軍現下正值一個混不吝的年齡，也正是最不喜歡母親嘮叨的時候。這會兒見母親又開始念經，就一邊假裝做作業，一邊卻偷偷地沖林悅張合著嘴巴，故意學著母親嘮叨的樣子，完全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林悅忍俊不禁的同時，心裡頭卻也有著淡淡的悲哀，要不是她重生回來，恐怕還是會無人在意母親的嘮叨，直到她再也壓抑不住想不開吧？

  

  剛剛這麼想著，林丙清終於就忍不住開口了：「好了，別嘮叨了，再過幾天那兩頭豬不就能拉出去賣了嗎？」

  「那點錢怎麼夠啊，明年還要買豬仔，買肥料，買……」

  林丙清有些發怒了：「囉里吧嗦個沒完了是不是？錢不夠我會想辦法，等明天我再去問問別的地方有沒有什麼活計。」

  林丙清自知自己無能，不能給妻兒無憂的生活，所以平時絕大部分時間都會默默地容忍老婆發泄。但有時候說的多了，也會訓斥，尤其是今天，更生怕老婆說的多了，差點被淹死的小女兒心裡更會內疚。

  「大冬天的能有什麼多餘的活計？你不要總是給人家白幫忙就好了。」朱翠雲還是習慣性地嘮叨了一句，不過夫妻多年也知道丈夫的忍耐性也是有限的。正好這時鍋蓋也被蒸汽頂的噗噗響了，她就順勢地住了嘴，起來舀掉多餘的米水，然後把番薯貼著鍋沿放進去，再繼續燜煮。

  林丙清一回來，林培軍就不敢再磨蹭了，終於趕在飯好之前做好了作業。

  這一晚，主食是白米飯加番薯，菜是一碗單純的豆瓣醬加已經快涼掉的水煮大白菜。

  林丙清親自盛了飯，加了菜，把碗端到床上來。

  林悅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見林丙清堅持，只要仗著身子還稚嫩也就厚著臉皮受了：「謝謝爸爸。」

  「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有禮貌了？」林丙清好笑地摸了摸女兒的頭髮。

  「二哥教的。」林悅睜著眼睛說瞎話，好為以後哄林培軍教她「識字」打基礎。

  我啥時候教過她啊？林培軍傻了一下眼，快速地看了一眼林悅，立刻低頭扒飯，默認了下來。

  「嗯，教的好。」林丙清也不擅長夸兒子，說了一句就回到桌邊來吃飯。

  朱翠雲卻沒有急著吃，而是先把灶里的炭火都拿了出來，用一個破的搪瓷臉盆悶了炭火盆，然後在上面罩個大竹籠，又把林悅的衣服里一層外一層地搭在上頭，棉鞋則再次放在灶口上，才擦了手去桌邊坐。

  浙省位於長江以南，冬天既潮濕又陰冷，好日頭很少。

  今天林悅里里外外的衣裳全濕了，外頭的棉襖又只有一件，不早點烤乾明兒就沒衣服穿，就算不用她幹活，也總不能一直都呆在床上。

  因為有萬能搭配豆瓣醬，這一頓晚飯雖然簡陋了點，卻也不難吃。

  晚飯還沒吃完，林悅就聽到外間的豬在嗷嗷叫，已經趕進竹籠里的雞聽見了也咯咯地叫了起來。

  「叫什麼叫，等下就給你們做。」朱翠雲出門，拿了根細竹竿用力地敲了敲豬欄，罵了兩句。

  那兩頭豬的傲嬌聲果然就變成了哼唧聲，不敢得罪衣食父母，放在豬圈上頭的雞也安靜了。

  農村人吃起飯來一般都快，朱翠雲很快就利落地收拾了碗筷，唰碗唰鍋的泔水專門倒在一個提盆里，接著就開始煮豬食。

  現在是冬天，草木枯黃，豬食的主成分就是米糠，再混合之前削下來的番薯皮，煮好了再倒入剛才的泔水及平時積攢的一些廢料，略略放涼後就提到外間去餵豬。

  林悅雖然坐在最裡頭的床上，還是能聽見外間那兩頭豬吧嗒吧嗒用力吸食的聲音。

  餵完了豬，朱翠雲又馬不停蹄地給丈夫兒女舀水洗臉洗腳。

  林悅又嘆氣，其實母親是屬於那種典型的吃力不討好的性子，明明很勤勞，活都被她幹了，但就是因為嘴上不饒人老抱怨，反而無形中抵消了自己的功勞，讓人很容易下意識地忽略了她的付出，只看見她做的不好的那一面。

  「好了，早點睡吧？」等兒子洗完腳，朱翠雲接過了擦腳布，又把洗腳水拿出去倒掉。

  還沒刷牙呢？林悅正想說，忽然想起此時的農村還沒有幾戶人家有這個習慣，家裡連牙刷牙膏都還沒有呢！

  這可不行啊！

  林悅蹙眉，前世她就是因為衛生沒搞好，很早就蛀牙了，在牙齒上面吃了不少苦頭。母親更是早早地掉了大半口牙，想吃點什麼都不方便。

  但在沒有開源的情況下，母親是不可能同意去買牙膏牙刷這種「無用」的東西的。

  唉，還是錢的問題！

  睡覺前，林悅套了母親的鞋子去了趟外屋。

  如果可以，林悅是真不想踏進這個充滿味道的豬圈加茅房的地方，可生理問題還是要解決的，這一點，她是必須隨遇而安才行。

  好在因為母親愛乾淨，所以父親在這上頭也下了不少功夫。

  豬欄和茅房之間雖然沒土牆，卻都用木板隔開了。糞池上方也密密地鋪了木板，平時只留出一個圓洞供人坐蹲，旁邊還常年放著一塊專用破布，用來搞衛生。所以味道雖然還是臭的，蒼蠅也是有的，但視覺倒不噁心。而且由於現在是冬天，蒼蠅數量也有限，重生之後的第一次如廁經歷並沒有那麼難忍。

  至少這個時代已經有專用的廁紙了，粗糙歸粗糙，但總比穿越到古代用竹籤好吧？

  想起古代平民的如廁，林悅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儘快地解決完三急問題，就趕緊沖回屋子洗手。

  這天晚上，七歲的林悅跟父母睡在了架子床上，沒有回到柜子床上去。

  一來二哥林培軍的睡相不可恭維，要是半夜把林悅的被子給踢沒了，讓她再凍著了就麻煩了。二來林丙清總是忍不住想起白天的情景，實在是後怕，非要親自陪在女兒旁邊才安心。